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沉默。
自王老師向保羅先生翻譯完梓茗的證詞,那條狗就再沒說話了。但伍昊知道它是想說的,只看著它的臉又白變紅,由紅變綠,最後由綠變黑。
它在醞釀情緒。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巨大的狗吠在屋子裡炸開,只看著保羅先生後爪站起,前爪摳進桌面,嗔著目,齜著牙齒。它一邊吠叫,一邊無視禮儀地盯著會議廳的所有地球人。
它的視線在伍昊這停留了很久,伍昊差點難捺不住拔出刺蜂、剜出它的眼睛的衝動,也慶幸它在伍昊拔出刺蜂前就撇過了頭。
“它在說什麽?”伍昊問王老師。
“它在罵人,”兼當翻譯的外語老師聳了聳肩,“你不會想知道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說,”王老師繼續翻譯,“不管我當時在飯堂想對那隻地球豬做些什麽,不是沒做成麽!但那家夥確實把我打進了醫院!只要這個事實坐實,我們就有理由對你們發動戰爭!”
“伍同學,這是事實,”校長轉頭對伍昊說,“雖然校方對你見義勇為的舉動很是讚賞,但這是嚴肅的兩個世界的外交問題,道義是站不住腳的。”
還真是無恥到極致啊。伍昊想,不管是學校還是那條異世界狗。
但是,既然你們把這麽惡心、而明顯的謊言放在這裡,我就沒有不戳穿它的道理。
這就是身為推理者(遊戲玩家)的趣味所在。
伍昊一邊想著,邊單臂舉起,懶洋洋地說:“校長,我也有疑問。”
“有啥疑問就說吧,”校長說,“畢竟你是當事人。”
伍昊點點頭,慢吞吞地站起,環視了一遍在場的人,最後把視線放在那條異世界狗身上。
“汪汪汪!”
王老師沒翻譯,但伍昊猜也能猜到他說些啥,是“你盯我幹什麽。”
誰讓你剛才瞅我來著!
伍昊聳聳肩,說:“我剛剛看了醫院開具的證明。發現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王老師,請你問下保羅先生,他先前是不是說過[脖子被人拽住,那人狠狠地把他撞到取餐的櫃子上]!”
“汪。”
“他說,可能是。”王老師說。
“是還是不是?”
“汪汪。”
“就算是吧。”
“那就奇怪了,”伍昊露出玩味的笑容,“保羅先生[脖子被人拽住,那人狠狠地把他撞到取餐的櫃子上],還流了血,怎麽說也會在額頭留下一道傷疤。但根據醫院開具的傷檢證明,保羅先生的傷口在後腦杓哦!”
“怎麽做到的?”伍昊問,“按照我的想法,保羅先生的脖子得像長頸鹿一樣長,在撞上櫃子前頭顱得進行個一百八十度的扭轉,讓自己更脆弱的後腦杓撞上堅硬的取餐櫃。哎呀,這是多專業的碰瓷精神啊!”
周圍發出一陣嗤笑。
保羅的臉漲得通紅,連聲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說,”王老師忍住笑繼續翻譯,“還不是被你們這群地球豬害的,發生了腦震蕩,說話有些迷糊很正常!”
“汪汪汪汪,汪汪汪!”
“那取餐櫃上的裂痕你怎麽解釋,那裡還有血跡!”
“血跡啊,”伍昊挑挑眉,問一邊的安心會長,“鏡像界人的血型種類有哪幾種?和地球人一樣麽?”
“不一樣,”安心會長回答,“鏡像界人的遺傳因子和地球人完全不一樣,血型也不一樣。區別於地球人常見的A、B、AB、O四種血型,鏡像界人的血型有X、Y、Z三種。”
“謝謝會長了,”伍昊向女孩道謝,他把安心先前給他的另一個資料夾在空中揮了揮,說:“保羅先生說得沒錯,取餐櫃上的確有大片裂痕,而且也有血跡——說不定是保羅先生的也說不定。”
“但根據警方資料,那裡的血跡是O型。”
“請問保羅先生,”伍昊向異世界狗發問,“你是人類麽?”
異世界狗的臉色變得更黑了,它的牙齒齜得更響,眼睛附近的血管簡直要炸開,但一聲也沒吠。
“至於那裡的血液是誰的問題,”伍昊轉過身,讓身子背對眾人,雙手攤開對安心說:“會長,搭把手。”
女孩點點頭,她站起身,踮起腳,捋開伍昊濃密而凌亂的黑發。
那裡有一道還沒愈合的、觸目驚心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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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悅乘著貓頭鷹掠過大海。
黑色的海洋分割開兩塊大陸,兩邊海岸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色彩。一邊大陸覆蓋著大片大片的綠色,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而樹海的對岸,另一邊的大陸,卻被一團淡黃色的瘴氣籠罩,瘴氣裡的景象不斷搖曳,如同海市蜃樓。
透過朦朧的瘴氣,秋悅依稀看見大陸海岸的片鱗。乾涸的土地,褐色的枯萎的灌木和樹叢,黑色的波濤拍打上沙灘,送上一波波腐爛的魚骨。
光是想到要飛上這片土地的上空秋悅就感到胃不斷翻湧。
“做好心理準備,”貓頭鷹提醒道,“等等我們要步行。”
“步行?不會吧。”秋悅皺眉道,“那裡看上去就有好多毒蛇的樣子!”
“不光有毒蛇,”貓頭鷹補充,“還有發光的蠍子,腿比人高的蜘蛛,嘴裡能噴出箭矢的毒蛙,全身長滿針孔的蚊子。噢,當然,最要緊的還是米爾寇手下的老鼠遊擊隊。”
“那麽危險我們還走!”秋悅都想哭出來了, “直接飛過去不好麽!”
“問題是飛不了啊,”貓頭鷹苦笑道,“看到這黃色的瘴氣沒有?它漂浮在三米上的空中,掛在每棵樹的樹梢上,暴雨和颶風都無法把它驅散,這是一種致命的神經性毒氣,稍吸入一點就會一命嗚呼的危險玩意。它也算是米爾寇的王國裡,天然的禁空區吧。”
“這玩意可是把雙刃劍呀,”資深的遊戲經驗讓秋悅一眼看清這東西的戰略價值,“既傷己也傷敵,米爾寇怎麽會想到布置這東西?”
“不是他想[布置]的,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怎麽說?”
“失落之書要維持兩界的大門常開,需要進行大量的能量轉換。”貓頭鷹說,“它汲取這片土地的生氣,轉換成龐大的時空能量。而這些瘴氣,就是在失落之書轉換能量過程中排出來的廢氣,這一點米爾寇也無法控制。”
“就算天上有毒氣彌漫,我們也不一定要走路吧!”秋悅把眉毛皺成了苦瓜臉,“你說的……米爾寇住的地方肯定不會建在海岸邊,要走得走多久啊!低空飛行!低空飛行可以的!只要飛行高度低於三米……”
“不行,”貓頭鷹打斷她的話,“低空飛行會引來這塊大陸變異的怪物,米爾寇的城堡確實不在海岸附近,但由於失落之書的影響,這塊大陸各地都產生了蟲洞。我們上岸走兩公裡就有一個蟲洞,恰好連接米爾寇的城堡。”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秋悅不服氣。
“因為我就是從那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