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是從臨高來的,想來對長們事情也是很熟悉的了,不過一介女流之輩恐怕對這大宋的官職也是不甚了了吧…….唉,姑且去問上一問,再怎樣也比那些還要補考的人知道得多吧。”
雖說是這麽想,但是要上去搭話卻讓他有些躊躇。從臨高調來的歸化民警察的警銜至少也是警察三級指揮員(少尉),幾乎全是擔任領導職務或者專業技術,對剛剛入行不久的本地警察來說,簡直是雲中人。一言一行自然都散出權威感,令人敬畏。
這位據傳說是被貶到廣州來得練霓裳得職務是廣州市警察局戶籍科的副科長,對李子玉來說,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官”了。
雖說澳洲人素來講“官兵平等”,上官很少有架子,包括元老在內都堪稱“平易近人”,但是貿然和上官搭話,對在等級森嚴的大明成長起來的李子玉來說還是有點畏懼。
遲疑了好一會,最後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招呼道:
“長官!我是治安科的李子玉,有事想向您請教。”李子玉恭恭敬敬的站在練霓裳對面,用帶著廣州口音的澳州官話介紹起自己來。
話沒說完,李子玉忽然現這個年輕的女警的頭中居然夾雜著許多白,頓時心中一震。
練霓裳抬頭微笑著回應道:“李同志你好,你不用這麽客氣,請坐吧。”
李子玉趕緊落座,近距離的看練霓裳才覺年齡雖不大,眉眼卻有了細細的皺紋,看上去甚是憔悴。李子玉心想這練警官莫非有什麽心事?眼見對方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趕緊道:
“前輩是才從臨高來的吧?”
“呵呵,叫我同志就好了……是的,我來這裡也才剛一個月。”
“哦,在這廣府可還過得習慣?想來廣州的條件要比臨高差多了吧?”
“挺好的,沒什麽不習慣的……從前顛沛流離的時候風餐露宿,饑寒交迫也過來了。再者廣州這地方,當年我也住過幾個月的善堂呢。”
“那您這是衣錦榮歸了。”李子玉恭維道。
“榮歸說不上,服從工作安排罷了。”練霓裳說著一臉寂寥。
李子玉一聽知道被貶到廣州的傳言多半是真得,趕緊岔開話題道:
“練警官您不是不用參加我們的業務考試嘛,怎麽還在這裡看書呢?”
“長說知識就是力量嘛,我們大宋之所以能每次戰勝篡明就是因為長們無所不知.。作為大宋的子民也要多多學習。”
李子玉心想你個女子還要學什麽學,不過還是好奇地問道:“練警官你在看什麽書呢?”
“哦,就是講的一些大宋的案子,有些是命案,有些就是些家事,都是些小故事的格式,讀著權當是消遣。也順帶增長見識。”
“常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長們卻挺愛管這些家常瑣事的……”聯想起自己每天在大街上盡是管的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李子玉不禁在心中出一聲呐喊:我可是要在澳州人這裡走上人生巔峰的男人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警務工作中瑣碎小事可是很要緊的。在海南的治安工作中,家常瑣事是佔有相當比例的。小事情不及時妥善的處理,積累起來就會成為大事。比如這個案子――便是因為家庭暴力:丈夫常年虐待童養媳出身的妻子,因為派出所沒有及時介入,最終妻子投毒殺了丈夫全家……”
“啊,這也太歹毒了,簡直有違倫常啊!”李子玉義憤填膺,“這等忤逆人倫的大案,判個剮刑也不為過。”
練霓裳略有些反感的看了他一眼:“法院審判下來,說是她殺人固然有罪,然而丈夫一家多年虐待於她――均有鄰居親戚為證,又有醫院驗傷的證據――事出有因,便判了終身流放高雄。”
“這個,這個,也未免太過放縱了吧。”李子玉震驚道,“且不說幾條人命關天,就這忤逆人倫,謀夫害長的惡行,容她一刀兩斷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居然還留她一條性命,真是匪夷所思!”說到這裡,甚至有些義憤填膺了。
練霓裳冷笑道:“看來你沒去親手將她千刀萬剮以衛綱常,著實有些遺憾嘍?”
李子玉猛然驚醒,自己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麽?!公然抨擊元老院的法律和判例――還是在一個“陳年假髡”面前,簡直便是在自尋死路。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分辨道:“不是……我是覺得她害了幾條人命――俗話說人命關天,殺人償命。縱然是事出有因,饒她性命也……也……著實有些……太寬大了……”
練霓裳這才顏色稍緩,道:“你是新人,也難怪。倫常就讓那幫酸子去說吧。單說案情,若是警察能及時介入,製止丈夫的長期施暴,後面也許就不會生這樣的事情。所以家常瑣事積累起來亦是要死人的。”
“可是,可是,這打老婆的事情警察也能管麽?”李子玉依然不解。
“如何管不得?臨高便有被自家男人打了的女子去東門市民事法庭告狀的事情。亦有找派出所哭訴的。除了家庭暴力之外,每年我們基層處理的民事糾紛中各種家庭糾紛的數字也是不小的。”
“女人挨丈夫打便要對簿公堂??!!”李子玉愈震驚了,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悍婦!不由的脫口而出地說道:“這也太……太……太……”他忽然想到自己剛才已經失言了,現在再說什麽惹了這冷面假髡女警的逆鱗,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只要她去向真髡進幾句讒言,自己別說升官,大約連小命都難保!
他趕緊掩飾,將話頭一轉,道:“這在大明真是聞所未聞。本地縱然女子娘家有力,也是不願意出面公然鬧得,怕得是家醜外揚。”
“其實便在海南,願意說出來的女子亦不多。”練霓裳道,“至於說家醜,那也是男人出醜。女人被打了還不能說了?李警官,你這業務學習還不夠啊。怎麽還是偽明的那一套思想?”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只是有點稀奇罷了”李子玉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趕緊撇清,他知道自己這個話題下再說下去遲早要壞事,趕緊道:“聽前輩一席話,勝讀三年書!大宋的律法果然有異於偽明。我還要多多學習!請前輩有空的時候多多指教!”
練霓裳緩緩點頭道:“指教談不上。我看你還是個有藥可救的人,我們就互相學習吧。”
李子玉聽她的話語真是說不出的別扭,然而他不敢得罪她,隻好點頭稱是。趕緊切入正題:
“實不相瞞,我有個朋友對這次公務員考試,只是這公務員考試聞所未聞,亦無前例可循。著實有些難以下手。有些問題不知可否請教下前輩?這考試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前輩久在長底下做事想來知曉的更明白些……”
“這公務員考試原本在臨高也是沒有過的,我只能說些我知道的了,有沒有用還得看你朋友自己了……”
“多謝前輩了,感激不盡……”李子玉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李子玉詢問的,關鍵還是選擇考試職位上的事情。
“……我朋友原在社學念過幾年書,能寫能算,文章勉強也做得。條件都是相符只是這崗位數百,名稱各異,又不知具體做些什麽事情,不知道如何選擇為好了。”
練霓裳看了看招考的告示,逐一解釋了各個部門的職責,又解說的職位的大概執掌內容。令李子玉眼界大開:想不到澳洲人的官吏事務居然分得如此的瑣細!難怪這公務員一招就是數百。
“……其實你朋友想考公,還是要看他想做什麽,擅長些什麽。具體的工作內容,以偽明的那點教育水準是遠遠不夠用的。考上入職之後都要重新培訓。所以說考什麽都一樣,就看他願意做什麽了。”
“原來如此。 ”李子玉點頭。
“若說是偽明,職位自然有肥瘦優苦之分。這公務員職位其實也有類似的問題。大致來說外勤工作辛苦,但是收入和展較高;內勤相對輕松,收入也就少些,升職慢些――不過從事技術類的工作,只要能做專到精,升職亦快;若是願意去外縣工作,條件更艱苦,更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說日後前途更為廣大。”
“這麽說元老院用人最重實務了!”
連霓裳點頭:“正是。我大宋用人選官,重實乾之才:吃得了苦,下得了力,能辦實事。這樣的人自然前途無量。”
“原來如此。”李子語連連點頭。
“要說考公,能說得還有許多。不過你朋友即念過書,只要認真學習考試材料,考上大約是不成問題的。至於今後的前途,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她看了看學習室裡大立鍾,“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去食堂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