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座橋是什麽材質做成的,沉在水下卻絲毫沒有被侵蝕的樣子,在陽光下鮮亮如新,閃耀著斑駁的光芒。好幾只因為意外被托起來的胖魚,在滿是圓孔的橋身上亂蹦,緩慢但是堅定的向著橋的邊緣挪動。
成默原本沒有多瞧這些為了生存拚命掙扎的渺小魚類,然而走過第一條在橋上亂蹦的黑色怪魚時,它竟然拚命的弓起了身子,彈的老高,張開了橫過頭部的大嘴,亮出了滿嘴尖銳的牙齒,向著成默的膝蓋咬了過去。
雖然有點猝不及防,但成默還是敏捷的向前邁了一步,讓那隻比iPad略大的黑色怪魚咬了個空。成默回頭看了眼那隻黑色的怪魚,覺得它有點像是南美洲的“異形魚”,又有點像是“清道夫”,世界上兩萬六千多種魚,成默也不是各個都認識,成默沒有多看,繼續向前走去,不過這下比較注意湖裡那些遊來遊去的奇怪玩意了。
仔細瞧,竟幾乎全是他不太認識的奇怪魚類,有大有小,大的體型堪比鯊魚,慢慢的深水裡遊動。小的如同手機,成群結隊的四處亂竄。這些魚一看就知道是生命力戰鬥力超級強悍的魚類,不像是錦鯉這種觀賞魚類。
成默懷疑人要想在湖裡游泳,會不會被這些魚群起而攻,啃成骨架。想到這裡,成默打了個寒顫,暗忖丈母娘和雅典娜一樣不好打交道,也許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將人喂魚的主。
走過橋,透明的玻璃屋子的全貌已經呈現在成默的眼前,相比老丈人宮殿的豪華,丈母娘的地盤簡約的令人發指。屋子裡幾乎沒有燈,更不要說什麽水晶燈和古董了,屋子裡的家具也都是塑料材質和不鏽鋼的,最大的特征是,隨處都有黑板,以及貼滿各種表格和寫著亂七八糟文字的白紙。
遠遠的成默就看見一頭金發的丈母娘坐在一張桌子上正在飛快的寫著什麽。成默走到了玻璃屋子的入口,門關著的,上面還掛著一塊白板,上面寫著日程表,還有備忘錄一樣的提示。
成默抬手在白板的上方敲了敲,背對著他坐著的丈母娘頭也不抬的說道:“進來。”
玻璃門自動滑開,他腳步輕盈的走了進去,玻璃房子的通風做的很好,陽光鋪滿了整個房間也不覺得憋悶。反而能感受的到微微的風在流動。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正坐在一面巨大的顯示器前面,顯示器上面顯示著某個機械零件的參數和圖形,而她的桌子本身就是一塊白板,上面寫滿了各種數據和公式。成默稍稍低頭,就能看見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穿著實驗室白大褂,正在一張白紙上畫電流流量進程表格,上面還有“數據處理”和“響應速度”等標注,成默無法判斷這是一個什麽部件,卻能猜到這玩意,也許機器人乃至半機械人都能夠使用。
看到丈母娘俯首計算的認真,成默清楚這種時候不應該打擾對方,於是就站在旁邊沒有動。他也不好窺探丈母娘的研究成果,便百無聊賴的四下張望了一會。但玻璃屋子裡的東西真的乏善可陳,最後成默的視線還是只能落在丈母娘面前的顯示器上。
成默正研究顯示器上的到底是個什麽部件,忽然顯示器進入了休眠模式,變成了一片漆黑,陽光照射著屏幕上,倒映出了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的面容。因為這張臉孔和老婆雅典娜有幾分相似,成默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
心中也暗自比較了一下異同,母女都是一般的清冷,但雅典娜比較東方,像是精致的混血洋娃娃。而丈母娘就屬於典型的歐式美人了,那眼角眉梢唇角輪廓都透著一股成熟性感的風韻。讓人一眼就會想起《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中莫妮卡·貝魯奇飾演的瑪蓮娜。
單就容貌上來說,雅典娜當然是青出於藍,不過氣質上雅典娜就單薄了一些。說實話,在成默看來這種典雅又妖嬈的氣質,大概只有白秀秀能與之相較了。
成默又把丈母娘和白秀秀比較了一番,一個是東方的成熟之美,一個是西方的成熟之美。兩人都是一舉一動引人矚目、勾人遐想,一顰一笑叫男人心醉、女人羨妒。白秀秀的更婉約含蓄一些,而丈母娘的更奔放熱烈一些。
不過這一切都是從外表判斷,成默並不清楚丈母娘是個怎麽樣的人。
“你叫成默?”
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突然出聲將成默嚇了一跳,他將注意力從顯示器上收了回來,看向了克洛伊·德洛姆那張風情萬種卻冷漠異常的臉頰,微笑了一下說道:“您好,德洛姆女士,我是成默。”
克洛伊·德洛姆先是撇了眼顯示器,幸好這時顯示器已經重新激活,沒了克洛伊·德洛姆的倒影,只有零部件的圖形和參數。可能是以為剛才成默都在專注的研究這個零件,於是克洛伊·德洛姆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
成默暗中慶幸沒讓丈母娘知道自己剛才實際是在觀察她,要不然就尷尬了,嘴上說道:“不,我不太清楚,不過看上去像是協助處理聲音的部件。”
克洛伊·德洛姆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她轉了一下椅子,就像是教訓學生的老師,面無表情的說道:“蘇格拉底說你是雅典娜的丈夫?”
“是的,德洛姆女士。”成默回答道。
克洛伊·德洛姆爺沒有像蘇格拉底·奧納西斯盤問和質疑成默,只是思考的了一下,就像是漠不關心的問:“你想進入'黑夢'?為什麽?”
成默遲疑了一下說道:“德洛姆女士,我知道您在雅典娜七歲的時候就失蹤了,她一直在試著找到您,難道您不關心她嗎?”
克洛伊·德洛姆很意外的瞥了成默一眼,淡淡的說道:“我知道她的能力,相信她自己就能過的很好。”
“我覺得不是。”成默搖頭,“我覺得失去您,對她的影響非常大,我認為如果您在的話,她一定能成為一個正常的多的女孩的。”
克洛伊·德洛姆皺了下眉頭,“你過來到底是為了進'黑夢',還是為了討論雅典娜?”
成默毫不猶豫的說道:“把雅典娜的狀況傳達給您,是我作為丈夫的責任。當然,'黑夢'我也必須要進.....”
克洛伊·德洛姆冷聲說道:“我的時間有限,只能幫你完成一件事。現在我知道你真的是雅典娜的丈夫了,如果你還要和我討論雅典娜,就不要想讓我再幫你進入'黑夢'......”
按道理來說成默肯定應該選擇後者,畢竟眼下進入“黑夢”要重要的多,母女倆的事情,以後還多的是時間說,可成默卻想起了自己,腦子一熱,就平靜的說道:“德洛姆女士,不管你幫不幫我進入'黑夢',我還是希望您知道,雅典娜至今都對您最後為她做的檸檬慕斯念念不忘,她清楚的記得生活在您的實驗室,我知道就和您的這個實驗室一樣,是一個島,一個島中之島,她說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那裡除了您就只有不懂英文和法語的工作人員,他們每天就只是做些雜活,也不敢和她說話。您也不怎麽和她說話,您不是在做實驗,就是在準備做實驗,甚至難得和她說話的時候都是在做實驗,她清楚的記得您把各種儀器的電極片貼在她的身上,然後收集數據,類似的事情她也對我做過。她還記得您對她說過最多的一個單詞就是'完美',可直到今天,她也不覺得'完美'是一種誇獎。她記得她小時候沒有朋友可交,也沒有遊戲可玩。沒有積木,沒有布偶,也沒有其他小朋友,她每天能做的只有智力測試題,後來等她長大一點就變成了數學題,也沒有人給她上課,您總是很忙,每天隻抽一兩個小時教她,而大多數時候她都靠自學,您只是給她布置任務,考察她的進度......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還是想找到小時候居住的那座島,那座囚禁她的島嶼,其實她現在和您很像,喜歡穿實驗室白大褂,沒什麽多余的情緒,喜歡數學,喜歡實驗,這一切都是以為您......”
克洛伊·德洛姆閉了下眼睛,依舊不帶任何感情的問道:“還有別的嗎?”
“還有。”成默說,“她後悔在您把她交給蘇格拉底叔叔的時候離開了您,就連一句為什麽都沒有問,她被長久的懊惱所圍困,並沒有能從中走出來.......雖然是您在基因裡就調低了她的腎上腺素、多巴胺和五羥色胺的分泌閾值,讓她完美無瑕。可您知道不知道,一直以來她都很期待您的誇獎,還更喜歡和您一起吃飯的那種滿足感......”
克洛伊·德洛姆稍稍挪了下電腦椅,從顯示器前站了起來,“時間到了。”她將手插進了白大褂的口袋向著門口走去,平底鞋的鞋跟敲擊著不鏽鋼地板,發出時鍾般精準清脆的響聲,她頭也不回的說,“你可以走了。”
成默凝視著克洛伊·德洛姆搖曳生姿的背影,那瀑布般的金色發絲在眼前晃出一片迷離的七彩光華,他壓抑住對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態度的憤怒,只是稍稍放大了音量說道:“你不能對我說不。”
克洛伊·德洛姆沒有理會成默的意思,她腳步沒有停下,此時她已經走到門邊,玻璃門已經滑向了一側。
就在克洛伊·德洛姆即將邁出實驗室的時候,成默低聲說道:“我是瘟疫之主。”
克洛伊·德洛姆的身形像是凝固了一樣,被定格在了出口,隔了好一會她才體態僵硬的轉過身,盯著成默,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你是瘟疫之主?”
成默稍稍揚起了頭,“是的,我是瘟疫之主。”
克洛伊·德洛姆遲疑了一下,還是低下了頭,隨即單膝跪地,輕聲說道:“主人,德洛姆家族,永遠是您忠實的仆人......”
這轉變實在來的有點莫名其妙,成默也很意外,他連忙衝了過去,雙手將丈母娘扶了起來,“德洛姆女士,別這樣,要被雅典娜知道,我怕是會被丟進湖裡喂魚,上次她已經喂過一次了。”
克洛伊·德洛姆在成默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的表情仍然一以貫之的冷淡,但卻恭敬了不少,她語調慚愧的說道:“是我教育的不好。”
成默松開手,推了下眼鏡,笑著說道:“不,千萬別這麽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克洛伊·德洛姆低聲說道:“主人,不用替雅典娜掩飾,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她的。”
成默擺手,“別叫我主人了,叫我成默,真的承受不起,您....您可是我的丈母娘啊!”
克洛伊·德洛姆蹙著眉頭說道:“祖訓和禮儀怎麽能廢除?一定是雅典娜那個丫頭太無理了!”
成默直冒汗,他沒想到丈母娘這麽古板,苦笑道:“雅典娜真的很好......”
“先不說這個。”克洛伊·德洛姆正色道:“主人,想要進入黑夢嗎?”
“嗯。”成默點頭。
“為什麽想去哪裡?”
聽出了克洛伊·德洛姆語調中的疑惑,成默以為丈母娘也是認為那裡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服務所以不解,成默自然不想丈母娘認為自己是那種人,立刻解釋道:“我想去'黑夢'並不是為了裡面可以提供那種服務,而是為了見一個人......”
克洛伊·德洛姆搖了下頭說道:“不,您誤會了,我之所以詢問,是因為'黑夢'的一切只是表象,實際上'黑夢'是整個理想國除了'宇宙思考花園'之外最重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