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后想要跟著皇帝登泰山封禪,她對這件事非常上心,自然便對泰山當地的官員要求很高,而皇帝和武皇后登泰山之地,便是博城縣,也算是行宮所在,那麽這裡的治安當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然而河南道這地方總有響馬出沒,還沒法剿滅乾淨,官員們估計著可能會出事,出事就得有人倒霉,那就得提前找到了個背黑鍋的,找來找去,除了甄蒙德本人以外,其他官員都認為他最適合背黑鍋。
於是,眾官員一致推選甄蒙德當兗州刺史,吏部的上官正為響馬的事頭疼,忽見河南道官員共同推舉了一位新刺史,心裡便明白了,這人是給武皇后出氣用的,響馬剿不乾淨,武皇后必會生氣,一定會有人倒霉,那麽這個倒霉蛋兒就是――甄蒙德!
吏部立即順水推舟,下達任命,讓甄蒙德做了兗州刺史,打算萬一出事,那麽便借甄蒙德人頭一用,給武皇后消氣!
但甄蒙德自己並不這麽認為,他為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當上刺史非常高興,每當有人來祝賀他,他便會得意洋洋地自謙,說道:“俺能當上刺史,全是靠蒙的,真蒙的,就象俺的名字一樣,甄蒙德!”
聽到他這話的人都哈哈一笑,心裡雖然都明白怎麽回事,也很同情這個粗鄙的人,但誰也不想提醒他,只等著他用人頭供武皇后出氣的那一天!
可是,事情卻並不象人們想象的那樣,自從甄蒙德上任以後,兗州附近的響馬竟然消停了不少,雖然還能不時地聽到響馬的動靜,但官道上卻變得非常太平,而武皇后和皇帝要走的路就是官道!
也就是說,封禪的道路上不會有任何的麻煩,武皇后也不會生氣,說不定還會因為甄蒙德辦事得力,給他一些封賞。
這下子河南道的地方官都有些不淡定了,響馬沒有剿滅乾淨,什麽時候再猖狂起來還不一定,他們得留著甄蒙德,關鍵時刻還得借他的腦袋用一用。
但官道上的響馬消失了,卻又意味著甄蒙德會得到封賞,而別人則撈不到什麽好處,這未免就讓人嫉妒了。
河南道的官員們非常糾結,都說甄蒙德運氣好,當官不憑本事全憑運氣,全靠蒙的!
甄蒙德聽說李日知來了,連忙親自迎接出來,李日知監察使的身份並不是保密的,他早就聽說了,這個差事應該算是檢查驗收,看看封禪道路上的各種事宜有沒有準備好,所以李日知應該算是隨時可以向武皇后說某某人壞話的那種寵臣,需當好好地巴結。
在正堂見了李日知,甄蒙德立即一躬到地,把禮行足了,這才抬頭,滿臉堆笑地道:“李天使,俺終於把你給盼來了,可把俺給盼的啊,就象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俺的婆娘也盼著天使來!”
李日知聽得臉都綠了,他並不知道甄蒙德當官的經過,心裡隻是想:“這人怎地如此粗鄙,滿嘴胡柴,他是怎麽當上的一州刺史?就這水平都能當上刺史,後台得多硬啊!”
傅貴寶和陳英英一起撇嘴,心中都暗道:“粗鄙!”
成自在面無表情,比這粗鄙的人他見得多了,甄刺史連前十都排不進去!
又聽甄蒙德說道:“李天使,俺聽說你是今科的新進士,最年輕的進士,小小年紀就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俺想巴結你,俺婆娘也是,想把孫女送給你當婆娘,以後也能混個封妻蔭子啥的,你看怎麽樣?”
傅貴寶和陳英英大吃一驚,就連向來都面無表情的成自在聽了,都隻好目瞪口呆一下了,在他心中的粗鄙排行,甄刺史瞬間進入前十。
李日知聽了這話卻笑了,裝的,這位甄刺史的粗鄙絕對是裝出來的!
不管甄蒙德是真粗鄙還是全靠蒙,能做到刺史的官位,都會有一定水平,他和其他刺史比可能水平較低,但卻絕對高於一般百姓,而一般百姓都不會說出來的話,他怎麽可能說出來呢,這明顯是裝出來的,還裝過火了!
李日知拱手道:“多謝甄刺史美意,下官愧不敢當,隻不過朝廷派下官來行監察之事,要是受了甄刺史的巴結,那說不定朝廷會遷怒於你,於甄刺史你不利啊!”
甄蒙德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李日知會這麽回答,隨即哈哈大笑,道:“那好吧,那俺就不巴結了!”
這時候,兗州刺史之下的官員紛紛來到,監察使是幹什麽的他們並不清楚,以前也沒有過這個職位,但李日知是武皇后的寵臣,並且和皇太子關系極好,這些小道消息,兗州雖遠,但他們也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消息。
兗州屬官明顯和甄蒙德不對付,他們見到李日知後,自然也要拍馬屁,但他們的馬屁手段卻要高明得多了,不但讓李日知聽得如沐春風,就連傅貴寶他們都聽得眉花眼笑,半點都不象甄蒙德那麽粗鄙。
甄蒙德被冷落,卻也並不生氣,反而總是沒話找話,不停地和屬官們說起他想把閨女送給李日知當婆娘,但李日知卻拒絕,不許他巴結的事,就好象他的粗鄙和愚蠢,不被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心裡不痛快似的。
屬官們對甄蒙德這個上官殊無尊重之意,有的人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鄙視之態表露無疑,而甄蒙德仿佛完全沒有看出來似的,一點都不介意!
寒暄了好一陣,李日知這才找了個機會,把他在梁山遇到的事說了出來,要甄蒙德派人把那幾個老漢帶回衙門審問,據他看這幾個老漢必是響馬或響馬的同夥無疑。
這個要求一提出來,大堂之中立時便鴉雀無聲了,剛才還狂拍馬屁的官員們一起看向甄蒙德,而甄蒙德則是滿臉嚴肅。
甄蒙德說道:“李天使說的梁山,俺是知道的,整個兗州地界沒人不知道梁山那個地方,那裡的響馬多啊,估計是整個河南道響馬最多的地方,梁山山下還有一處很大的湖泊,地勢複雜,以前官軍屢次圍剿,都無法剿滅乾淨,不過俺上任以來,那裡倒是沒有出過什麽事,估計響馬們讀了幾本書,所以不再做惡了吧!”
他這話裡面明顯有諷刺的味道,強盜不會因為讀了幾本書,就不去劫道了,應該是在諷刺兗州的地方官們不做為,只會欺壓百姓,算是讀了書披上官皮的響馬。
李日知看了甄蒙德一眼,這位甄刺史很會裝傻,這人剛才說什麽要送孫女巴結李日知,又逢人便顯示一下他的愚蠢,實際上他這是在告訴別人,他是想巴結監察使的,但沒有巴結上,他和監察使隻是公事上的來往,僅此而已。
至於他裝傻會不會被人瞧不起,會不會隻乾這一任就滾蛋,看來他是不在乎的,年紀不小了,又不象是讀過很多書的人,估計他自己也知道乾不長,那麽有些事情當然就不會放在心上了。
可剛才那番話卻說得有條有理, 梁山有響馬,“以前”官軍剿匪失敗,但在他上任後響馬老實了!
李日知微微一笑,問道:“不知甄刺史今年高壽?”
甄蒙德嘿嘿一笑,很直白地道:“高得很,都快老掉牙了,俺有自知之明,等乾完這一任刺史,俺便要告老還鄉,回老家逗重孫子玩去了!”
李日知看向周圍的官員,就見有的官員面無表情,有的官員則臉上露出鄙夷之色,很明顯他們也都知道甄蒙德乾不長。
這裡頭有事兒!
李日知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道:“還請甄刺史派人再去把梁山附近肅清一下,震懾宵小!”
甄蒙德笑道:“那是自然,俺這就派人去,李天使莫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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