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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四百二十八章 萬裡江山起狼煙
是日,襄陽城內處處見悲歡離合,有子在魚龍會為非作歹的老翁知悉浪子回頭欲要入軍伍,激動得老淚橫流,有婦人知悉丈夫懸崖勒馬,高興得熱淚盈眶……

 一傳十十傳百,襄陽無人不知,魚龍會改換門庭,將赴渝州平蜀中。

 再有人添油加醋傳說了一番神仙坡事跡,被李汝魚那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觸動心靈,又多出三五百人欲要一起入軍伍。

 李汝魚挑選了一番,剔除了身體狀態不好,又或者是家中獨子的人,最終隻留下一千人,休整幾日,直到等來了兵部和樞密院的文書後,才從襄陽出發,直奔渝州。

 當然,沒忘了那一百手弩和四張床弩。

 蘇蘇一直沒回來找李汝魚,直到出發時,才騎了馬來匯合。

 崔笙已在殺陳煬的當夜寫了奏折快馬加急送往臨安——畢竟李汝魚這一千人沒有編制,路過沿途州府,很可能引起騷動,必須盡快得到兵部和樞密院的編制文書。

 一路向西。

 一千人大張旗鼓的過境,沿途經過州府說不吃驚那是假話,不過李汝魚手中有兵部和樞密院文書,倒也沒惹出什麽事來。

 有了編制,糧草之類的自然不用擔心,沿途州府負擔。

 倒也無風雨也無晴。

 李汝魚卻有些不知道是失落還是失落的情緒——從襄陽出來後,蘇蘇對自己就若即若離,再無當初的親近氣氛。

 人就是這樣,都有賤性。

 當蘇蘇刻意親近李汝魚時,他覺得很煩,可當蘇蘇和他保持距離後,他有覺得好像丟了什麽。

 好在很快抵達了駐地。

 如今渝州城進駐了大量禁軍,當然不可能全數呆在渝州城內,李汝魚先讓那一千人在渝州城外待命,自己帶著兵部和樞密院文書去渝州城內見了同知樞密院事安美芹,然後聽從安相公調命,前往永川縣駐防。

 君子旗所率兵馬,

就在永川。

 君子旗領防的兵馬僅有兩千,全是當初跟隨他從北方南下的鎮北老卒,經歷過那場南下戰事,這兩千老卒的戰力在禁軍之中首屈一指。

 女帝陛下親自下旨,這兩千老兵的編制為騎軍,賜名穿雲軍。

 意指南下穿雲,今後以破軍如穿雲。

 君子旗作為穿雲軍正將,本以為副將李汝魚會孤身赴任,最多就是身旁帶著個阿牧,不曾想在永川城南門麻柳河外接到李汝魚時,見過了黑壓壓一片人。

 李汝魚身畔的不是阿牧,而是一個沒見過的漂亮少婦,很熟的少婦。

 故人相見,相逢恨晚。

 在安置了那一千襄陽新兵後,君子旗在他的正將府宴請,知悉這位女子就是舊王妃蘇蘇時,君子旗笑得很捉狹。

 年關將近。

 駐防渝州的禁軍也難得的松懈了些,永川城裡卻忙成了狗——要想讓襄陽一千新兵盡快成為戰力,還需要諸多的戰場訓練。

 畢竟不是不怕死有一點身手就能成為一個好兵……戰場的殺戮遠非江湖的搏命可比。

 當然,都是君子旗在忙,李汝魚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兵書。

 即將到來的戰事,臨陣磨槍總比沒有的強。

 好在李汝魚早就看過不少兵書,甚至也看了百裡春香《春意濃》中的《將苑》和《帥囿》,並不完全算是兵道門外漢,差的只是實戰經驗而已。

 這讓君子旗怨聲載天。

 倒不是那群襄陽新兵不好教,關鍵是新兵老卒之間,有一道無形的隔閡,尤其是老卒們知道襄陽新兵的出身後,隔閡越發強烈。

 沒有一個老卒瞧得起襄陽新兵。

 畢竟穿雲軍的老卒,本身就是觀漁城老卒,歷經戰事無數。

 君子旗本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穿雲軍中大概每天都會有新老兵之間的打架鬥毆,然而大跌眼鏡,無論老兵如何諷刺挖苦,襄陽新兵都沉默著不發一言。

 出自魚龍會的人默默承受著白眼和辱罵,甚至毆打,就連襄陽城裡那些正經出身的新兵,竟然也甘願承受,不辯解,不反抗。

 毫無血性可言。

 統兵有術的君子旗對此反而很失落。

 他本來還期盼著新老兵之間來幾場酣暢淋漓的鬥毆廝打,都是七尺男子漢,有什麽事情是不能用拳頭解決的,只有真正了解彼此的實力,才會互相尊重。

 何況,襄陽新兵也該有一絲血性才對。

 君子旗很無奈。

 他本可以下軍令,讓老卒不再對新兵有辱打行為,但他沒有——只要老卒沒有從心理上接受,那麽穿雲軍就依然存在隔閡。

 這一日,李汝魚正在看一本狄相公寫的《糧草十七論》,看得入神之時,君子旗走進來,拉起李汝魚就走,“這個難題我解決不了,你帶來的麻煩,你自己看著辦。”

 李汝魚一臉茫然,和君子旗並肩走出營房,“什麽麻煩?”

 君子旗笑而不語,說起了其他,“知道夏侯和花小刀麽,這倆貨搭檔了,不過他倆率領的可是禁軍,目前駐防在我們隔壁的昌州。”

 李汝魚喲了一聲,“他倆翅膀硬了啊。”

 這話其實不妥。

 夏侯本來就是觀漁老將,倒是花小刀確實平步青雲。

 李汝魚又道:“如果和西軍開戰,昌州和永川的兵力,是不是就是先鋒部隊?”

 “差不多是這樣?”

 “安相公防著我們?”

 君子旗搖頭,“這不好說,畢竟這是一場大戰事,安相公也不敢讓昌州和永川戰力太過孱弱,所以我們穿雲軍駐防永川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汝魚點點頭。

 兩人悄無聲息的來到校場,本來熙熙攘攘圍了上百人的校場上倏然間一哄而散,隻留下七八個趴在地上抱頭護襠的漢子。

 李汝魚蹙眉,“這就是你麾下的穿雲軍?”

 君子旗理所當然的回堵了一句,“是你的穿雲軍。”

 李汝魚尷笑了一聲,看著地上那幾個人,情緒複雜,背負雙手緩步上前,站在一人頭旁,俯視著正在奇怪為何人都散了的薛三,“我若是沒記錯,你叫薛三吧,如今襄陽新兵,以你薛三和張貴為首,說不得我李汝魚的話,還不如你薛三的話頂用。”

 薛三翻身坐起,就這麽盤腿坐在校場青石板上,啐了一口血水,裂嘴一笑,絲毫沒有被圍毆後的尷尬,“不會,我襄陽男兒,隻知穿雲軍李將軍,不知其他。”

 話倒是挺好。

 只是李汝魚看這七八人淒慘模樣,實在有些窩心,不輕不緩的說道:“你們出身所帶來的問題,我早就料想過,也早就做好準備殺雞駭猴,但你們這樣的反應,我確實沒料到,你們是怎麽想的,縱然出身有問題,但自從來到永川,那都成了過去。”

 李汝魚有些失望。

 他在襄陽新兵身上沒有看見血性,這樣的人上了沙場,除了送死還能怎樣。

 薛三能感受到李汝魚的失望,很是愧疚,旋即有些感動,至少從這一點上來看,李汝魚是真正的沒有將自己等人過去的罪孽記在心裡。

 他看自己等人,和看其他穿雲軍老卒一般無二。

 士為知己者死。

 但……

 薛三倔強的擦去了嘴角的血跡,笑道:“我等不想讓李將軍為難,既想改邪歸正,哪有一帆風順的道理,今日這些挫折辱打,是我等襄陽作孽的報應,既然敢接受嶄新的人生,難道我等還不能承受這點委屈。”

 咧嘴一笑,又道:“況且,皆是袍澤。”

 言下之意,不願和袍澤動手,實際上薛三知道,若是上了沙場,自己這群襄陽新兵短期內沒有那群老卒的戰力,若是在校場上小規模的群架,那群老卒會被揍得找不到南北。

 廝殺和打架,不是一個概念。

 李汝魚有些動容,就是一旁的君子旗也暗暗點頭,這個薛三不簡單,能有這番見解,若是能在戰場上活下來,假以時日,極有可能成為一員大將。

 李汝魚微微頷首,“很好。”

 但我需要你們的血性。

 薛三也知道李汝魚對襄陽新兵的期待,毫不猶豫的說道:“袍澤同衣,我等血性再盛,也不願亂穿雲軍,再堅持些時日,我們會用行動告訴那群老卒——”

 頓了一下,薛三撓了撓頭,想了片刻,才想起那句在嘴邊溜走的話:“襄陽老卒守得下襄陽,襄陽後人也拿得下蜀中!”

 李汝魚笑了,“這句話不是你說的?”

 薛三乾笑了一聲,“是張貴說的。”

 李汝魚點頭,“那你們和穿雲軍老卒之間的糾纏恩怨,我和君子旗就不管了?”

 薛三大手一揮,“不管!”

 李汝魚沉默了一陣,即將離開時回身說道:“記住,你們每個人都欠我頭顱,很多頭顱,你欠一百,張貴欠一千。”

 薛三哈哈大笑,“李將軍等著便是。”

 和君子旗走在歸去的路上,李汝魚壓低聲音對君子旗說道:“去告訴那群老卒,要給襄陽新兵找麻煩可以,而且越多越頻繁越好,但是絕對不能出人命,也不能有斷手斷腳的事情發生。”

 君子旗訝然,旋即大笑,“腹黑了啊你。”

 李汝魚笑而不語。

 其後,年關逼近。

 穿雲軍依然抓緊時間訓練,襄陽新兵依然被老卒刁難,依然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雖然把這群新兵蛋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但那群老卒越發覺得心裡憋得慌。

 這樣的袍澤,簡直就是拖油瓶,上了戰場除了拖後腿還能幹嘛。

 渝州下起了第一場雪。

 萬幸,是雪不是血。

 永貞二年靜悄悄的過去,永貞三年在女帝昭告天下的新春旨意中轟轟烈烈的走來。

 這一年,李汝魚十七年。

 陳郡謝氏的大涼雛鳳謝晚溪十三歲,開封偽帝趙愭十六歲,依然和背負黑白雙劍的公孫止水遊蕩江湖的紅衣小姑娘宋詞十八歲。

 太學中那個被北鎮撫司監視著的朱八,十五歲。

 蜀中被趙長衣豢養起來,日夜昏迷的沈望曙,五歲。

 柳州鳳凰山鳳凰書院裡,徐家徐仲永,才華漸漸驚豔天下,儼然有賦中問魁首的趨勢,被譽為百年難見的神童。

 這一年,永貞元年的三鼎甲,張正梁、蘇寒樓、謝長衿三人,在渝州出仕。

 這一年,兵部郎中赴職蔡州,主掌一州之軍政事宜。

 這一年,女帝容顏依然不變。

 ……

 ……

 普天同慶新春,戰事卻來得很突兀。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開春之後,禁軍和西軍必然開戰,蜀王趙長衣也必然會選擇依據蜀中天險采取守勢,畢竟兵力上禁軍有著絕對優勢。

 但不曾想,大年初一,西軍忽然發難。

 駐防在瀘州的西軍早在年關之前,就悄然調動兵力,從富順縣經過隆昌,再悄然駐防來蘇鎮一帶,同時駐防普州的西軍,調至普康鎮,大年三十夜,逼近昌州。

 同時駐防合州的西軍亦趁著大雪,順著涪江南下,直指渝州城。

 大年初一天色微亮,西軍便不宣而戰,以強勢兵力殺向昌州和永川縣城。

 同日,西軍以絕對兵力,輔佐輕騎五千,亦是以閃電之勢,圍剿本應駐防在梓州,後徐繼祖不顧王命,擅自調動到劍州的摧山重卒。

 年前就和徐繼祖一起回到劍州的徐秋歌,毫不猶豫的選擇率軍突圍,殺出劍州後,以僅有的數百輕騎廝咬住西軍輕騎,摧山重卒的主力則一路闖閬州,準備退守巴州。

 西軍和摧山重卒徹底撕碎臉皮。

 至於摧山重卒退到巴州時,兩萬人還能剩多少,哪怕是徐繼祖心中也隻持悲觀態度——曾經統率過西軍,他太清楚西軍的戰力。

 西軍和禁軍之戰,早在意料之中,但就算是坐鎮渝州的安相公,以及臨安的女帝,甚至開封的王琨等人,誰也沒想到,趙長衣會選擇主動出擊。

 經過眾多軍機郎的無數次推演:蜀中西軍只有固守才有三成希望,主動出擊安相公坐鎮的渝州,每一次推演出來,西軍都將大敗。

 但趙長衣便生這麽做了……而且殺了渝州一個措手不及。

 大年初一起烽煙的不僅渝州,還有北方!

 仿佛蜀中和開封心有默契一般。

 年關之前,不知道如何走漏了風聲,大涼女帝欲過繼趙室宗親為子, 人選是趙芳德之子,趙麟新誕的幼子趙禎。

 這個消息傳到開封後,本來還對女帝懷有一絲僥幸和希望的趙愭大為失望。

 原本鎮北軍分裂,嶽單和虞棄文坐鎮燕州,王琨麾下的鎮北軍則虎視眈眈,但趙愭還懷有希望,雖然大權在王琨手上,但他作為偽帝,屢屢掣肘王琨,使得王琨不敢全力圍剿嶽單。

 但隨著那個消息傳遍北方,趙愭徹底孤注一擲。

 於是北方鎮北軍全線內戰!

 統率鎮北軍圍剿嶽單的不是別人,正是王琨手下的一位異人,隋天寶,這位在年關前開了靈智的異人在妖道左慈的協助下,恢復真名,率領大軍殺向燕州。

 異人隋天寶,本命宇文成\\都!

 永貞三年的大年初一,大涼的天下,萬裡江山起烽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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