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婦人略有蹙眉,無奈的歎了口氣。
聖賢不屈呐。
薛盛唐望夕照山,微微彎腰走到女帝身旁,請問問道:“陛下,眾安橋瓦子裡的瞎眼姑娘,由南鎮撫司監轄,可要……”
這位老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婦人沉默了一陣,“朕亦敬聖賢,由得他們去罷。”
那位青花儒衫人懷中匣,究竟盛放何物?
婦人隻知這位青花儒衫人姓范,先賢范文正公的范。
會是范文正公後人麽?
天下亦無人知。
臨安西子湖畔,有大戶人家府邸立於青松之間,府邸周圍羅立禁軍十數人,府邸內傳來悲慟哭泣聲。
有位少年在一位小黃門引領下持槍而來。
少年入府邸,便有腥風起。
片刻後府邸內悲慟聲曳然而止,陷入死寂般的安寧,少年出門時,長槍沾血。
滿臉長淚。
為舊人哭。
亦為自己而泣。
鎮北軍舊人,獨孤鷲是日滿府滅門!
自此,嶽家三世子走上一條不歸路,殺了舊人,傷了鎮北軍心,嶽家再也不能是當年的嶽家。
……
……
青州郊野。
北風怒號,天空低沉,黃雲密布,路上不見行人。
山野蜿蜒小道順河而下,夫子騎馬,小小和李婉約騎驢隨後。
優哉遊哉。
其後數丈遠處,兩位女俠各自佩劍,騎著秀氣白馬,嘰嘰喳喳說著閨蜜話,同仇敵愾的兩位女俠很快打成了一片。
真要戳死小小?
也許紅衣宋詞真是這麽想的。
但公孫止水只是想出一口心中惡氣,倒叫那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知曉,這世道,再犀利的話遠不如刀劍來的實在。
當然,你若是聖賢讀書人那又當別論。
兩位女俠最近其實很歡快。
雖然有夫子在側,兩位女俠拿那個小蘿莉沒甚辦法,可天天看著小蘿莉那憎恨而不得的吃醋樣子,兩人沒來由的覺得大快人心。
就連公孫止水也覺得,下一次再見那少年,要不要給他來個媚笑。
氣死小蘿莉!
當然是不可能的,女俠心中的意中人怎麽可能是李汝魚這種少年,而是那才高八鬥劍揚輕塵的讀書遊俠兒,若入軍伍,必然是不輸樞相公和嶽家王爺的無雙儒將。
出門時喝過酒,還在微醺之中的夫子忽然勒馬停韁。
腰間佩劍悄無聲息的前移。
不按劍。
按劍起悶雷,雖然無懼,卻煩心得甚。
有一騎絕塵而來。
騎馬人一身黑色緊身衣,似乎是個不比小小高大的細小姑娘,嗯,特別細小。
腰間狹長刀輕晃。
馬長嘶,人立而起。
細小姑娘騎術了得,目光先落在夫子身上,頓時恍然,世間有此風姿者,大概只能是那少年在觀漁城驚豔一劍的夫子。
毛秋晴並沒有見過夫子。
目光又越過夫子落小小身上,再看了看李婉約,詫然問道:“誰是謝家晚溪?”
小小脆生生的道:“我啊,小妹妹有事?”
小妹妹騎術不錯嘞。
在駿馬對襯下,毛秋晴確實比正常矮小了一圈,看起來身高真不如小小。
毛秋晴翻了個白眼。
翻身下馬,先對夫子行禮,柔聲道:“妾身乃是李汝魚貼身丫鬟,奉他之命,前來保護謝家晚溪,若是打擾了先生,還請見諒。”
夫子笑了笑點頭。
暗暗蹙眉。
忽然有些惱怒那少年了,夫子我不在身邊,就整日裡就給我沾花惹草。
惹來了一個宋詞和公孫止水不夠,現在又來一個……
貼身丫鬟!
小小這得遭受多大的打擊啊。
後邊兩個女俠早就靠了上來,聽見這個讓她倆一度輸得潰不成軍的北鎮撫司高手成了李汝魚的貼身丫鬟,兩女俠眼睛頓時一亮。
紅衣宋詞哦喲一聲,“這不是那誰……誰誰誰嗎,成了貼身丫鬟了啊,是那種天天侍寢暖床的丫鬟嗎,難怪騎術驚為天人呐。”
騎術……
這用詞也是個內涵得沒誰了。
但真不是小姑娘的天性,實際是在東宮裡那幾月耳濡目染而來。
公孫止水單純著呐,茫然的問道:“騎術是不錯,但還不到驚為天人的地步罷。”
宋詞莞爾一笑,“你看見了?他才知道啊!”
公孫止水越發一頭霧水。
小小黑著臉。
李婉約暗暗憐惜,拉著小小的手示意她別生氣。
只是目光啊……總是被那細小女子吸引。
真是個我見猶……愧。
對,就是慚愧,天下女人見到此等風景,都應該感到慚愧。
小小黑臉倒不是生氣兩位女俠。
紅衣宋詞和公孫止水的用心她怎能不知道,而且有一百句一千句噎得她們說不出話來,比如說一句反正宋詞你也可以找一條小貓啊小狗去練騎術啊。
但她不想說。
心情很糟糕。
魚哥兒你太讓我失望啦,有個貼身丫鬟照顧你是好事,可你怎能找一個如此……如此不要命的妖精,這真的是女人麽?
心情糟糕的小小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幾眼毛秋晴。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不講理的女子。
明明矮小得和自己差不多,卻偏生有一副笑看山河的風光,太不講理了!
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小小很委屈啊。
魚哥兒你為什麽不等我啊,等我長大了,我也能像她一樣啊……
情緒越發糟糕的小蘿莉悶哼了一句我不要你保護。
毛秋晴雖然略帶童顏,但終究是個心境成熟的女子,焉能猜不出謝家晚溪的心思,苦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陛下欽點負責李汝魚一應起居事,屬於公職。”
忽悠一下罷。
不過也不算完全的欺騙,至少李汝魚和自己都覺得,那只是一場陛下的戲耍鬧劇,兩人之間掛著主仆名分,但絕對不會發生任何超乎情理的男女事。
春夢一事另說。
小小眼睛一亮,“真的?”
毛秋晴認真的點頭。
等臨安那邊塵埃落定,如果蘇王妃不死,自己便去開封等她。
何須回臨安。
大概今後永遠都不會和那個少年有任何牽連。
正仰首喝酒的夫子忽然面色一變,低叱了一句小心,就欲去按腰間長劍。
卻見寒光炸裂。
細小姑娘矮身一搶,攔在小小身前,繡春刀出鞘,狂野絕倫的挽起片片刀花,將她和小小護得水泄不通。
紅衣宋詞如一掛飛虹,飛掠落地後長劍如霜,護住李婉約。
聽說夫子是異人。
既然是他的夫子,也是我宋詞的夫子,我既然在這裡,又何須夫子出劍。
與此同時,白色短劍出鞘,斜劈如影弩箭。
有弩箭橫來。
稠密如蝗蟲過境,又如畫布潑墨。
必擒謝晚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