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京都南倚鳳凰山,西臨西子湖。
全長十裡的禦街橫貫城區,商肆勾欄瓦子遍及全城,其繁華早已超越大涼舊都汴京,有詩人曾寫過京都繁華。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西子湖畔青樓林立,見晴時又或者陰雨連綿的風流日子裡,再有船娘蕩舟其間,杯盞交錯蕭瑟和鳴,袒胸露乳鳳凰於飛端的是淫奢糜亂。
卻也是士子遊俠兒最好之地。
西子湖白堤南行半裡,便是大涼國子監下轄的太學,元宵節後太學開學之日,諸多學子匯聚,商販來往,熱鬧非凡。
太學門口,一位秀氣小娘子拉著十一二歲的少年殷勤叮囑。
“兒啊,娘知道你不喜歡讀書,但既然有機會入太學那便好好讀書,別辜負了你爹的期望,他如今不在了,咱家就你一個男人,光大朱家門楣的希望盡在你肩上,也別再舞刀弄劍,好好讀書啊……”
少年一臉不耐,“其實和爹一樣進入北鎮撫司也不錯啊。”
小娘子歎了口氣。
這可是你爹用命給你換來入太學的機會。
雖然你喜歡那柄繡春刀,可為娘還是希望你能科舉中第,當個盛世文官,不比那北鎮撫司當差刀口舔血的好?
實在讀不出來,再去北鎮撫司罷。
少年望著青衫儒巾意氣風華走入太學的學子,鼻孔裡出了口氣。
盡是不屑。
盛世文官,亂世武將。
然而這大涼的永安盛世還能延續輝煌多久?
朝野誰不知,女帝之位不明不白。
爹在北鎮撫司當差,這些年抓過殺過的異人,都夠塞滿整座太學了,妖孽橫生,再加上北方蠻人蠢蠢欲動,只等一場連年天災,必然鐵騎南下,這天下啊……便要亂嘍!
而吾欲功名起軍伍。
……
……
馬蹄東去,故鄉漸遠。
旅途是個辛苦事,但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行程,便會快樂許多,說不準曖昧著曖昧著就摩擦出了火花,然後乾柴烈火不點就燃,但如果兩個男人呢……而且還是情敵關系。
這就有些尷尬。
李汝魚不是個話多的人,趙長衣也不是,一路無聲,氣氛便越發尷尬。
在璧山縣住了一夜。
李汝魚這才發現趙長衣的身份非比尋常。
那個大腹便便油頭大臉的璧山縣大令,在李汝魚眼裡已是個天大的官,可這位大令看見趙長衣後,那卑躬屈膝的姿態讓李汝魚大跌眼鏡。
這位一方父母官就差沒把趙長衣當祖宗供奉起來。
北鎮撫司的一位小旗有這麽大的面子?
李汝魚大抵是不信的。
第二日,趙長衣交給璧山縣大令一封手書,讓他找個人帶著手書陪著李汝魚前往長陵府,他則上了大令為之精心準備的馬車,在美貌小娘子美酒美食的伺候下,南下回京都。
倒也是詭異,趙長衣似乎喜歡成熟些的芳華女子,為何對小小情有獨鍾?
璧山大令對其唯唯諾諾,莫敢不從。
待趙長衣走後,這位父母官轉身之間,滿臉橫肉上的笑容冰雪融盡,昨夜那位大人物可是說的很清楚,這個少年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純粹是幫人才將之送到長陵府去。
想來也是,若是重要人物,又怎麽會丟給自己。
大令居高臨下,用鼻孔看著李汝魚,哼哼了一聲,“本官公務繁忙,況且時候不早,你也早些出發罷。
”說完揮手叫來主簿,讓他找了個捕快來陪李汝魚去長陵府。 而他的繁忙公務麽……縣衙後院裡鶯鶯燕燕的歡笑聲可見一斑。
至於馬車?
想都別想,走路。
李汝魚很淡然,寵辱不驚,從沒想過借助趙長衣的威風來給自己謀取絲絲福利。
從璧山縣去長陵府不需經過江秋州,僅三日路程。
到了長陵府,尋得北鎮撫司西衛十三所的衙門,李汝魚和那位捕快都有些震撼——北鎮撫司僅一個西衛十三所的衙門,竟超過了璧山縣衙。
朱門高檻,石獅鎮門,門內無照壁也無轎亭,從門外望去便是深邃的重門,宛若一隻張大嘴露出獠牙擇人而噬的凶獸。
北鎮撫司本就是女帝手中的吞人獸。
那位捕快陪著李汝魚進去,將趙長衣手書遞給一位小旗後轉身就走,水都不願意多喝一口。
這年頭還是別和北鎮撫司沾上一丁點關系。
早些年聽說過,江秋州那邊有位大名鼎鼎的清流大儒,就因為得罪了北鎮撫司而被滅門,自己這些小百姓在北鎮撫司眼中,比螻蟻尚且不如。
要知曉那個趙姓年輕人,僅是北鎮撫司一個小旗,就能讓平日裡官威無邊趾高氣揚的大令做牛做馬,而西衛十三所裡更是有位北鎮撫司的百戶大人坐鎮。
那是連長陵知府見著都得禮敬三分的天大人物。
李汝魚哪在意這許多。
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偶爾喝一兩口茶水。
心中有些不解。
趙長衣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他用北鎮撫司以夫子的安危來要挾自己,卻在璧山縣就把自己丟下,他自個兒在美貌小娘子的陪伴下回了京都。
看樣子也不像是把自己當做異人對待……
北鎮撫司對待異人,要麽當場格殺,要麽捉拿送去京都,等待女帝陛下裁決。
哪會如此輕描淡寫的處置。
公房裡,年過三十便已是一衛所百戶的沈煉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雙腳愜意的搭在桌畔,用小刀輕輕的修著指甲,五指修長白皙,五官面容修整得一絲不苟。
桌上的茶杯冒著氤氳熱氣。
那柄從不離身的狹長繡春刀被隨意的丟在桌子上。
沈煉背後,是出自長陵府書法大家開山居士的墨寶:賓至如歸。
四字值千金,在長陵府有錢難買開山書。
很諷刺的四字。
被抓進北鎮撫司的人,如果是異人,大多下場淒涼,若是普通人,那便是得罪了北鎮撫司,更不可能賓至如歸。
沈煉修完了指甲,才問道:“他在幹什麽?”
小旗想了想,“很安靜的坐著喝茶。”
沈煉扯起嘴角哼了一聲, 進了北鎮撫司還能氣定神閑,倒有幾分膽氣,不過,會是誰送一個少年來北鎮撫司西衛十三所?
收回雙腳,“手書給我。”
拆開,只看了一眼,沈煉抬頭不著痕跡的乜了下那位小旗。
那人意會過來,慌忙出門,順帶掩上了公房門扉。
沈煉這才看下去,片刻後扯起一抹無奈的笑意,“這位閑安郡王啊,還真是不閑安,讓我幫你‘看管’著這少年?還不能被京都那邊知曉,可又不說他是誰,該不會是他的私生子罷。”
轉念一想,趙長衣才二十三歲,怎麽會有十四歲的私生子,那也太天賦異稟了。
苦笑著將手書揉碎,“也罷。”
誰叫自己當年將這位閑安郡王從民間接回京都時,沿途被這貨強行拉著喊了聲哥呢,偏生自己還應得很歡樂……那一聲哥可是把自己害慘了。
老子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子弟,禁軍出身,結果女帝陛下親自發話,說了句“沈煉也敢為長衣兄乎”?
於是下頭的人揣摩聖意,自己千戶降百戶,還被貶到遠離京都的西衛十三所來了。
這哥不好當……
事後從家族長輩處知曉真相的沈煉眼淚差點沒流下來,甚至還在慶幸,自己竟然沒被女帝陛下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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