五分鍾前。
橡果掙扎了兩下,發現自己碩大的身軀陷進松軟的泥土裡根本拔不出來,索性放棄了。
讓我找到那個小王八蛋,一定狠狠教訓他!
橡果這樣想著,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是……
這是當初自己發育的最好的主根!
它隱約記得,那時自己只是一棵普通的合歡木,有一條又長又好看的根須,深埋於地下,每天都能攫取到不少魔力,久而久之,它也長得愈發健壯。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多久,那隻小矮個骷髏就找到了自己,改造的同時把它拔掉了,說什麽“再這麽長下去會讓你發現地下的寶貝”。
現在舊物回到自己身邊,它怎麽能不激動?急忙對它發出最真摯的呼喚。
沒過多久,它就收到了來自舊物的回應,不過它似乎斷成了兩截?這怎麽行!那可是橡果最珍貴的寶貝!
身體重新回歸完整後,橡果感覺一陣舒坦,仿佛有一股衝動在內心醞釀。
既然很久以前那隻小骷髏說自己有可能發現地下的寶貝,那現在呢?這根再熟悉不過的主根又回來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嘗試進一步向下探索了?
這樣想著,橡果加大了魔力輸出,源源不斷的木系魔力從身體各部分匯聚過來,集中在最中間的主根上,它的表面突然綻放出刺眼的碧綠光芒,古斯塔沃連忙閉上了眼睛。
“嘩啦”一聲過後,族長感覺眼前的光芒消失了,但空氣中濃鬱的木系元素讓他仿佛回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一樣舒服。
他突然想起眾人還未來到風之蒼穹時,傳到腦海中那道宛如母親輕語的聲音……
“難道這玩意兒才是伊莫特魯?”
他忍不住伸出手,試圖再次和這棵樹溝通。
……
橡果從未感覺自己的力量如此充沛,好像積蓄了那麽多年的元素有了宣泄口,這條主根可以無限制伸長,無論土壤之下有什麽,絲毫不能阻擋它前進的步伐,一層層厚重的泥土就像紙糊的一樣。
終於,根須仿佛刺到了盡頭,在這場盾和矛的較量中,盾牌被刺穿,它感覺一直阻礙自己的東西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磅礴的能量,這股純淨的元素濃鬱到難以置信,讓它回想起自己還是個種子的時候,那種最原始,最溫和,最醇厚的氣息。
主根擠進高純度魔晶礦裡,就像一根吸管插進飲料液面下,源源不斷的能量被它吸了起來。
橡果舒服地發出一聲呻吟。
“啊——”
就在這時,具體說應該是在這聲呻吟之前,它好像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
幾秒鍾前。
古斯塔沃把手貼上去,躊躇良久,終於悄悄喊了聲。
“媽?”
幾乎是同時,對方傳來一聲綿長的答應。
“啊——”
“握草——”
族長大人仿佛做錯了事的小孩,急忙撤回手,捂著嘴表情複雜地坐在地上。
他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
“怎麽辦,這玩意兒真是伊莫特魯,我叫它媽它都答應了……可是……可是我剛絆了它一個大狗趴……這可怎整?”
“等等……萬一是錯覺呢?比如……這棵樹也是真正的‘伊莫特魯’的分枝,那我豈不是和它算兄弟?那它豈不是佔我便宜?”
古斯塔沃想了十秒,就決定再次和它交談,問個清楚。
然而這次,
他把手放在樹根上的瞬間,整個世界突然變亮,一股奇異的衝擊湧入大腦,讓他如遭重擊,一下子暈了過去。
二十分鍾前。
目送阿瑪瑟離去,沐言無奈地撇撇嘴。
自己想套的情報套到了,但似乎也失去了和未來的銀劍聖交好的機會。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疑惑。
撇開阿瑪瑟送給自己的話不談,光那個故事本身就充斥著無數槽點和漏洞。
我們假設格雷澤器大活兒好不粘人,銅腰鐵腎賽馬達,僅用一年時間就追到了夜語家族當時的大小姐,也就是依德麗爾的母親,並讓她死心塌地地愛上了自己。
總結一下就是他成功讓敵人懷上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沒被發現。好像這樣說沒什麽錯,站在珈藍的角度,精靈,尤其是夜語家族的確是他們的敵人(信仰歷57年放鴿子事件)。
但,有一點這個編故事的人可能不知道。
格雷澤,是晨星人。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晨星人,生在晨星,童年在晨星,啟蒙教育也在晨星的法師協會進行,後來天賦完全展現出來後才前往珈藍帝國深造,而且期間還受到“高等文明”自詡的珈藍人的無數白眼,這經歷寫成小說就是一出完美的“莫欺少年窮”的王道劇情。
因此,心念故國的他在法師塔“余燼”地下二層修建了數十個傳送到晨星各大城市的單向傳送門。
黃昏紀元伊始,聖光之願建立沒多久,元素高塔就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和格雷澤達成一致,租用他的傳送陣為勇士們(玩家)服務,以至於那段時間余燼高塔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比菜市場還熱鬧。無數玩家從聖光之願傳送到這兒,再傳送回晨星,剩下一大筆開支。
要不是那個時候的珈藍依舊對晨星愛答不理,沐言也不會攢那麽久的錢才有機會前往風之蒼穹。如果他也能去余燼高塔,從那兒傳送到聖光之願,那筆錢夠他雇傭一隻五人以上的60級小隊護送自己從坎薩前往伊莫特魯。
可能因為格雷澤和雷斯林的師徒情誼過於深厚,他們的故事也過於典型,所以在很多人眼裡,這位傳奇法師被誤認為是珈藍人(大多數玩家也搞不清這件事)。但事實上,他不可能像正統珈藍人一樣對精靈,尤其是夜語家族的人懷有什麽偏見。
再者,隔了一百多年再回去殺死自己的女兒斬草除根,然後就為了迎娶自己老師的女兒這種事實在是太狗血了吧……這得是多low的編劇才能搞出這種故事。且不說那個時候距離他晉入傳奇已有一百多年,六人議會幾乎隨便進,就衝他和雷斯林的交情,六人議會還會攔著他不成?
至於需要資源翻新法師塔,沐言敢保證,只要格雷澤放出話,三大帝國絕對排成隊跟在他屁股後面送材料,還生怕他不接,這種人需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來銀月城殺女證道,然後倉皇逃竄?
拍肥皂劇呢這是。
不過這些話他都不敢講,因為對方已經一頂帽子扣了下來,“無所不知的人類先生”,“一直愜意地活在他人驚訝的目光中”等等,他說什麽都裡外不是人,用對方的原話來講就是“既已打上標簽,何必心存僥幸”。所以他乾脆就不說了,如果這一系列事件屬於正常歷史進程的話,對方早晚會明白的,要不然也就不會有為他吸粉無數的“孤身闖珈藍”事件了。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道沉悶的爆炸聲。
“還有別人?”
爆炸聲來的方向與阿瑪瑟離去的方向背道而馳,很顯然這裡另有他人。依據腦海裡的印象,他靈巧地穿梭在錯綜複雜的迷宮裡。
“咦?”
一步走錯,誤入死胡同,一道勁風突然迎面襲來。
但沐言好說也經歷了不少戰鬥,雖然依舊不擅長巷戰,但反應已經練出來了,他下意識地二連閃現和對方擦身而過。
拉開距離後他才發現,敵人竟是位蟲人。
纖細的碧玉身軀,寒光熠熠的刀鋒手臂,晶瑩的紅色複眼。
這大概是個螳螂人?可是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一擊落空,螳螂人膝蓋一曲徑直彈了過來,速度飛快,凌冽的刀光一閃而過。
沐言揮動法杖,一面冰牆突然出現。對方來不及規避,硬著頭皮徑直撞了過來。
“鏘”的一聲,螳螂人的刀鋒手臂嵌進去十幾公分,堪堪刺穿冰牆。
“這麽厲害……”
沐言忍住試圖閃走的衝動,接著對方短暫的遲滯,三面冰牆環繞過來。
螳螂人雙臂用力向上一抬,幾乎要讓冰牆掙脫「法師之手」的控制,兩人拉扯間,“哢嚓”一聲,冰牆上出現一道裂縫,濺出一堆冰渣。
他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騷想法,瞬間魔杖入手,左手貼在冰牆上,源源不斷的魔力繼續修補著冰牆。螳螂人就這麽被限制在其中,緊接著一道柔軟的尖銳的石柱突然從地下升起,它卻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身子一扭躲了過去。
“不是吧?”
沐言一愣神,對方竟怪叫一聲,徹底劃碎了冰牆,踩著四周的阻礙高高躍起,從上向下發起攻擊。
“爆!”
危急關頭,飛濺的冰渣讓他想起了「冰晶爆轟」,於是下意識地操控這些碎片爆炸開來。
一時間“砰砰”聲不絕於耳,還好他溜得快,要不然少說也要破相。
塵埃落定後,遍體鱗傷的螳螂人跌落下來,化為一團白光消失了,地上隻留下一個帽子。
“原來是元素生物,怪不得是原諒色。”
沐言撿起這頂月白色叢林帽,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蘇利亞的臉。
“似乎還不錯?”
就在這時,一陣地動山搖,猝不及防之下他被甩到牆角,摔的七葷八素。
地震一般的體驗來得快去的也快,似乎隻持續了那麽短短幾秒。
“搞什麽啊……”
他咕噥著站起來,繼續向前。之後的五分鍾時間裡,再沒遇到一隻怪物,因此他估摸著可能怪物只會刷新在死胡同。
“原來這就是試煉麽?搞得跟地下城一樣……”
沐言一邊吐槽一邊接近爆炸地點,很快,散出去的感知就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蘇利亞也感覺有人在探查她,急忙加快腳步。
兩人在拐角處相遇,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是你!”
“你竟然也能上來?”
雖然同時開口,內容也相似,但表達的情感完全不一樣。
“喂!我怎麽就不能上來了??”少女憤憤地揮舞著小拳頭。
“你分得清離散和連續嗎?”
“誒??有關系嗎?”
“當然有了,暗門只會對離散攻擊做出判斷,你要麽一擊毀了它,要麽持續輸入能量,否則就會被合理分解,然後相互抵消。”
聽到他的解釋,蘇利亞頓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蒂娜只能找到門在哪兒卻打不開,我只要蓄力一劍就能搞定了。 ”
“蒂娜?”沐言有些驚訝。“你和她結伴的?”
“具體說我們是被一起送進來的。”
“看來是兩人隨機分組。”他點點頭。“我這兒有八卦你要聽麽?”
聞言少女有些驚喜,“這麽巧,我這兒也有!”
“等等——”沐言再度驚訝,“你還能從蒂娜嘴裡套到話?”
“那當然!”
就在沐言準備和她匯總一下情報的時候,一股磅礴的白光籠罩了整個迷宮。
無論是迷宮二層的四個人,還是被困在一層的其他人,亦或是此時仍待在樹根處的古斯塔沃,都被這道白光攝了進去。
……
迷宮之外,橡果在這股能量的衝擊之下終於緩緩回過神來。
剛才發生了什麽?它有些懵懂,恍惚間好像有很多渺小的個體被傳送出了自己的身體,但隨之而來的這股虛弱感是怎麽回事,失而復得的主根也縮回了最初的大小。
不管了,主根回來就好。
帶著這樣的想法,它再度陷入沉睡。
與此同時,帕派瑞斯被能量波動驚醒,他出現在橡果頭頂。
“咦?全體傳送走了?不可能啊,順利到達第四層才會觸發‘勇氣試煉’,那群家夥總不可能每個人都這麽快到達第四層了吧?”
他嘟囔著飛往星爍競技場。
粗心地派博沒有發現的是,橡果整棵樹都矮了一截,第一層深深陷進了地裡。或許因為族長大人手法高明,土壤被松動成那個樣子,周圍的土壤卻十分平整,竟絲毫看不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