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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四百五十八章 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神仙打架,凡人連看熱鬧的資格都沒有。

昌州城內,無人知曉,龍虎山那位年輕的即將成為大天師的張元吉被天穹女冠隨意出手,就打成了喪家之犬。

百姓們眠於房內。

就算夜半起床出門,也看不見女冠的神仙手筆,只會被那白虹之劍和巨大青兕驚得以為在夢中。

而一萬余士卒在軍營之中,刀劍在手盔甲在身,無人大意。

拱衛徐驍和卓宗棠。

初秋,正是農忙時節,先前昌州大戰,城內的百姓撤離又歸來,但城外的種地農民背井離鄉的不多,就算有,大戰停歇之後也已歸來。

稻花香味隱隱。

昌州城裡,忽起蛙鳴一片,似從田間飄來,又似憑空而生,旋即半空之中,乍然出現兩點雨滴,一左一右懸浮於青兕雙角之畔。

映照著月光,明亮刺眼。

旋即便有槍聲如雷,又有劍光如水,再有漫空刀光。

但兩點雨滴卻如劍。

橫空掠時,拖曳出明亮的光彩,一如飛劍。

血腥味彌揚。

青兕潰散,化作青光消弭無形。

安美芹從空而落。

落地刹那,在安美芹最為松懈的時候,從雷放和唐鐵衣的屍體陰影裡,鬼魅的飄出兩柄長劍,沒有劍光閃耀,月色下甚至看不見長劍,也看不見執劍的刺客。

極快!

等安美芹看見長劍的時候,也看見了持劍死士的臉,甚至連其中一位刺客臉頰上肉痔都清晰可見。

若無意外,安美芹已必死。

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再強大的人,在松懈的時候,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是人,就會死。

但安美芹卻似早已料到,輕輕揮袖,本已消失不見的雨滴憑空炸裂。

天雷灌頂!

噗噗兩聲,雨滴從刺客頭頂貫入,又從雙腿之間穿出,一個急旋,懸於安美芹左右,顯出真身面目來,卻是先前被唐鐵衣崩飛的長劍和殺了楊山的劍鞘。

劍與劍鞘,皆不沾血汙。

直到此刻最後這兩名死士才栽倒,血流遍地。

安美芹依然負手,看著院門,笑道:“我知道這並不是最後的殺招,真正的劍是你,只要我去幫助李汝魚,在出門的時候,你必然會全力一劍。”

頓了下,“秦玉京就是這麽死的?”

月色皎潔,院門的陰影裡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有人。

然而隨著安美芹話落,竟然從一目了然的地方裡,緩緩起身一人,腰間佩劍,臉色蠟黃,默默的走到月色下,看著安美芹。

也不知道他如何藏在陰影裡的。

安美芹細看一眼,“果然是你。”

根據諜報,殺了秦玉京後帶傷全身而退的死士,是一位臉色蠟黃的劍客。

徐弱點頭。

安美芹不說話了。

殺意昂揚。

身旁懸浮的長劍和劍鞘,乍閃寒光,又幻化作雨滴狀。

光華流轉。

只不過沒了青兕對比,這兩點雨滴此刻顯得極大極長,與其說是雨滴,倒不如說是兩柄懸空的錐形之劍。

徐弱眸子一緊。

按劍。

下一刻,這位一劍殺了秦玉京的死士不進反退,如憑虛禦風般破開院門,消失在月色下的黑夜裡,就此遠遁。

這樣的安美芹,自己殺不了。

但可以伺機再殺。

畢竟刺殺和守城不同,城破難複收,而刺殺卻能屢敗屢戰——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安美芹愕然,他真沒料到身為死士的徐弱會選擇離開。

倒是遺憾。

若是能將此人也殺了,周江東、盧升象等人也會少一些被刺殺的威脅。

沉吟片刻,

收回長劍。再抬頭時,州衙方向,那柄巨大的白虹之劍已落下,整個昌州都仿佛在顫抖,蓬勃劍意炸裂如火山爆,以州衙方向為中心,漫向整個昌州。

安美芹俯身,拾起雷放的長槍。

佩劍,拖槍。

出門。

今夜我安美芹,將以一己之力,盡誅昌州城內的蜀中死士!

豪氣萬丈。

胸臆情懷難以抑製,今夜不用憂驚雷。

於是高聲而歌。

……

……

州衙已是一片廢墟。

姬月站在廢墟之外的一座屋脊上,整個身軀都藏匿在鬥篷的陰影裡。

依然看遠處。

當那頭青兕出現,注定今夜的計劃已經失敗一半。

六名死士殺不了安美芹。

會死。

徐弱能殺秦玉京,甚至也能殺君子旗,但殺不了這樣的安美芹。

但徐弱能逃。

不過姬月有些擔心徐弱不會逃走。

徐弱和其恩師一樣,皆是守義之人,生死無懼。

很可能寧死不退。

不過很快,夜空中傳來特殊的鳥鳴聲,是徐弱出的撤退信號,姬月松了口氣,六名死士雖然可惜,但徐弱若是死了,則更可惜。

既然殺不了安美芹,徐弱活下來也是好事。

姬月回頭看廢墟裡。

有些意外,李汝魚的劍道很強,是遇強更強的強,這一點天下人皆知。

但竟然強悍若斯。

硬撼了一記白虹之劍後,竟然夷然無損。

姬月知道荊軻是一位至強的劍客,但荊軻的劍法,絕對在自己身旁這柄劍之下,這柄劍,也許僅有墨家祖師矩子可以一較高低。

畢竟矩子是聖人。

但沒有矩子,此人一樣可以殺李汝魚。

夜長夢多。

姬月知道安美芹正在趕來,必須給予李汝魚致命一擊。

姬月正欲說話,心中猛然一跳。

危險!

姬月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身影一閃,消失在屋脊之上,站到了百米之外的姬月耳畔,傳來豪壯雲天的高歌聲。

安美芹來的好快!

……

……

李汝魚渾身氣血翻滾酸痛難耐,心中略有苦澀,第一次升騰起面對高山面對深淵的感覺,根本不知道對面那個人有多高多深,彷如夫子一般。

雖然硬撼下了一記白虹之劍,但心中明了。

這個人的劍道遠不止於此。

出手即引驚雷。

這個披著鬥篷看不見面目如一柄劍的人,必然是一位異人,但不知為何,驚雷只在天穹炸裂,卻不落下來。

難道他還是個道家高人?

但心中著實是有些雀躍的——先前硬撼那一記白虹之劍,自己沒有請書聖、將軍和刺客,僅僅是依靠自身所擁的劍道。

如果自己理解的沒錯,僅自身的劍道,應有八十丈了。

可媲美建康時的抱劍青年。

不如阿牧。

但足以戰聖賢。

長劍歸鞘,盯著前面那個和姬月一樣亦全身籠罩在鬥篷裡的刺客,正欲出動出擊,空中忽然傳來高歌聲,有人踽踽而來。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歌聲曳然而止。

旋即有槍來。

李汝魚心中沒來由的熱血沸騰,被這一豪壯得無以複加的歌詞震撼得全身熾熱,恨不得揚天長嘯,眼前恍然出現了幾副活生生的畫面。

歲月鎏金,英雄雨打風吹去,卻難有不世英雄。

夕陽西下,一條古老而滄桑的巷子裡,有皇氣浩然的男子負手立門扉,君臨天下睥睨人間,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又有黃沙萬裡,風起長林,雄師百萬列陣,金戈如林鐵騎啾啾,大兵出兮,則鐵騎踏塵埃,滾滾氣勢席卷天下。

猛虎嘯天野。

這是何等豪壯的詞,這詞的作者又有著何等的豪情壯志!

安相公果非凡人。

安美芹高聲而歌踽踽而來,遠在廢墟數百米外,歌聲曳然而止的刹那,亦同時身影如虎,單手持槍猛然刺出。

槍尖,閃現一枚黃豆大小的青光。

旋即如青色太陽爆。

平地而起。

青光灼眼,在長槍刺出後,迅向後方蔓延流逝,幻化如煙,只是瞬間,綻放的青色太陽便化作一頭巨大的青兕,一聲怒吼,青兕揚蹄,凌空而起,撲向廢墟之中的刺客。

高達百米的青兕橫空而過。

氣吞萬裡。

如虎!

已經看不見安美芹,只能看見這一頭壯氣青兕。

說時遲那時快。

青兕已臨廢墟,雙角如金戈刺穿一切。

青兕之中,槍尖泛寒。

其實都只是幾個呼吸之間的功夫,從安美芹歌聲曳然而止,到青兕撲到廢墟之前,姬月甚至還來不及說出一句話,而李汝魚也來不及拔劍。

太快!

那一頭憑空出現的青兕,仿佛越了時間和空間的桎梏。

只是一瞬間,就出現在那位死士的背後。

轟!

整個昌州城的地面,都似乎跳了一下,無盡塵埃揚起,夾雜著迸射的青光,宛若有成千上萬的煙花綻放,又仿佛是一輪青色太陽在地上爆,每一道迸裂青光都是一柄劍。

萬劍開花!

時間仿佛靜止。

被蕩漾起來的塵埃,在所有人眼中,一動不動的懸於空中。

嗡的一聲,驟起氣浪。

如漣漪一般層層疊疊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所過之處,懸於空中的塵埃,如被掃帚拂過,不斷向外推出,又堆積在一起。

啪啪啪聲中,塵埃竟然累積成一條手臂粗大的土環,撞上周圍那些殘存的建築物,毫無懸念的將那些建築攔腰斬斷。

轟然坍塌聲中,方圓百米內,再無一間完整建築。

李汝魚反應極快。

當安美芹一槍刺出,青兕從青色太陽中脫身而出時,他沒有第一時間配合安美芹——相對於那名死士的生死,他更在意小小的安危。

一個跨步,身影閃動,出現在小小和蘇蘇面前,沒有絲毫猶豫的輕呼一聲。

請將軍。

旋即拔劍。

身後,巨大的披甲虛影長身而起,亦拔劍。

李汝魚長劍猛然插地,身後那巨大披甲虛影手中那柄巨大的虛影長劍,亦快如閃電的插入地面,刹那之間,在李汝魚和虛影的身後,驟顯一片屍山血海。

怨鬼哭泣殺意滔天。

彷如地獄。

旋即,一道血色光柱衝天而起,刺破雲霄沒入星空。

被氣浪湧卷而成的土環亦在此時撞上了血色光柱,轟然巨響中,一直堅不可摧甚至可消融一切的地獄葬劍,竟然搖晃不止,形影黯淡。

但最終屹立不滅。

李汝魚長出了一口氣,透過血色光柱看向前面,心中越震驚。

好猛的安相公!

但——

那名死士似乎更強!

面對安美芹這氣吞萬裡如虎的一槍,那名刺客沒有扯出一道白虹迎敵,僅僅是在彈指刹那間回身,然後一手持劍,一手掌心撐在劍身上,橫劍身前。

安美芹那一槍,便點在他手中的劍身之上。

任由青兕氣吞萬裡如虎,任由青光迸裂如萬劍開花,任由安美芹一槍破長空攻伐無端,他僅僅返璞歸真大繁至簡的橫劍胸前,如此簡單的姿勢而已。

一人一劍的刺客,在高達百米的青兕面前,渺小如螻蟻。

螳臂擋車!

又如一葉孤舟面對天崩地裂的海嘯巨浪。

讓人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這個人曾站在世間,面對世間最為強大的力量,也曾如此平淡的遞出過一人撼山之劍。

青兕之壯氣,吞萬裡而如虎, 又豈非不是一座無法阻擋的大山壓頂?

一人一劍,可撼山?

可以!

刺客渺小的身影巋然不動。

亦定如山嶽!

腳下,堅硬的地面出現無數條裂縫,劈啪聲中向著身後如蛛網一般蔓延至數十米遠處,仿佛刺客如一隻蝴蝶伸展開了巨大的翅膀。

安美芹一槍起青兕,又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這一槍足以讓人間謫仙俯。

刺客卻如鎮海神針。

不動,不退。

不屈!

除了鬥篷獵獵翻飛,他連身影都沒有絲毫搖晃。

好強!

李汝魚捫心自問,若是換作自己面對這一槍,也許能擋下來,但絕對做不到這位刺客這般氣定神閑輕描淡寫。

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平心而論,安美芹這一槍,已經足以媲美夫子在觀漁城的那一劍,絕對是大涼天下的又一座武道青山。

但這樣的一槍,竟然破不了那位刺客的防。

那他又該何等強大?

不知道為何,看著那位刺客安靜而沉默的硬撼安美芹這一槍,感受著他身上散出的那種獨有的穿越白山黑水流過春夏秋冬的氣息。

李汝魚有些難過。

他見過荊軻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千古悲壯;也感受過殺神白起殺以殺止的霸氣無雙;更切身體會過書聖王羲之筆墨在手天下無不可寫的灑脫。

但這名身影渺小的刺客卻給人於蒼涼孤寂之感。

他的劍,仿佛在淋漓盡致的述說。

述說著一個詞。

悲愴!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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