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長衫的韓信,看起來像個讀書人,除了給人以深不可測之感外,絲毫感覺不出這是一位兵道無雙的兵仙。
實際上他這些年在大涼,一直在看書。
無所不看。
上至大涼地理志,下至民間豔情械,他都不挑,而且看下來之後收獲頗豐。
此刻蹙眉看向楚凌柴,“大徵和大驪有多強?”
楚凌柴對這位兵仙尊敬得不行,聞言輕聲說了句,“也許在我眼裡,大徵和大驪很強,不過在您眼裡,大概也強不到哪裡去。”
韓信笑了笑,“別抬我,萬一輸了,這臉會腫。”
楚凌柴隻當是兵仙自謙,思忖了一陣,輕聲道:“單說聖君劉禪治下的大徵,軍師是百多年前出現在東土的一位異人,有個雅號臥龍,朝堂之中猛將無數,其中最為昭著之一,便是千年九州中倍為推崇的武悼天王,真名用是叫冉閔。”
韓信點點頭,“似乎聽女帝提及過這兩人。”
大涼女帝雖然不曾閱讀過千年九州,但北鎮撫司抓了那麽多異人,欽天監又死了那麽多供奉在驚雷之下,知悉一些異人世界的事情,不算奇怪。
繼續問道:“兵力呢?”
楚凌柴不確定的道:“僅是常備雄師,大概在兩百萬左右,若是佔時緊急動員,五百萬烏合之眾不難,當初大蘇滅國,便是被大徵的兵力絕對碾壓。”
提及此事,楚凌柴一臉憤然。
他姓楚。
大蘇王朝的皇室後裔。
只不過大蘇滅國之後,皇室極為淒涼,大部分人被囚禁半壁山,少部分人則被發配守望之地,成為守夜人。
終生不得越過守望之地入東土。
縱然是兵仙,韓信聞言也瞠目結舌,“五百萬?”
匪夷所思。
看向李汝魚,“大涼傾盡國力,能打造多少兵力?”
李汝魚苦笑,“女帝麾下,最為鼎盛之時,禁軍加上西軍和鎮北軍,共有七十余萬兵力,如果到了絕境之時,大涼傾盡國力的話,大概能有兩百萬,再多,男對入伍,兩百五十萬不能再多,不過那樣的話,不論勝敗如何,大涼都將陷入長久的沼澤之中。”
所謂男對入伍,並非真的全部入伍,而是有作戰能廉人。
最頭疼的是,養這兩百五十人的糧草。
以及軍械戰馬。
這樣一熾均有的戰爭打下來,不管勝負如何,大涼至少要上百年才能休養生息過來,這不是自己想要的萬民安定。
韓信面色凝重,“你說的沒錯。”
聯和東土的大成王朝勢在必行,沒有大成王朝牽製,大徵和大驪全力暴兵的話,大涼真的打也是輸不打也是輸。
李汝魚歎氣。
這個情況,自己第一次來守望之地時,就從楚凌柴口中知曉了。
這才是東土王朝的厚重。
僅僅是大徵,就可以壓垮大涼加上北蠻草原再加上大理,何況還有一個不輸給大徵王朝的大驪,何況大驪的開國之人,百裡春香和大燕太祖有可能還活著。
楚凌柴忽然冒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其實,守望之地的楚家,如今已有兵力數萬。”
數萬兵力看起來很多。
但在大徵和大驪面前,真心脆弱得不堪一擊。
靠這數萬人,復國?
想都別想。
實際上,守望之地的楚家早已沒了復國之念,這些年偷偷摸摸攢出來的這點兵力,不過是奢望著能讓守望之地的楚家成為東土的一個大世家。
僅此而已。
李汝魚笑了,“還得看你們楚家那位長輩的意思。”
楚家尚碩果僅存一位王爺。
也是那位接下過少女時期的青衣唐詩十二劍的人,只不過接不下第十三劍,若非青衣唐詩最後關頭收了十三劍,站在那位楚家老爺子身後的楚凌柴,也得死在那裡。
楚凌柴臉上掛著悲嗆,“如果是復國,老爺子也許還會猶豫,但是打大徵,而且存在著能打贏的機會,老爺子絕對不會有半點遲疑,只要你給了他承諾,我楚家男兒必身先士卒,百死不辭!”
李汝魚沒有接話,忽然問道:“可有她的消息?”
她是指女帝。
適時絕壁之上守衛他處的守夜人發現了這邊的異壯,數道劍意如箭一般射來,落地後出現三道身影,皆是中年男子,腰間掛劍。
楚凌柴揮揮手,“沒事,你們且去。”
其中一位滿身絡腮胡子的守夜人笑了笑,“又是那杏,得了,你們聊,三弟,你可得好好勸勸我那侄女了,人間又不是只有一個白衣夫子,她要是看不中咱們守望之地的好男兒,我這個當大伯的,拚了性命也要去東土給她搶一個東床快婿回來。”
楚凌柴苦笑,“囡囡那丫頭最近確實有些過分了,大哥你且寬心,等會回城忙完正事,我會訓斥她一二。”旋即轉頭看向李汝魚,“都是你家矢惹的禍!”
李汝魚攤手,“那沒辦法,世間還真的就這麽一個白衣夫子,你家囡囡眼光真好。”
三位守夜人離去。
楚凌柴問道:“你是回大涼,還是跟我去見老爺子?”
在他身後,數十裡的高大茂林後,隱藏著一座巋偉城,那是守望之地的核心,是守夜人的歸宿:守夜城。
李汝魚曳,看向毛秋晴,“你陪韓先生回開封,告訴徐驍,無論發生什麽事,君子旗和韓先生都不能有任何閃失。”
毛秋晴點頭,“好。”
她明白。
她也願意聽從,而且心中已經認定,既然李汝魚說了,那麽在回開封的路上,哪怕是自己死,也絕對不能讓兵線出任何閃失。
李汝魚卻笑了,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情,“你也好好活著。”
貼身丫鬟可不能死了。
換成其他的丫鬟,我會不習慣的。
毛秋晴羞澀的笑,那一身殺意蕩然無存,看得韓信和楚凌柴兩人曳無語,人和人不能比啊,李汝魚這家夥,在哪裡都豔福齊天。
尤其是楚凌柴,打定主意,堅決不能讓自己那閨女見到這杏。
被你矢害了,可不能又被你害了。
盡管這種可能性很低——囡囡那丫頭深情,也癡情,還專情。
一念及此,楚凌柴頭疼得很。
韓信笑眯眯的,說道:“你真不打算回大涼收拾當下的亂局,就不怕鬧到不可收拾,到時候可就沒多少兵力來對抗大徵和大驪了。”
李汝魚臉有悲戚,“總是要死些人,才知道輕重。”
死多少是個問題。
按照推演,鎮北軍和鐵脊軍的戰事中大概會死不少人,畢竟嶽單想搶奪燕雲十六州,西軍和禁軍的戰事則要溫和一些。
可死的終究是大涼兒郎。
表面看來,這些大涼兒郎死在內亂中完全沒有價值,而且自己現在回到大涼,這些大涼兒郎也可以不死。
但為了讓趙室,讓嶽單,讓高麗仙,讓大理白愁飛看見血淋淋的事實,就必須死人。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成為眾望所歸。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讓大涼天下各位天驕異人歸心,才讓大涼有能列底氣和東土叫板,今日大涼內亂死的人,是為了讓他日和東土交鋒死更少的人。
他們的死並非沒有意義。
而是重若千鈞!
韓信懂了。
歎了口氣,“你確實已經不是當年的李汝魚。”
當年的少年,只是單純的為天下萬民安定,那是俠義。
如今的李汝魚,已經站在了最高的山巔,從最大的局上為大涼萬民謀安定,能承痛楚犧牲釁而為大局,甚至不惜以身墮地獄。
這是大仁。
李汝魚看向楚凌柴,“我不打算現在去見老爺子,我想,就以我現在的狀況,在老爺子面前說再多話,他也不會將你們楚家最後這數萬人交給大涼。”
楚凌柴訝然不懂。
李汝魚笑了,“所以,我想請你和韓先生一起回一趟大涼,先蟄伏在開封,等我歸來時,我需要你來告訴大涼人,東土究竟有多重,有多不可承受!”
楚凌柴默然,許久不語。
他在思考。
守夜人終生不能入東土。
但也絕對不會去遺棄之地,守夜人的職責便是生在守望之地,死在守望之地。
李汝魚知道他的擔心,笑道:“放心,等我從東土歸來,你家老爺子對你今日之舉,絕對不會有任何責備,對了,你可以帶上你家囡囡,讓她去大涼散散心也好,提醒一下,你們去的開封,有條汴河,河畔有座草塚,裡面做著一位直鉤垂釣人,他大概也快要坐不住了。”
韓信樂了,“我去說服他。”
現在還不是這位兵家之祖出世的時候,迅速平定大涼內亂,讓兵家之祖出世,豈非大材忻了。
李汝魚點頭,“甚好。”
楚凌柴意動,“那行。”
反問道:“你要去東土幹什麽?”
“用我手中劍,給你家老爺子證明,他瘍大涼雖然也有風險,但絕對值得,更重要的是——”李汝魚接了前面的問題,“你在守望之地,可曾聽過她的消息?”
她是女帝。
楚凌柴曳,“她從大涼來到東土後,出現在大皇廟,然後被大徵和大驪的高手聯手圍殺,不過貌似她都沒出手,便已從容離去,不過大徵和大驪都請出了數位大劍仙和‘真神仙’追殺她,然而她和那群人之後石沉大海——”
殺大涼女帝,陸地劍仙只能是炮灰,大劍仙都只能充當星色。
非“真神仙”不可。
楚凌柴欲言又止。
李汝魚訝然,“還有事?”
楚凌柴有些茫然,有些忌憚,有些期翼,“隱約聽到消息,她似乎去過半壁山了。”
他不明白,遺棄之地的千古女帝為何要去大蘇皇室被囚禁的半壁山。
李汝魚哦了一聲,“我會找到她的。”
一定要找到她。
接下來東土和大涼之戰,自己可以在大涼,而大成那邊則需要她去,加上那位神將,這樣的話,戰爭局勢才會更有利於大涼。
楚凌柴歎氣,“難。”
東土實在是太大。
李汝魚哦了一聲,“當初圍殺她的“真神仙”有哪些?又在何處,如今是否在參與追殺她?”
如今,我已劍道成聖。
輪到我保護你的了。
楚凌柴輕聲說了幾個名字,最後戲謔的道:“你要一怒拔劍為紅顏?”
李汝魚曳,“不敢褻瀆她。”
我是女帝之劍,那麽為她拔劍,理所當然。
不過內心深處,很喜歡這句。
一怒拔劍為紅顏。
她會這麽認為嗎?
按間佩劍朝歌。
目光越過數十裡的茂林,越過那座守夜城,越過了整個守望之地,落在那後面疆域寬廣得可怕的東土天下,笑了。
殺意內斂。
但楚凌柴、韓信和毛秋晴此刻已經看不見李汝魚。
他們只看見了一柄劍。
一柄出鞘的劍!
清風起,李汝魚瞬間踏入了東土。
毛秋晴看著遠方,長歎了口氣,呢喃著說了一句誰也聽不見的話。
偏生韓信聽見了,“你還是想想自己罷,畢竟咱們這位楚王殿下,后宮裡面的火確實有些大,一般女子去了開封,真會被燒成灰燼。”
毛秋晴翻了個白眼,她可對這位兵仙並不尊重,“我只是一個貼身丫鬟而已。”
不求名分的丫鬟。
而且,大涼天下,哪怕是異人世界,有錢有勢的富貴老爺,養幾個貼身丫鬟豈非正常的很,於情於理都在。
不至於被謝晚溪嫉妒。
楚凌柴轉身,“兩位且隨我先去一下守夜城,可休憩幾日,也容我為去大涼準備一番,我順便能給韓先生具體說一下東土的狀況,以求知己知彼。”
韓信點頭,“甚好,有勞。”
楚凌柴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糾結的道:“韓先生,到了守夜城,可千萬別在我家囡囡面前說你是兵仙呐。”不過猶豫了下,還是覺得自己多慮了,“想來她用不會在意的。”
那丫頭貌似對千年九州裡那些一代天驕崇拜的很,但兵仙麽貌似也沒有那位白衣夫子驚豔,至少在當下展露的風采上如此。
韓信無語。
好不容易到了一個不用忌憚驚雷的地方,卻不能說,這憋得難受。
話說,楚凌柴究竟有多怕他家的囡囡被人拐走,李汝魚家那個夫子,到底驚豔到何種地步?
韓信忽然有些不服氣。
難道我兵仙還會輸給詩仙?
不服。
守夜城裡, 高樓之上,一位老人枯坐,倏然間睜開眼,渾身汗毛倒豎,聲如經歷了千年般枯朽,“大涼又有人來了?”
老人笑了。
很有些幸災樂禍,真希望是那位可殺青衣唐詩的大涼劍客。
李汝魚持劍入東土,大搖大擺。
畢竟是劍道聖人。
一瞬之間,東土三大王朝的皇室,以及那些民間的“真神仙”皆有感應,旋即,便有王朝供奉的數位大劍仙前往去攔劍。
李汝魚無所畏懼。
我有一劍,名朝歌,想問那些真神仙,可戰否?
此事,人間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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