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後,李日知便去東宮,守宮門的羽林軍知道他在李弘跟前正當紅,當然不會為難,立即便派人進去稟報,隻片刻工夫,便有小宦官出來,引著李日進了東宮。
李弘正坐在殿裡讀書,看樣子很是疲倦,他笑問道:“師弟今天來,是想要陪孤一起去微服私訪嗎?”
李日知笑道:“正有此意!”
李弘卻搖了搖頭,歎道:“怕是不能成行,昨天孤將此事和師傅們說起,他們都反對,說白龍魚服混跡市井,實在是太過危險了,又說了些君子不涉險境之類的話,孤以前卻不知,原來我長安的市井竟如此的危險,猶如龍潭虎穴一般!”
他臉上表情無可奈何,身為太子卻沒什麽自由,倒也是無趣的緊。
李日知忙安慰道:“臣即將東去,路上有什麽好玩的事情,都寫在信上,給殿下你送來,這樣殿下足不出宮,便知天下趣聞了!”
李弘唉了聲,點了點頭,皇帝和武皇后去泰山封禪,他做為太子是要留守長安的,民間百姓到底是怎麽生活的,也隻能等李日知給他寫信了。
李弘道:“師弟,你便是孤的眼睛,替孤去民間看看吧!”
這是對李日知的絕大信任,李日知連忙點頭答應,他現在可以說是最鐵杆的太子黨了!
“對了,師弟你知道這次東去是要幹什麽的嗎?”
李日知心裡一緊,難道真正的任務和他自己想的不一樣,他想起童貴奴和他說的話了,不懂就問,別自作聰明,憑空想象,這恐怕就是提醒吧!
他連忙道:“還不是特別清楚,還請殿下教臣!”
李弘道:“昨天我去母后那裡問了問,監察使這個臨時差遣其實是母后想出來的,並不是讓你真的去查案……”
“不是讓臣去搞事情的?”
“絕對不是,反而是要讓地方上無事情可搞!唉,你為什麽要用搞這個字呢,真是別扭!”
“家鄉方言!”
李弘嗯了聲,又道:“母后對這次的封禪大典非常期待,不想出任何的差錯,你想如果儀仗隊走在路上,忽然有人攔路喊冤,那不是給母后添堵麽,天下還有百姓喊冤呢,並沒有共享太平,還怎麽好意思禱告上天啊!”
李日知這才明白,他喃喃地道:“共享太平,共享太平,小公主的封號原來是這個意思!”
“所以,母后已經派人去暗示各地的地方官了,不許他們搞事情,誰搞事情就滅了誰,在儀仗隊所經途中,處處要歌舞升平,不能有任何的冤屈,你就是去監督察看地方官們有沒有辦好這樣的事情!”
李日知微感覺失望,原來如此,反正不是共享太平,就是粉飾太平,總之就是要天下太平,這樣才好向上天祈福!
好吧,那把尚方寶劍其實就是一個信物,讓地方官老老實實配合的信物,就如同童貴奴所說,並不是真的讓他拿劍去捅人的!
李弘又和他說了些武皇后的喜好,這才讓李日知離開,離了東宮,李日知再去拜訪許敬宗,畢竟監察使這個差遣是掛在中書省的。
許敬宗聽李日知他將東去河南道,忍不住摸著胡須,說道:“知明少年早發,倒是讓老夫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時,也是如你這般早早進入仕途,意氣風發,隻不過大隋二代而亡,所以老夫沒能象你這樣早登高位。”
李日知忙道:“隻是一個監察使的名頭,並沒有升下官的品級,還是從七品。”
許敬宗擺手道:“品級好說,關鍵是能否主政一方,先為縣令,再當刺史,然後入京進三省六部,先做輔官,再做堂官,隻要不出錯,就算是熬資歷你都能熬成尚書,要是再有些功績,那依老夫看,你不到五十就能坐上中書令的位子,真真是青年有為啊!”
李日知連連點頭,對於中書令的位子,五十歲就算是年輕力壯了,不過,看武皇后的樣子似乎特別喜歡年輕人,所以說不定他不用熬到五十就能坐一坐中書令的位子,比如說四十九歲……
許敬宗並沒有提什麽實質上的建議,隻是畫了一通大餅,讓李日知好好辦差而已,但在臨走之時,開了一道手令給李日知,做為他這個監察使是中書省官員的憑證。
出了中書省,李日知又去了工部拜見閻立本,閻立本聽了他這段時間的奇遇,尤其是聽到他給武皇后接生,不由得大為感歎,李日知和皇家關系如此之好,以後的仕途必將通順,這點是毫無疑問的了。
最後,閻立本道:“知明,老夫認為你當努力爭取主政一方的機會,在一個離長安遠一些,但卻很重要的縣當縣令,老夫看博城縣就不錯,這是離泰山最近的一個縣,這次封禪大典之後,這個縣就要改名為乾封縣,年號也要改為乾封,此縣由工部派人重新修過,算是一座新城,所以你要是能謀到這個縣的縣令之職,那對你是有大大益處的,到時老夫會助你一臂之力!”
博城縣在封禪大典之後改成了乾封縣,但兩年後當乾封這個年號不再用時,便又改了名字,並且隨著歲月流失,縣城的位置也改變了,所以並不是現代的泰安,但大體方位並不是相差太遠。
李日知謝過之後,返回了陳家,眾人開始收拾,兩天后啟程往東邊的河南道趕去,唐朝全國的行政區劃分不是以省份劃分,而是以“道”來劃分,比如現代的山東那一塊就叫河南道,還有河東道,京畿道等等。
在出京畿道之前,路上相當平安,而且所經各州縣治安都好到沒邊兒,那真是處處百姓安居樂業,放眼之處全是歌舞升平,官府整治地方治安的力度極大,別管這是粉飾太平,還是別的什麽,反正在表面功夫上,京畿各州縣的地方官做得極好,這是在討武皇后的歡心呢,但這不丟人,如果他們敢不討武皇后的歡心,到時被罷職丟官,那才丟人呢!
一直出了京畿道,李日知也沒能查出什麽來,如果這一路都是如此,那就相當不錯了,成了遊山玩水之旅了,不過,查不出什麽來,李日知也沒什麽功勞。
路上非隻一日,終於進入了河南道,但河南道可就不太平了,這裡自古民風就剽悍,而且很多地方地勢險要,比如說有什麽高山,還有什麽水泊,都是藏汙納垢的好地方,官府雖然已經用盡全力的去征剿了,可收效卻不大,除了能保持官道上的太平外,隻要是離城超過五十裡,那基本上遇賊的幾率就會成倍增加了!
李日知一行人走在官道上,他們都是騎著高頭大馬,還帶了兩輛馬車,馬車又能裝行李,又能休息,隻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出行,強盜最喜歡這樣的富人,稱之為肥羊,如果富人的年紀不大,那麽便稱為小肥羊!
後邊馬蹄聲響,李日知回頭望去,就見後面奔來一匹健騾,這騾子很高大,奔行迅疾,馬上騎者操著一口本地口音,叫道:“借光借光,俺這騾子受驚了,撞著人俺可不管啊!”
眾人都把馬往道邊讓了讓,李日知看向那騎者,就見這人長得五大三粗,面露凶相,手裡拿著一根皮鞭,正在狠狠地抽打那匹騾子。
李日知大聲道:“你這騾子是被你抽得受了驚吧,你不抽它不就得了!”
騎者到了近前,哈哈一笑,停止了抽打騾子,騾子立即就放慢了腳步,不再狂奔,騎者笑道:“竟然真的是這樣,它不亂跑了!好啊,這說明咱們有緣,不如結伴同行如何?”
李日知搖頭道:“這位陌生人,你說笑了,我是男人,你不是女人,咱們怎麽可能有緣,還是各走各的吧!”
這騎者來得蹊蹺,而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李日知哪敢和他同行,萬一這人不懷好意,那豈不糟糕,出門在外,還是多留個心眼兒比較好些!
這騎者也不生氣,又是哈哈一笑,道:“明智,謹慎,不過沒啥屁用,你們路上小心吧!”
他又狠抽那騾子,騾子便又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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