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雯抬起頭來望著蘇顏的眼睛,腦海中的畫面一幕幕重現,兒時兩個人窩在被窩裡偷吃過的零食,放學後抄近路回家一起走過的窄巷子;青春年少裡,初戀的學長款款情深的告白,她總是一個人站在暗淡的角落裡,悄悄的羨慕或是嫉妒著耀眼的蘇顏。
她好像是分裂成了兩半,糾結而又矛盾的,一半是善良,一半是邪惡;一般是陽光,一般是黑暗。
一個自己告訴她,把真相告訴蘇顏,以蘇顏這麽顧家的個性必定進退兩難,難以抉擇。她若得不到幸福,那麽必有人陪她墜入地獄的深淵。
另一個不斷地問自己,她真的恨蘇顏嗎,姐妹之情真的再沒有一絲一毫眷戀了嗎,難道彼此怨恨就是他們的結局?
所有的愛與恨,痛苦與歡笑,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讓她快要窒息。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遠,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不,你不認識。”
關於那個男人,蘇雯再沒有多說什麽。她隻說,從她第一眼看到那個男人,她就注定要淪陷,這是她的命,她逃不掉也不想逃脫的宿命。
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可她卻無怨也無悔。這是她自己的愛情,與旁人無關。
這些話話不斷地在蘇顏腦中盤旋,即使是閉上了眼睛,依舊清晰看得見她哀怨的眼睛和傷情的眼神。
就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就算早已注定是悲劇的結局,卻還是無法停滯,為了那一瞬的光亮拋卻自己的生命和信仰。如此的堅定,如此的平靜,斬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一往無前。
那樣的感情,她似懂非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曾見過滄海之水,曾見過巫山之雲,從此以後,所見之山,所遇之海,輕如塵埃,再不能在心上停留片刻。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阿遠半臥在床頭看著雜志,向她伸出手,慵懶的聲音喚她:“過來。”
暖暖的燈光下他乾淨的笑臉,眼睛裡的溫柔和寵溺滿的快要溢出來,這是她永遠也無法掙脫的眷戀。
她一步一步緩緩走向他,心口開始泛酸,幸福的彼岸還是地獄的枷鎖,她有些分不清了。
其實,誰又能不是那一隻撲火的飛蛾?多少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多少時候明知是錯,卻不願回頭,寧願一錯到底。
擁她入懷吻著她的發絲,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清香,他迷戀她身上的味道,總是給他無限的安心和滿足。
打開了枕邊的白色的小禮盒,蘇顏望著裡面的絢爛驚喜而又不安。
蘇顏開口問道:“為什麽有兩個戒指?”
拉過她的手,先把心形的鑽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求婚的,結婚的,一個都不能少啊。喜歡嗎?”
當初他們結婚太過倉促,什麽都來不及準備。所以,他親手設計了這兩枚戒指,日夜趕工,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毫無保留的給她。
粉色的心形主鑽,周圍鑲嵌了一圈碎鑽,猶如眾星拱月一般,戒指圈內有他們名字的縮寫,還有一串數字,是他們結婚的那一天。
心形鑽戒起源於愛神厄洛斯,意味著“把我的心交給你”的浪漫承諾。傳說被愛神射中的戀人,就能擁有劍鋒上的心形印記,從此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他把自己的心交給了她,一世一雙人。
“嗯。”蘇顏乖巧的點頭,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歡,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意。
“雖然你不喜歡奢華,可結婚戒指嘛,
還是要隆重一點,不然太委屈我老婆了。另外那隻稍微小巧一點,你平時戴也比較方便。”他一面說著,一面為她換上另一枚戒指。 他曾聽過一個故事,說每一片雪花都是落入凡塵的精靈,代表著幸福的形狀。所以第二枚戒指,他選用了浪漫的雪花擁抱住璀璨的主鑽,45度錯落的設計,內壁微微內斂,非常貼合她的手指,別致而又優雅。
同樣的,戒指圈內也有他們名字的縮寫,而上面的日期是他們在翡諾相遇的那一天。
他願人生隻如初見,天長地久,他待她癡心不改,永世不變。
說不出口的情話,他都留在了這兩枚戒指之上。他願傾其所有,許她一世歡顏,陪她看似水流年。
她望著指縫間閃耀著的光圈,璀璨奪目的光芒讓淚水浸濕了她的眼睛,令她心醉,也令她心碎。
廣告上說,鑽石是對美好愛情的加冕,承載了女人所有對愛情的幻想與浪漫,是一生的承諾和誓言。
可現實呢,真的是如此嗎?即便是再名貴的鑽石,再美好的誓言恐怕也許不了一生一世。
她好像漫步在幸福的雲端,他的溫柔體貼、浪漫柔情讓她沉醉的不能自已。美好得有些不真實,她害怕這一切都只是美麗的泡沫,一碰便化為泡影。
她淚眼朦朧凝望著他的臉,小心翼翼的問:“阿遠,你為什麽娶我?”
他連忙擁她入懷,她委屈的模樣讓他的心揪成一團,輕拍她的背哄著她:“傻瓜,怎麽哭了?我送你戒指不是要惹你哭的,我想要給你幸福,讓你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她從他的胸膛中抬起臉來看著他的眼睛,想要聽一句話。只要他說,她就相信,別的都不重要了。
把吻印在她的眼眸上,聲音輕柔卻又無比堅定的告訴她:“蘇顏,因為我就是想娶你,隻想要你做我的老婆,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我……。”
他想說的是我愛你,卻又覺得有點肉麻,或許其實無需言語,話到嘴邊又被吹散在風裡。
蘇顏仰起臉來迎上他的唇,讓淚偷偷從眼角滑落。這不是她最想要的答案,可她也不想再奢求些什麽,這樣夠了。
她要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努力做好他的妻子,直到他不想要她了為止。
夜深人靜,身旁的人呼吸均勻,可蘇顏卻久久不能入睡。
腦中不斷的想起了那些事來,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樣在她腦海中不停地穿梭。
柏麗的股份由柏麗中興投資有限公司持股80%,季柏川和君麗華夫妻二人各佔股30%,阿遠佔股20%。
君麗華去世後,她所持有的股權暫時由季柏川代為接管。直至季遠結婚後,辦理股權轉讓。
股權變更後,季遠所持股份升至50%,超越其父季柏川成為柏麗的第一大股東。
他突如其來的求婚是否因為股權的關系?如果是因為股權,他大可以隨便找個人結婚,何必非她不可呢?
或是因為她是季柏川新妻子的侄女,這樣的尷尬的關系,足以讓季柏川難堪不已,不失為絕佳報復手段的一種。所以,他才選擇了她?
阿遠不喜歡她和季柏川接觸,是否是因為怕她知道真相?如果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如果他真的隻把自己當作報復的工具,他又何必怕她知道呢?
可今晚阿遠的舉動,溫柔至極、體貼至極,讓她感動不已、溫暖不已。
其實一直以來,不可否認,阿遠都對她很好。
她一直認為,男人對女人的好,不是上下班接送你,不是送個花買個禮物,更不是說幾句海誓山盟。柔情浪漫,每個男人在追求的你的時候都能做到。
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真正的好是時時刻刻都能為你著想,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把你當做他身體裡的一部分。
他很少說浪漫的情話, 更多的時候都不大正經,雖然偶爾也會惹她生氣。可她可以感覺到,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心上。就連她戴的戒指,他都細心的為她顧慮到。
懂得讓她微笑的人,懂得讓她流淚的人,給她感動最深的人,在這世上,唯他而已。一步一步推開她的心門,停駐在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如果沒有那份遺囑,如果沒有那份股權轉讓協議,她想,她會幸福得無邊無際。可那兩樣東西就橫在那裡,不來不去。
她明明滿心的歡喜,卻又充滿了不安和恐懼,像是在冰與火之間徘徊,又像是遊走在天堂與地獄的交界處。一步踏錯便會萬劫不複,永遠留在苦痛的深淵裡。
阿遠對她越好,越溫柔,她就越是害怕。怕幸福的背後是醜陋不堪的真相,害怕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所有的真心真意都在一夕間變成了虛情假意。
阿遠從來都沒說過愛她,雖然很俗氣的三個字,可這一刻卻像是他們之間所欠缺的最最莊嚴的儀式,如此重要,如此必須。
可她所有的疑惑卻開不了口,求來的感情她寧願不要;她不想聽到失望的答案,不想會失去眼前的一切。
如果所有的美好都不過是一場陰謀的遊戲,如果她只是這場遊戲中的一顆棋子,如果……她命令自己不準再想下去,不讓偏激的思緒控制住她。
她轉過身去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的月光灑在身上,灑在他安靜的睡臉上。
她伸手抱住他,蜷縮起身子窩在在他的懷裡,至少,現在,此刻,她是真實的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