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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動物》散淡的人
  順著黃龍體育場出來是一條寬敞的馬路,我在路上慢慢踱著。偶有下了班等著打車的女孩兒,看著她們一張張年輕美貌的臉,有的妝已經淡了,仿佛宣告了這座城市的夜晚即將結束。Amy兩隻手拿著皮包在我旁邊靜靜的跟著,似乎和我一樣在思考著什麽。我在想剛剛那個女孩兒,如果我有妹妹的話應該也如她一般大吧。那些素日裡經常出現在我身邊的女孩兒也不比我小多少,可她們當中有些人取悅別人的技巧已經比我老練的多得多。

  “Amy。”我喚了Amy一聲,她看向了我。腳下傳著她高跟鞋與馬路的踢踏聲。

  “你找個好好上班的男朋友吧。”我歎了一口氣,

  “跟著我沒什麽未來的。。”

  Amy沒有做聲,我們兩個繼續踱著。

  “你都看到了,我的生活。這就是我的生活,每天阿諛奉承,身邊女孩兒不斷。可能也許某天還會幫著別人逼良為娼。”

  “什麽樣的女孩兒跟了我都會受不了的,與其這樣浪費時間,還不如趁著年輕找個人嫁了。”

  終於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松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家庭作業。

  “你就沒想過安安穩穩的生活嗎?”她問我。我笑了。

  “你覺得怎麽樣才算安穩呢?大環境就是這樣,還是你覺得在中國的這些小生意人真的能躲得開酒局飯局了?在這個地方做生意,不單單是要你的東西好,還要會做人。”

  “哎,其實我身邊的一個同事也在追我,可是我總覺得他太沒有上進心了。”

  我又笑了。

  “你們這些女孩兒啊,總喜歡和老實人談錢,和有錢人談感情。就像男人碰見好女孩說人家裝,老端著。碰見呢,就勸人從良。”

  聽完我的比喻她笑著打了我一拳。我繼續說著。

  “其實人活著啊,無非就是一頓飯和三個基本點。在哪吃,吃什麽,跟誰吃。我是被杠在房梁上下不來了,要不然我也找個班上上。”

  “每天朝九晚五有人開薪水,做好分內的事就行了。下了班和老婆孩子吃飯看電視,想想就美好。”

  “怎麽了?羨慕我們上班族了?”她看看我,我點頭。

  “從和Mina在一起時我就已經羨慕你們了咯,你們可以隨心所欲的和別人聊天,不像我們,無風三尺浪喲。。。”我歎息著想起一個個片段。

  “Amy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是什麽嗎?”我看向她,她衝我慢慢搖頭。

  “是入了這個行業。。”看來她不明白。

  “這個行業有時候會像販毒一樣,緊張刺激,只要看準了就見利快,獲利高。但不代表沒有風險,你根本不知道你這塊石頭到底什麽時候可以賣掉,所以就要去運作。通過一層層的人際關系去掌控你的整個銷售環節,這必然會產生許多的公關行為。而這些事必須由我們親自來做。你懂我意思嗎?”

  她點頭表示明白。我歎息著。

  “所以說啊,以後嫁人啊,要麽找一個特牛的大老板,什麽事都能交給別人做。要麽就找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老不老實看天意了,起碼回家啊。上不上進心那都是哄你們這些小女孩兒的,一個人如果總是在失敗的路上走著,你會跟他嗎?你會罵他傻比才是吧?一個人如果已經功成名就了,還要上進心幹嘛?乾一輩子嗎?有病吧?”

  “那你就沒想過自己再成個家麽?把重心放在家庭上。”她問我。

  “想過啊,

怎麽沒想過。可我現在連婚都沒離呢,哎隨緣吧,過一天算一天了。”  “那你就沒有考慮過我嗎?” Amy終於忍不住地大膽問我。我很淡定也收起了不正經。

  “Amy,我真不是什麽好人,你看你,有裡有面的工作,我呢?唯利是圖的小商小販。”

  “我以前不也為了錢出賣過自己麽?每個人都有過去,你幹嘛非要把自己說的那麽不堪呢?”她反駁著我的神情可愛至極,我胡亂了一下她的頭髮笑了。

  “真是個小呆瓜。”說完我歎息了。更確定與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們倆最大的區別不是過去,而是未來。你只要努力就會在電視台裡越做越好,而我越努力,就會越清楚的看到這世界最醜陋最貪婪的一面。越努力,越墮落。”

  “不是有句話嗎?都被你們這些文藝咖說爛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我承認那是對的,但誰都對抗不了命運。用歷史書上的話來說就是,每一個人都注定是歷史這駕馬車轍印上的一粒塵埃。”

  “聽我的,不會錯的。找個好人嫁了,只要他有份正經工作,你們兩個日子總會好起來的。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這個世界的奢侈品也是買不完的。你看 Mina,天天買年年買,買完了嗎?”

  這些都是我發自肺腑的話,聽完Amy不再反駁。在某個路口我們像會明日還會再見一般彼此揮手告別,我向左,她向右。轉身時我們都知道,這一別恐怕就再也不相見了。後來我時常能在電視節目中見到她的身影,有時還會按照她的提示時間特意觀看她的節目。只是每次她讓我看,我都告訴她沒時間。其實我都看了。我們之間除了她偶爾發來節目的時間表外沒有任何多余的話,像是形成了某種默契,即便她到上海或我到杭州也絕不見面。像是,網友。

  從杭州回來後我的失眠愈發嚴重,嚴重到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我怎麽也忘不掉那晚被帶走的小女孩,她的眼神,淚花,害怕的神情,一一刻在我的腦子裡揮之不去。開始的時候我不得不雇一些女孩睡在我身邊,有的發生了關系,有的沒有。我不否認自己這樣有借著失眠的旗號行苟且之事的嫌疑,但有的姑娘生得那麽漂亮,不做點什麽難道不可惜嗎?我也終得了報應,後來這個方法也漸漸的不管用。酒又不能天天喝,何況這些年我以平均每天至少大半瓶的洋酒飲入量在生活著,再喝下去怕是真的要去見上帝了。我決定出去走走,CD是我的第一站。

  再次踏上川蜀大地時心情複雜,當年我來這座城市的時候身邊還是江雪,也是在這裡我認識了江萊。獨自一人略顯孤單的走出機場大廳時江萊已經在門口等著我了,笑的還是那麽甜。

  “哎呀幾年不見,你都成大老板兒了啊。”江萊熱情地給了我一個朋友之間的擁抱。

  “錘子地老板兒,小商小販來的喲。。”我哈哈大笑著,見到她我很親切,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

  “你現在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啊,身上這富貴氣是越來越足了啊。”她看了我一身行頭後對我說。我心想這已經算好的了,你要是見著沒離婚前的我怕是要認不出來了。

  “哎喲喂,你就別擠兌我了啊。趕緊帶我吃飯去吧?早上飯都沒吃,就等著你這頓了。我跟你說我可是太饞那個自貢跳水蛙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想吃那個。都沒想別的地方。走,先去我家送行李。然後我們就去。”江萊大笑著說。

  “啊?還去你家?你還沒結婚呢啊?”她可比我大三歲,已經算大齡女青年了。

  “沒啊。哪有那麽合適的啊。。”江萊抱怨著。

  “那你可真不行嘿,哥們兒都結了一茬兒了,離婚協議都簽完了。”

  我的話讓江萊一個愣怔。

  “你什麽時候結的啊?我怎麽不知道啊?”

  “走走走,上車說。。”我拉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在車上我大大方方地給她講述了一遍我過往的凌亂不堪和狗血經歷,她罵我結婚不告訴她一聲不夠意思的同時對我深深地鄙視了一番。

  “你啊?就是活該。有錢了你就燒包兒,小雪以前就和我說過,說你旁邊要是沒個人管你啊,你都得上天。”

  “小雪還跟你說過這話呢?”現在我已經不忌諱討論江雪了,我覺得對江雪我已經毫無愧疚之心了。

  “當然了,江雪可沒少在我面前提你。每次打電話發微信三句話離不開你。”

  “她都說我什麽了呀。”我有些黯淡。

  “也沒說什麽,都是你那些事唄。那你現在什麽打算啊?”她岔開了話題讓我想到了Mina不由歎了口氣。

  “哎。。。哪還有什麽打算啊,過一天算一天了。她一天不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這婚就沒算徹底離成。”

  “那你也不能這麽乾耗著啊。。她到底什麽意思啊?你後來找她談過沒啊?”

  “我跟她談個屁!我還談?我可不找她,反正她愛耗耗著唄,夠了天數我就直接上訴離婚。反正我都已經算是淨身出戶了,她要是真把我絕路上逼,那就讓法院把我全部家當都收了。大不了出去要飯唄,誰怕誰啊。真是。”我不屑一顧地態度讓江萊搖了搖頭。

  “哎,你說你這找了個什麽媳婦啊?心眼兒也太多了啊。。你沒結婚以前就一丁點都沒有察覺嗎?”

  我仔細地想了想,江萊的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也不是沒察覺,這個人怎麽說呢,特別會撩人,就是她很懂得如何迎合你的趣味。你說東,她絕不說西。但是會一點點的讓你心甘情願的往西。你比方說啊,什麽事都給你辦的妥妥當當的,最後給你兩個選擇,A和B。但我明明想選C啊,可她就是不給你。你有轍嗎?”

  說完江萊樂了。

  “哈哈哈,你說的這是妖精吧?會法術吧?”

  “你看你看,你還不信。我跟你說真是這樣的,我剛才仔細想了下。什麽事她都能給你算計好了,然後再來跟你軟磨硬泡最後你只能就范。”說完以後我覺得還是不夠準確又補了一句。

  “而且她這人總是能把很多事見縫插針地在一些恰當的時候,讓你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的時候就得到了你的同意。嗯,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比方說把你生日宴辦成訂婚宴?”江萊側眉看著我。

  “艾瑪,可別提那生日了,你知道那大跑車往你腦袋上一砸的時候啥感覺嗎?”

  “高興唄,啥感覺。”江萊白了我一眼。

  “你可拉倒吧,還高興呢。跟被人打了一悶棍一樣,別提多難受了。我跟你說啊,我當時真的就是稀裡糊塗就把這婚給訂了。領證的時候也是稀裡糊塗就給領了,後來我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她就是怕我這一猶豫就反悔。”

  “你還真後悔了啊?”

  “哎,也不能說後悔,當時就想著也該有個家了,對我也不錯。可誰成想後面發生那麽多事啊。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爹居然給了她那麽一大筆錢,雖然是偷偷摸摸給的吧。可這事兒還是傳了出去,我一下成吃軟飯的了。但即便我倆鬧得再厲害我也沒想過離婚這茬兒,是她提起了我才火了。”

  “看來江雪真是早就把你看透了,她早就說過,你這人啊,什麽事都得讓你心甘情願了才行,要不然什麽事都白搭。最好的結果是反著來,最壞的結果是直接甩手想幹嘛幹嘛去了。現在看來這兩樣你全佔了。”

  “你不是廢話嘛,江雪什麽人啊,趕上看著我長大的了。Mina要是有一半江雪的功力,我跟你說哥們兒現在真是億萬富翁了,你再去上海玩兒我沒準開直升飛機接你去了。哈哈哈哈。。”

  “貧吧你就,還億萬富翁,你要真成億萬富翁了,指不定乾出什麽缺德事兒呢。”

  “你瞧瞧,你瞧瞧,這憤世嫉俗的樣兒。我跟你說你們這些俗炮兒小白領就愛犯這窮酸的毛病,說白了就是見不得人好。那你說辛辛苦苦賺錢,還不讓花兩個啊。那這錢賺的有什麽勁啊?”我立馬駁回了她的觀點,她專心開車我繼續在旁邊嘮叨。

  “再說了,哥們兒到現在也沒停止過對貧困兒童的捐款啊。逢年過節匿名往孤兒院敬老院寄錢郵東西的,哥們兒這才叫做好事不留名。不像外面那幫子人,捐個萬把塊錢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喲喲喲,你還來勁了你。還孤兒院,我看你那些錢沒少捐給小姐身上吧你?”

  “哈哈哈哈,,那當然也沒少捐。。不是,你說話怎麽那麽難聽啊,什麽小姐不小姐的啊。人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什麽的。只不過一時手頭緊了,下海撈點外快什麽的。”

  聽了我的話江萊擺手讓我打住。

  “得得得,你快別說了,我都快沒法兒好好面對大學生這詞兒了。”

  我哈哈大笑,見到她心情愉快了很多,這種老友重逢的感覺總是特別好。

  “哎喲,這CD現在怎麽也這麽堵啊?”我抱怨著路況,她也表示很無奈。

  “我這是來接你了,要不平常我都坐地鐵。上海不比這堵麽?”

  “那倒是,但我一般碰不著。早上很早就出門了,還沒開始堵。晚上店裡出來已經堵的差不多了。陪完客戶出來路上都沒那麽多車了。”

  “那你就沒想過別那麽拚麽,錢又賺不完。”江萊勸著我。

  “哎,我哪是想賺錢啊。底下一幫人等著吃飯呢。何況我現在車是朋友的,房是朋友的。我總得掙錢再買回來吧?你說我要說我混到現在連個房都沒呢,丟人不丟人啊?”

  想到這我就頭疼,不願再聊這話題。讓她專心開車,自己在旁邊一個人抽了根煙。

  她家還是老樣子,沒什麽大變化。放了行李後我們出去吃飯,吃自貢跳水蛙。她喊了一個朋友和我們一起,大概怕兩個人尷尬吧。那人是個記者叫蔣小麗,三個人吃飯氣氛是要好一些,我的貧嘴引得兩人經常開懷大笑。江萊把我的事告訴了蔣小麗,還問我介意嗎?

  “我介意啊,當然介意。”我對江萊說著。她大概沒有猜到我會這麽直接一時愣在那了。

  “說啊,我看你怎麽接著說。”我問她。她一下嬌羞了,

  “哎呀,你怎麽那麽壞啊你。弄得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噻。”

  “那你看,出來這麽久白混的麽。哈哈哈哈。。”我放聲大笑。

  “誒高晉,那你既然已經沒那麽喜歡那個Mina了,為什麽還說自己從來沒想過離婚啊?而且那時候你不是已經跟七月有關系了嗎?”蔣小麗很是認真地問我。我邊吃邊回答她。

  “這個啊,簡單。你讓我把這口肉咽下去啊。”

  咽下肉喝了口水我又開了口。

  “我們活著往多了說百年,往少了說不出意外的話怎麽著也得有個七八十年吧?”她們倆點頭示意我繼續。

  “我們一生中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人,總會遇到新的更吸引你的人,我們總會很容易的忘記對一個人的承諾,更在乎新的感覺,新的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可這種感覺是沒底的,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又會遇見誰。”

  “你怎麽能保證這個人是你愛過的最後一個人?保證不了的。對嗎?”

  “其實啊,感情就那麽回事兒,不要說什麽今天遇到了靈魂伴侶,明天說真愛的。過了新鮮期王八蛋都一樣,你所以為的真愛不過是另一個坑罷了。不是有句話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這個道理。而我不想輕易地去打破婚姻的平衡,所以我必須舍棄七月,哪怕她再好,我也必須要承擔起Mina的那份情感,因為在我看來婚姻就是守著,你能守著一個人到你死的那天這差事就算齊活了。所以即便是我在外面怎麽胡來也好,對七月情感上的愧疚也好,我絕不會想到輕易的離婚。”

  “可是你出軌了呀?”蔣小麗問我。

  “這在我看來是兩碼事兒,我對那些花了錢的女人都沒什麽留戀的,可能這話在你們看起來很肮髒,但坦白地說我就是把她們當成了一種工具。能夠讓我保持平衡的工具,我必須要去釋放自己的壓力,否則我就沒辦法在那種情況下繼續生活下去。你們也許體會不到那種無所事事按部就班麻木的孤獨感,當然每個人的方式不一樣,我必須承認那是不健康的。後來我明白了,但已經晚了。”

  “那你為什麽後來又選擇離婚了呢?”蔣小麗又問我。

  “因為我不會為了任何一件事受到別人的要挾,即便是後來林明的事那也是因為我覺得有必要讓江雪的家人能夠過的更好這一因素在裡面,我才不得已接受了這種要挾。換個說法來說我也是在給自己買心安,畢竟江雪曾經幫過我。而Mina已經一次又一次的觸碰了我的底線,直到把我逼到沒有任何退路,我不喜歡那種夫妻之間通過算計過日子的感覺。”

  “那你這麽久就沒有碰見過合適的女孩兒麽?”

  “有啊,當然有,但是你給不了人家什麽啊,幹嘛還要給人希望呢?不是在害人家麽?再說我現在接觸的女孩兒大多都有點勢利眼,她們自己不能得到或做到的往往都強加在了別人身上,說白了就是她可以沒車沒房沒存款,但你不行。這就一種苛求,那你可以反過來想一下,這些女孩兒,你除了一副皮囊之外還有什麽呢?我說的難聽點,這跟我們家狗有分別嗎?誰給它吃的誰對它好就跟誰走了。”

  “還有一種,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麽,非要要求別人理解她,懂她,這世界沒有人是生來為了迎合某個人的,靠的都是包容。你都不願意去包容別人,那我既然有這個條件幹嘛非要理解你懂你啊?我找個懂我的不行麽?”

  “那你想找個什麽樣的呢?”江萊問我。

  “我不想找,真的,我現在誰都不想找了。那主持人我跟你說了,我都讓她走了。退一萬步來說我也可以回頭去找七月,去找Mina。但我不想了,我覺得沒必要了,我的人生觀價值觀已經發生了改變,我覺得我這輩子注定要被金錢玷汙的一塌糊塗了。”

  “錢和情感有衝突嗎?”蔣小麗不明白我說的什麽意思,江萊似乎明白了。於是我告訴她。

  “因為金錢可以讓人放棄掉很多人生下來就有的東西,比如自尊,自愛,和同情心。可我又不得不去追逐它,因為我被杠在那了,這就讓我很壓抑。我真的不敢保證哪天我會不會再犯錯,所以我只能選擇一個即便我犯了錯也不需要得到任何人原諒的境地。我不想背棄我的理想,雖然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我的理想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了。但我希望自己活得至少別那麽累,我是一個很擰巴的人。我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現實,但又不得不去做著背棄意願的事,所以我只能選擇讓自己痛苦。少害人。”

  “那你剛才說的人生觀價值觀發生了改變又是指什麽呢?”蔣小麗大概是犯了職業病繼續追問著。

  “因為我發覺人現在很多時候都把錢財和人性放在一起去思考,這就會產生猜疑,曲解。你想想,如果Mina不是因為這樣考慮問題,我怎麽會那麽堅決的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當時覺得她已經完全喪失了人格,最後關頭她就是選擇了拿錢走人。那好啊,那我就成全你。可是等到後來你又跑過來告訴我說,你這樣做只是為了逼我回去,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這他媽就不叫跟人過日子了啊,這不成了跟錢過日子了麽。我當初選擇和你Mina在一起時可是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的,我從來沒有在乎過你的家境如何。對嗎?我不希望自己活成一個渾身沾滿銅臭味的人,可最後你給你自己貼上了那樣一個標簽,那我還和你過個什麽勁呢?”

  聽我說完後蔣小麗終於不繼續發問,我又可以安心吃飯了。江萊問我有沒有Mina的照片,我表示都刪了。剛好電視裡放著一部電影,裡面的女主角和Mina很相似,除了眼神。Mina的眼神會更加性感迷離一些,後來江萊告訴我,那個女演員夏。

  吃完飯我們過天橋時聽見有賣藝的唱鳳凰傳奇的歌。蔣小麗就直撲棱腦袋。

  “怎麽走哪兒都這些啊,有這麽火麽。”

  “不愛聽啊?”我問她。她點頭。

  “你以為你這叫品味高啊?我跟你說這只能說你年紀還沒到,過兩年你也跟那堆大媽在廣場上蹦廣場舞了。到時候你就喜歡了。哈哈哈哈。。”

  江萊挽著蔣小麗的胳膊罵我,

  “別理他,他就那樣。臭貧。。”

  “你看你看,,江萊這就要蹦起來了。哎嗨,嗨喲個喂的我去。來走著,走著嗨,來來。瞧見沒?”我給江萊打著節拍,江萊腳底下瞬間就亂的不知道怎麽走了。氣的她一個巴掌拍我身上。

  “我打死你我。讓你哎嗨。”

  我哈哈大笑地在天橋上樂個不停。下了天橋時碰見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兒在天橋底下坐著,面前一張破紙殼子。大概內容就是出來窮遊錢包手機都被偷了,要點錢回家。江萊看我駐足拉著我走。

  “別看了,都騙人的。”

  “誒你等等。。先別拽我。”我讓江萊松開了手,蹲了下來打量著那個男孩兒。

  “你回家要多少錢買火車票?”我問他。

  “硬座兩百多就夠了。”孩子沒什麽太大表情,黝黑黝黑的臉也看不出緊張。我從手包裡拿了五百扔到紙殼子上。

  “這兒有五百,我不管你到底真假,你要是再讓我看見你,我就把你攤子掀了。”

  “高晉你瘋了吧你?”江萊一把把錢搶了過來。

  “你別管。趕緊給他。”

  江萊見我認真,隻好把錢還給了那人。那人被我的行為震住了,不知道這錢到底是接還是不接,一時目瞪口呆張著大嘴不停看我們。

  “拿了錢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啊。發什麽愣啊。”我衝他說著,他這才反應過來不停向我道謝的跑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高晉?你看不出來那都是騙人的嗎?”江萊罵我,我沒當回事。

  “哎,那萬一要是真的呢?當然這種概率很小啊,可你有沒有想過,他要是因此而感化了呢?去轉做正行了呢?對不對?什麽事都可能發生的。。。”不以為然地對她說著。兩隻手插在口袋裡吹起了口哨。

  “你當你是佛祖啊?”江萊氣憤地說道。我吧唧了下嘴。

  “嘖,你看看你們這些人啊,平時滿嘴仁義大道德的,光會耍嘴皮子。”

  “那你要是下次再看見他呢?”

  “那我就掀了他的攤子啊,然後暴打他一頓。花多少醫藥費我都賠。”

  “你這是圖什麽呢啊?”江萊費解。我笑了。

  “圖一樂兒啊。。。哈哈哈哈。。。”

  第二日我們又路過那個天橋,我東張西望了下沒那人,剛要得意被江萊叫住了。她朝我努了努嘴,我順勢望去,那人居然跑到另一邊去了。

  “哥們兒!!”我一搭手拍著那男孩兒的肩膀,他一看是我嚇得起來就想跑,被我一個用力按了回去。

  “跑什麽呀?”我說他。

  “我昨兒個是怎麽跟你說的啊?還記不記著了啊?”

  “大哥,我錯了。你繞了我這一回吧。。”

  男孩哀求著我,可越是看他這樣我就越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是一通暴踢,江萊也拉不住我,只能拽了幾下後邊上等我打完。我揮舞著右腿在他身上留下無數印記,直到那人沒什麽哀嚎才罷手。

  “還想跑?跑啊?再跑啊?”我罵罵咧咧地又踹了幾腳才肯罷休。

  “走。。”我回身對江萊說。

  “要不要給點醫藥費啊?”江萊問我。

  “你是不是傻  ”

  我拉起江萊就開始跑,感覺跑出范圍了才松開手停下休息。

  “你,你,你跑什麽呀?”江萊喘著粗氣指我。

  “廢話,不跑難道等警察來抓啊?把人打成那樣。”

  “你這都什麽鬼理念啊,昨天,昨天給人錢,今天打人家。。”

  我哈哈大笑,告訴她以後就懂了。她罵我神經病。那天晚上直到睡覺前她還在追問我到底為什麽,我讓她自己參悟。

  在CD耍了幾天后我決定自駕遊進藏,江萊本想跟著被我嚴詞拒絕了。小姑娘家家不老老實實抓緊時間搞對象滿大街瞎竄什麽呀,不怕朝陽群眾把我當拐賣婦女兒童給逮了麽?一番教育後我一個人開著一部租來的五十鈴皮卡上路了,出發前江萊給我準備了許多東西,我覺著她更像搬家。哼著小曲兒的出了城。

  “抓不住愛情的我,總是眼睜睜看她溜走。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親愛的人來告別單身。。”

  路邊山巒起伏,雲迷霧罩,對一個久居城市的人來說這些都是無比的新鮮。有人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這話沒錯兒,我的腦子裡出現了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有的甚至讓我自己都發笑。假想著自己如果還有半年時間的話會做什麽,想來想去發現無事可做,多麽可悲的人生。我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大多數感興趣的地方都已經去過了。沒有特別想見的人,因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有特別想品嘗的食物,除了外公親手做的紅燒肉。恍然間發現原來物質的豐裕已經讓我得到了這麽多,看來我真的不應該有什麽遺憾了,我更應該滿足才對。

  下午的時候我到了瀘定,我記得小學裡有篇課文裡寫過紅軍飛奪瀘定橋的故事。於是饒有興趣的去看了看,大渡河水湍急,一根根鐵索如課本裡寫的那樣冰冷地連貫著兩岸。那橋據說已經有了三百年歷史,我摸著鐵索過河時心裡一直想著不知有多少癡男怨女摸過這些鐵索最後投河殉情了。令我驚歎的是這橋居然還是雙向,木板縫隙很寬,一眼向下望去腿腳不好的人怕是要軟了。腳下的河水在轟隆隆作響,像是有個怪獸在咆哮。我不知為何想到了黃河進行曲,風在吼馬在嘯,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華北高粱地熟了,東北地裡包谷也熟了。旁邊有一群孩子大概是搞什麽愛國教育,也不知是導遊還是老師的年輕女孩兒給他們講解當年紅軍先烈如何用小米加步槍抵擋住了敵人猛烈的炮火,最終勇敢的奪取了瀘定橋。聽了幾句我就覺得這人避重就輕的講解實在是還沒我有文化,完全不知道這仗是怎麽打下來的,更不知道瀘定橋對於紅軍的意義是什麽。

  當年毛主席就曾說過他這一輩子能稱之為驚險的,瀘定橋算一次。當時大部隊被分割為兩個部分,中間隔著一條插翅難飛的大渡河。兩邊同時後面都有追兵,如果一旦無法匯合,那麽一部分只能孤軍奮戰最後被消滅,另外一部分只能敗走西康。西康屬遊牧區域,糧食宿營都是困難,就算沒人追著你打你也得活活困死在喜馬拉雅山腳下。早年間石達開就是因為沒過了大渡河最後導致兵敗。說白了當時就是打沒轍了,過去了還有希望,過不去那就徹底洗洗睡吧。這絕不是危言聳聽,新中國十大元帥中就有七位元帥當時在這裡過了瀘定橋。於是就有了二十二勇士飛奪瀘定橋的故事,也就是敢死隊。這夥子人喝了碗兒壯行酒腰裡別著駁殼槍,手榴彈,拎著二十二挺花機關就衝上去了。那場面叫一熱血沸騰,想想都來勁。而花機關只是別名,這種手持衝鋒槍名為MP18.。這種槍在中國戰場的第一次使用還是在北洋軍閥時期的第二次直奉戰爭,也就是張作霖和吳佩孚倆人對掐的那一次。奉系也組建了一支敢死隊人手一支花機關,邊衝鋒邊突突,猛撲吳佩孚這邊兒陣地。子彈跟下雨似的劈裡啪啦打的直系頭都抬不起來,誰抬誰死。以至於當時張作霖手下的李景林在報捷時電報裡這樣說,唯迫擊炮與手提衝鋒槍為山戰利器,請速撥前方,利器即充,克敵自易!所以根本就不是什麽小米加步槍,可以說這夥人當時配備了整個紅軍中最好的武器。一通猛打後最終佔領了橋頭。遺憾的是歷史上這樣一場重要的戰役竟然沒有記錄,也不奇怪,處境的確實在危險。一場戰役下來二十二人活下來十八人,這十八人最終先後犧牲在不同戰役有的連名字都沒有留下,其中我們知曉的名字也不過五人。唯有一人留下了影像資料,印象中這人好像是姓劉。直到半個世紀過去聶榮臻回憶起來時都依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這些人奪下了瀘定橋恐怕後面會是什麽樣誰都不好說了。包括林彪都發出這樣的遺憾,我們難以尋找到他們的下落,只能紀念他們的精神。如果那一次這夥人敗了,歷史將會如何改寫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不應該因為歷史的窘迫現狀而去避免他的真實性。否則那不是尊重歷史,而是一種不負責任。

  我很想將這些歷史告訴那些孩子,因為我的外公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世界上沒有常勝將軍,那些書本上寫的無數革命先烈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也不是空穴來風,戰爭真正的殘酷絕不單單在於贏的一方如何艱難,也不是輸的一方如何慘烈,而是你來我往的爭鬥中消耗了無數生命以及人性。人們為了某種信念和生存去殺死更多的同類,這就是戰爭。所以,我們期望和平。遺憾的是在我剛說了一句能不能插句話時,那人便帶著孩子們走了。也許我看起來像是個壞人吧。

  目送了那群孩子們的離開,我一個人找了家小飯館吃了餐便飯。兩葷一素兩碗米飯,臨走時找店裡人灌滿了保溫瓶的開水。我以前去過西藏,知道越往前走,開水就越是好東西,只不過那時是飛機直達的。一路開到康定,已經是晚上了。康定算是這裡比較大的城市了,雖比不上上海那般繁華可也好過村落。找了家當代還算好的酒店把車停下,前台居然告訴我停車收費。這是我頭次聽見住店還要收停車錢的,本想跟她理論,可看這架勢好像也不是那麽太好惹。於是我慫了,怕人從抽屜裡面抽把刀出來捅我。房間放好行李我準備下樓尋點嚼谷。

  “姑娘,你們這兒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嗎?”我問前台。

  “你出門往左邊走,第一個路口左拐走不了多久就都是飯店了,有很多的。”前台小妹用她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告訴我。

  依照她的提示我走了大概得有好幾裡地,期間都產生質疑了。你們這兒都是放牛出身的嗎?這特麽也叫沒多久???我心裡想著。總算是到了她說的很多飯店的地方,稀稀拉拉的兩排飯館兒門庭若市。聽口音就知道都是來旅遊的,有四川話,上海話,江浙的,甘肅貴州廣東的。挑了家看起來乾淨但是人沒那麽多的飯館我坐了下來,一服務生小妹拿了一個點菜單過來。

  “要吃啥子。”

  :“喲,小妹兒不錯啊。”我心想著。

  “你們這兒有什麽特色菜啊?我就一人兒,你給我推薦兩個吧?”我無心看菜單,想讓她直接推薦。

  “你一個人次嘛,可以來個炭鍋撒,湯湯水水有牛肉,還有菜。”

  “行,來一個吧。”

  “喝酒不?”她熱情地問我。

  “有XO嗎?”

  “麽得。。。”小妹兒望了望我。。

  “哦。。。那茅台有嗎?”

  “麽得,我們有小糊塗仙,二鍋頭。”

  “哦。。那你給我來瓶啤酒吧。”說完我忍不住樂了,她也看出我是在調侃她,不再理我回廚房下單去了。

  一個人呼吸著異鄉的新鮮空氣,吃著異鄉的飯食很是孤獨。周圍除了我一個人一桌外都是三五成群或是兩兩成行,我應該學會孤獨,不是我選擇了這樣的路,而是路選擇了我。聽著隔壁一桌人聊天,是一群同事約著出來玩的。他們饒有興致的唱起了康定情歌,倒與這地名很是相襯。我聽的入神不由跟著音調拍起了拍子,與我年紀相仿的男男女女臉上掛滿了輕松的笑容。想起了我的少年時代,那時候也有一群少年這般圍著飯桌唱歌,高晉、王堯、賤男、大個兒、夏傑、李思欣、張小花、萬靖、洪濤,再到後來的江雪、三姐、七月、Mina。那些我曾經的朋友與愛人們,你們還好嗎?你們在哪裡呢?

  買了單我一個人返回酒店,隔壁桌還沒有散,他們還在繼續歡歌笑語著。遠處的天空群星閃爍美麗極了,明亮的路燈都顯得有些斑駁。我在路上慢慢踱著,想要看一看聽一聽異鄉的美麗,只是夜晚的空氣有些寒意讓我打了個冷顫。蜷起了肩膀宛如孤魂野鬼般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馬路兩邊的商店早就關上門板,只有在縫隙處依稀看見裡面散發著白光,大概有人住在裡面吧。我並不擔心會突然冒出個什麽打劫的,一是這裡四處可見國旗的懸掛,可見這裡有多麽敏感,這種地方搞事真的是不想活了。二是即便有哪個不開眼的也不會挑我這麽身高馬大的人下手吧?於是我開始期待真的出現個什麽打劫的,好讓我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真是摩拳擦掌的期待著。可惜的是這種情況直到我返回酒店也沒有碰見,洗了個澡安心睡了。說也奇怪,不知是開了一天的車累了,還是外面的月亮比較圓,我居然沒多久就睡著了。

  美美地睡上一覺渾身充滿了能量,一個人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二頭肌後才開始洗漱。退房時遇到了問題。

  “多錢?停車費五十?”我衝著前台小妹兒嚷道。

  “對啊,五十。我們這裡檔次好,所以要貴一些,其他地方就二十。但是沒我們這裡安全。”

  “是啊是啊,你的車肯定不會有任何刮擦的。”旁邊一個男的在裡面應和著,兩人一唱一和的像是在唱雙簧。

  “沒,我是覺得太少了。嗯。。”我很是誠懇地對他們說。他們倆滿意地笑了,我也笑了。

  出門時他們竊竊私語,我沒有聽清,但估計他們把我當成了傻缺。可誰又不是呢?連這麽明顯的嘲諷都當真了。

  順著國道我繼續向前開著,我並沒有什麽不適應的地方,也許是我本就來過幾次加上我體質還不錯所以丁點的感覺都沒有,除了感到身上的肉有一點點發緊。看來江萊給我準備的氧氣囊白準備了。穿過了一個四千米以上的埡口我到了出川一來的第一座山——折多山,山頂白塔,經幡交相輝映,遠處山上寫著康定情歌。一座座山川相連,此起彼伏。許多人在折多山牌子處拍照,有的人因為太興奮還出現了高反,旁邊人馬上從車裡拿出氧氣給他吸氧。我覺著這有點俗氣,不適合我這個段位的咖做。停下車看看腳下綿延的公路和拍照的遊人便駕車離去。路上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開滿遍地,天很藍,雲很白,我很孤單。我開的不快,盡可能的欣賞沿途的風景,不時有一些人招手想要搭車,我都沒停,因為不想載人。在新都橋停車吃飯遇到了昨天遇到的那夥子人,還是真是巧。客棧老板是個四川人,與我年紀相當。店裡店外就是他和妻子小兩口,外帶一隻小黑狗。我問他前面有什麽好玩的,他說這裡最好玩的都在路上,順著路走就是了。男老板還熱心地告訴我,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可以考慮路上撿個窮遊的女孩子,路上有個伴還可以解決生理問題。我問他是不是常這麽乾,他搖頭說不敢。我懷疑他老婆就是這樣被他騙回來的。吃過飯順著路一直開,風景開始逐漸美麗。一個個典型的藏族村落依山傍水地散布在公路兩旁,一條淺淺的小河與公路相依偎地蜿蜒流淌。房前路旁矗立著一棵棵挺拔的白楊樹,在陽光的照耀中閃爍著特有的金黃。一群群的犛牛和山羊點綴在這裡田園牧歌式的圖畫中,平添出許多生動。遠處的山脊舒緩地在天幕上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我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了江萊報平安,她告訴我這裡叫十裡畫廊。很幸運地趕上了一個好天氣,藍天白雲陪襯著青山綠水,自由自在的牛羊隨處可見。許多人都在此拍照攝影,我找了個依山傍水的地方

  把車停好,躺在座椅上翹起了二郎腿在車門上哼起了小曲兒。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爺下南陽禦駕三請,算就了漢家業鼎足三分

  官封到武鄉侯執掌帥印,東西戰南北剿博古通今

  周文王訪薑尚周室大振,漢諸葛怎比得前輩的先生。

  閉著眼睛吹著風,暖暖的太陽隔著玻璃照在臉上愜意萬分。正當我哼著起勁一聲噗嗤妙如銀鈴的笑音傳進了我的耳朵,好在我是見過世面的人沒有出醜,兩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兒映入眼簾,兩個人都是面如桃花,顏如白玉,一臉的青春洋溢。都扎著馬尾背著雙肩包,一個紅色衝鋒衣,一個藍色衝鋒衣,都踏著登山鞋。看樣子又是哪個都市裡來的俗炮兒小白領跑這來尋找心靈的歸處了。

  “你們,嘛呀?”我收起二郎腿坐了起來。兩人互相對視了下,噗嗤又笑了。

  “你緊張什麽呀?我們兩個女的又不能把你一個大男人吃了。”

  我打量了一番說話的這個紅衣服,又看了一眼旁邊悶頭樂的藍衣服。

  “那誰知道了,萬一是團夥作案呢?這荒郊野地的,誰知道你們倆哪兒冒出來的啊?”

  她倆又樂了。“我們像是壞人嗎?哈哈。”

  我沒心思跟他倆瞎貧想直接問明來意。

  “說,站我車跟前兒幹嘛?劫財還是劫色,財你就說個數兒,色,呵呵,我怕是好虎難架群狼了。。。”

  “你這人怎麽那麽逗啊?還劫財劫色,你看我們倆像是那人麽?”紅衣服女孩兒笑著問我。

  “那誰知道了,壞人又沒在臉上寫字兒。誒我說你倆到底要幹嘛呀?我這好好興致全被你們倆攪合了。”

  我絲毫沒被他們美麗的容貌所打動,還是極為不屑地衝她倆嘟囔著壞我興致的事。

  “我們想搭個車,帥哥。”紅衣服女孩說道。

  我瞧瞧她倆,倒也不像壞人。

  “幹嘛非搭我車啊?”抬著眼皮問她倆。

  “因為看你像好人啊,能讓我們搭車的好人。”綠衣服女孩兒終於說了話。聽口音像是江浙的。

  “我?就我?還好人?你們倆有事兒沒事兒啊?馬屁也不是這麽拍的啊。再說我這車裡也坐不下你們啊,這大包小包的。”我指了指後邊的東西跟她們解釋。

  “沒事的,我們可以把東西放到後面的車鬥裡。”紅衣女孩兒指了指後面的車廂。

  我想了下,好像也行,反正人多熱鬧。

  “行吧,那你們倆自己折騰下。你們倆東西多不多啊?”

  “我們就兩個登山包,沒別的了。”

  “行吧行吧,自己折騰吧。別把我後車廂的箱子磕壞了啊,那可不是我箱子。”我繼續曬著太陽毫無人道之心的聽著倆人搬著江萊給我準備的各種東西,不時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

  “哎喲。。行了行了,我來吧。。真費勁。”

  我牢騷著下車收拾東西,我車裡塞滿了江萊給我準備的東西。各種衣物,水果,飲用水,酒精鍋,速食產品,餅乾,牛肉干,醫藥箱等等還有一部備用手機據說是專業徒步用的野外手機防水的。江萊早就把車鬥裡塞的差不多了才隻好塞進後車座,這下車鬥徹底滿了。邊收拾東西的時候我邊想,江萊你這是要我在西藏安家嗎?把幾個大箱子平鋪在車鬥裡,上面壓上了兩個大紙殼箱子,把她們倆的包扔進了後面車座。

  “HU,,累死我了。”高原上乾點粗活兒還真是個體力活,我都冒汗了。

  “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呀?”紅衣女孩兒問我,我突然反應過來。

  “誒對了,你們倆都不問我去哪兒你們就上車。”

  “哈哈,看你車這麽乾淨就知道才進藏的,肯定是往裡面走啊。”

  我點頭心說,真機智。

  “我可跟你們說啊,我是走到哪兒算哪兒,沒什麽行程的。完全看心情的。今晚上住哪兒都沒想過。”

  “沒事,反正我們兩個人,你一個人。”

  “誒。。你這丫頭,你怎麽知道我一個人啊?你信不信我招招手喊來一群人。”

  “你可真逗。。”

  紅衣女孩兒已經第二次說我逗了,我覺得我應該適可而止了。

  “行吧,那走吧,你們倆是不是都拍完了啊?還要不要再拍了?”

  我問她們,她們表示早就拍完了。於是我上車帶著兩個姑娘出發。通過交談我得知她們是來自杭州的上班族,都是大學畢業剛剛工作一年,提前請了年假出來旅遊的。倆人給我講了半天她們路上遇到的奇葩事,什麽住店被酒鬼敲門啊,吃飯吃出蟑螂啊,聽的我直搖頭。後來得知紅衣服的女孩兒叫王倩,藍衣服的女孩兒叫王多多。聽了名字差點兒沒把我樂死。

  “哈哈哈,不是,你爸媽夠酷的啊,是不是嫌你多余啊?所以起名叫多多。你說你要叫錢多多也就算了,王多多,你爸媽是不是特愛鬥地主啊?哈哈哈。”

  我大笑著,她倆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以為是自己說錯話急忙打住。

  “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啊,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啊,多多。”我嚴肅起來。

  “我靠!!你怎麽知道的?我媽就是從牌桌上去醫院的,正在鬥地主,剛好抓了倆王。就給我起這名了!!!”多多都有些崇拜的眼神對我說。

  “臥槽,不會吧?真是這樣啊?”我以為她是為了避免尷尬故意這樣說。

  “真的。。。撒謊不是人的。。”

  聽完多多的話我更樂了,心說這爹媽心可真夠大的了。

  “誒不過說正格的啊,你們倆怎麽想起來搭我車了啊?那邊兒不是那麽多車呢麽?”我從後車鏡裡看著她們。王倩回答了我。

  “我們前面找過幾台車,都提出各種各樣的奇奇怪怪要求。就算了。走到你這兒就聽見你唱戲了,覺得好玩就聽了會。”

  “那你們倆就不怕我也提要求嗎?”

  “你不是沒提嗎?”

  “哈哈哈哈哈。。。”我笑了。

  “你說你們這些小白領兒,不會開車還瞎折騰個什麽勁啊。老老實實坐飛機不就完了嗎?學什麽老外搭車呢?你真當電影裡老外出門玩兒都搭車啊?別逗了,開出去一百來公裡也未必見到個人影兒啊。”

  “你去過國外啊?高哥?”王倩俯身問我,一聲高哥叫的這叫一甜,脆芯兒蘿卜似的。

  “當然了啊,沒去過跟你們瞎扯個什麽蛋啊?”

  “真的啊,你都去過哪兒啊?”王倩來勁了。

  “我想想啊,英美法德意日,迪拜阿根廷埃及,東南亞一片兒算是差不多了,加拿大,澳洲,巴西,墨西哥,哥倫比亞,印度,土耳其。嗯,差不多也就這些了。”

  “哇?你去過這麽多地方啊?都是你一個人嗎?”

  “沒有,和我前妻。她喜歡去國外玩兒,能順路買買東西。”

  “你離婚了啊?”兩人異口同聲地問我。

  “幹嘛?很奇怪啊?”我看著她倆驚悚的樣子。

  “沒沒沒,不好意思啊,高哥。”

  “嗨。沒事兒。我自己都不當回事了。。”我不以為然地笑道。

  “不是說美國有個66號公路很漂亮嗎?你去過嗎?”多多問我。這話題讓我來勁了。直撲棱腦袋。

  “哎喲,別提了。太失望了簡直。說的神乎其神的,其實什麽都沒有。也不能說什麽都沒有吧,66主要是一種文化,代表著美國夢。它就有一個印第安部落,叫什麽村來著。”

  “陶斯村?”

  “誒對。”我答道,看來多多還真知道點兒。

  “就是一個比較稀有而且保存完好的印第安村落,那裡的人至今還保留著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不用電力,汽車,電話啊電腦什麽都沒有。他們不拍照也不接受拍照,穿著十九世紀的衣服過著十九世紀的生活。完全是那種自給自足的生活。”

  “哇?真的有這種人存在啊?”王倩驚訝道。

  “對啊,有啊。其他的就是比較主題化的東西了,比如什麽汽車旅館啊,快餐廳啊,很多破汽車做裝飾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什麽太大花頭。”

  聽了我的話後多多有些失望,看來她有過去瞻仰下的念頭。我開始滔滔不絕地給她們講起以前去美國玩過的地方。

  “我覺得美國最好的地方就是沒有過度的開采過本地的資源,很多東西都得以保留下來。有很多地方確實挺漂亮的,像一號公路,一邊是懸崖山脈,一邊是太平洋。連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小鎮。確實很漂亮。”

  “還有他的跨海公路,完全的在海面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碧海藍天,開著跑車你就撒開歡兒的跑吧。。但我最喜歡12號,他屬於國家風景道路,考古,文化,歷史,自然,消遣,風景,幾乎就是囊括了。風景很是壯麗,比較有歷史底蘊。如果你要是喜歡海島風情就去maui,但是路很狹窄,很多的U型急轉彎。不過風景確實漂亮,完全沒有被破壞過,整個路程都是最原始最自然的。還有H30,他是美國第一條景觀路,一路穿過瀑布峽谷。你就看去吧。瀑布峽谷想想看,那就是處處都是風景。。美的地方海了去了。。”

  “哇,高哥你真的好有時間啊。。那你進藏進過幾次啊?”王倩羨慕地問。

  “得有個三四次了吧,以前來都是坐飛機來,最多到了以後轉個火車。比較有目的性,看個花啊,看個湖啊,什麽的。”

  “那你這次怎麽想起自己開車了啊?還就你自己。。”

  “額。。。怎麽說呢。人總得體驗點沒體驗過的吧?就像你們沒來過,總把這裡當成一種聖地,覺得來了一趟就能洗滌心靈了。我沒那興趣,純粹就是走走看看,我這人沒什麽信仰的。”

  “那你就不怕碰見什麽壞人嗎?”王倩傻傻的問題把我逗笑了。

  “你把手扣兒打開,看看裡面什麽。”我讓她打開手扣,她照做了。裡面一把開過刃的軍用匕首。她拿了起來。

  “這刀看起來好漂亮啊。”多多也上前要摸一下被我喝住了。

  “小心點兒,別碰了手。快著呢。”

  “這是什麽刀啊?”多多問我。

  “ cool steel kukri 白狗腿。知道最適合什麽嗎?”我看看她倆,她倆搖頭。

  “肢解。。。”我故作神秘地對他們說。

  啊滴一聲嚇得王倩把刀扔在了車毯上。樂得我哈哈大笑。

  “我身上還有一把1big,聽名字就知道了吧?NO1。。這兩把匕首都很難弄的,以前我托人從國外弄回來的。”

  “你們男生怎麽那麽喜歡舞刀弄槍的啊?真是嚇人。”王倩嘟囔著把白狗腿放了回去。

  “高哥你是做什麽的呀?肯定不是上班的吧?”多多在後面問我。

  “嗯,我自己做了點小生意,小商小販給人賣賣鵝卵石什麽的。”

  “哦哦。怪不得有那麽多時間。。”她悻悻地說。

  “誒前面兒好像風景不錯,要不要下來看看。反正也走會兒了。”

  我看著前面好像是個什麽山口,便詢問她們。她們欣然答應。在山口處我停了一會兒,喝了點水吃了點麵包。中午的飯太難吃了,都沒吃飽。兩個孩子和其他人一樣拍照留念回來後問我為什麽不去拍照。

  “我不愛拍,我覺得最美的永遠在心裡。只要看過就行了。”我靠在車門邊看著熙熙攘攘的遊客我回答她們。

  “要吃的嗎?自己車裡拿去。那幾個紙箱子裡面都是,自己翻甭客氣。”我指了指後面的車。

  “真的啊?”倆人應了一聲自己爬了上去翻箱子。

  “哇。高哥你這裡簡直就是百寶箱啊。”倆人在車上喊著。

  “牛奶飲料水,蛋黃派,士力架,麵包,午餐肉,方便麵,花生,鳳爪,雞腿,蘋果,橘子,香梨,肉干肉鋪。什麽都有啊。”合著這倆人眼裡只有吃的了。

  “小點聲兒,再他媽真引來打劫的。草。”我回頭不經心地脫口而出一個髒字,她倆立刻鬼臉下不再言語,開始琢磨拿什麽。

  倆人倒真沒跟我客氣,拿了一堆吃的下來洗洗涮涮起來。我也蹭了一個我自己的蘋果啃了起來,風景好胃口都跟著好。

  “高哥,你沒有高原反應嗎?”王倩啃著梨子問我,嘴裡發出著咀嚼的聲音。

  “沒有。”我晃了下腦袋繼續看著眼前的青山綠水。

  “車裡有氧,難受了自己吸。”我告訴她們。

  “我們倆這兩天好點了,剛進來的時候有點不適應。”

  “等你們曬出高原紅就好了。一人兒臉蛋上帶倆羊糞蛋。哈哈哈。”我笑著說。

  王倩白了我一眼。我發現她還挺白的,但估計這次回去就黑了。

  “我車上有面膜,你們要不要?”

  “真的啊!!!”倆人驚叫,嚇得我蘋果差點沒掉地上。周圍的人都往我們這看來。

  “嘛呢?喊什麽呀?”我罵她們、

  “快點快點,找給我們,臉都乾死了。”說著就拽我上車。我隻好跟著關上車門。

  “我登山包裡有個洗漱包,裡面應該還有幾片。你們先貼貼吧。”我無奈地發動了車子,總不能大庭廣眾之下敷面膜吧。

  女人都是愛美的,兩個人在車裡美滋滋地貼著面膜和我聊天。我開著車繼續趕路。

  “高哥,你活的可真精細啊,很少有男生出門帶這些東西的。”王倩靠在座椅上伸著懶腰說,我發現她的腰還挺細的。

  “一天一片啊,限量供應,我就帶了一百張。這還是出門前買的呢。”

  “你怎麽一下買那麽多啊?”

  “嫌麻煩,省的三天兩頭買。”

  “高哥,我覺得你不像一般的小商小販,看你手上那戒指我就知道。”

  王倩的話提醒了我,我手上還帶著和Mina結婚時交換的戒指。那是她找人從國外設計定製回來的,雖然男戒不如女戒鴿子蛋那般絢麗,但上面紋理也是獨一無二的。

  “哦,我一直沒想起來摘,戴習慣了。”

  “你為什麽跟她離婚了啊?”

  “我出軌了,被她發現了。”

  “哦。。”

  我的回答讓氣氛變得有些安靜,我不介意坦白這一原因,那是我做過的,得認。

  “那你後來沒和出軌的那個女人在一起嗎?”王倩問。我搖頭。

  “沒,後來就誰都不想在一起了。其實我和那女孩兒在訂婚前就好了,只是一直地下關系。後來我訂婚了,我們就不再聯系了。有一天她找我送她,說她要走了,我們什麽都沒做就聊了聊天,可我老婆還是很介意。最後就離了。”

  “哎,高哥,你還是不懂女人。精神出軌比肉體出軌更可怕,你老婆在意的是這個啊。。”

  王倩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想了想Mina應該也確實是這個意思,否則就不會有那句,什麽都沒做才更可怕的話了。

  “那後來和你好過的那個女生就真的沒有再找過你嗎?”

  “沒,我們兩個本來是好朋友,這事情怪我,那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出事了。後來我們約好如果有一天結婚了,就不再聯絡。直到現在我們也只在她走的前一天見過一面,我離婚的事她也不知道。”

  “你們是沒有聯絡方式嗎?”

  “不是,我們微信電話都有,但從不留言也不打電話。只是知道彼此還活著。”

  “那你喜歡她嗎?”

  我看著遠方的公路,兩處的山巒起伏,想起了七月溫柔的樣子。她總是能在我孤獨的時候默默地陪在我身邊。

  “也許吧。。人總是會有那麽一瞬間會突然喜歡起一個人,但喜歡和愛,和生活,都是不能夠混為一談的。。”

  “那你們就是愛過。。”王倩幽幽地說。

  我不再作答,專心開車。這個詞很準確,我的確愛過,李思欣,江雪,Mina,七月。遺憾的是沒有留住任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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