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跟著言偃回到家的時候,施母正在廚房裡做午飯,矮屋上的煙囪上面冒著白煙。院子裡的雞咯咯咯的叫著。正午的太陽下曬著的紗上面拉了一層白色的布擋著強光。院中輕紗飄揚。
“施大嬸,我送西施妹子回來了!”言偃站在施家院門口,衝著冒著煙的矮灶房扯著嗓子喊道。
聽到聲音,施母從灶房裡走了出,還帶著頭巾,撩過紗看著院門口的言偃,目光落在施夷光身上,帶著質問不滿的道:“光兒你去哪兒了啊?你爹回來看你不見嚇得又出去到處尋你了!”
說著白了施夷光一眼,目光又落在言偃身上,笑道:“言偃啊,又麻煩你了!快些進來,眼見便要吃午飯了,就在咱們家一道兒吃吧。”
“不必了施大嬸,我只是來送西施妹子家來的。她尋不到路了。”言偃看著熱情的施母,雙手搓了搓衣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不打緊的,反正在來了就一道兒唄。”施母看著言偃說著,又轉頭看向施夷光:“光兒,速去把桌子擦了。言偃,你去幫大嬸把你施大叔尋回來好不,就在村東那裡。”
“唉好。”言偃點頭應聲,向著院子外頭跑去。
看著言偃走遠的身影,施夷光轉頭,看向自家正在搬桌子的母親。
院子架上種著的瓜果上頭開著黃花,綴在架子上。
“娘,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孔丘的人?”施夷光站在院壩裡頭,一手撐著帶著黃花的院架,看著擺著桌子的施母。
“孔丘?”施母一邊擺著桌子,一邊抬頭看著施夷光,疑問道:“誰啊?”
施夷光撇過頭,扁了扁嘴:“誰也不是,當我沒講。”說著,向著屋簷下走去,搬起了凳子。
她爹連今年是哪一年都不曉得,還指望她娘能知道孔子是何許人也?
施母看著施夷光,又道:“光兒,明天你去要去夫子家了,你言偃哥哥在夫子那裡上學,你要是不懂可以問他。”
施夷光邊搬著凳子,邊應聲道:“知道了,娘。”
“也要聽夫子的話,不準惹事。”施母繼續諄諄善誘。
“是……”施夷光拖著聲音漫不經心的應著。心裡卻還想著孔子的事兒。
她要是,能跟著孔夫子就好了。基本上就不用擔心往後的事兒呢。
至少能學的一身本領,跟著周遊也能摸清這亂世各國之間的牽扯利害。那往後沉江的事兒,似乎也不用太擔心。
施夷光想至此,抬著凳子仰天長歎。
她怎麽就不能早點兒認出來呢?
唉…………
施母聽到哀歎聲,抬頭看向施夷光,正要說話,目光落在院子外走近的兩人:“光兒,你爹回來了。”
施夷光轉頭,看著言偃跟施父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院子裡頭。
走進院子,他先是轉頭狠狠的剜了一眼施夷光,厲聲道:“下回再出去這麽久不回家,就打斷你的腿。”
施夷光將凳子放在桌旁,抬頭,看向施父:“言偃沒給你說是我迷路了嗎?”
“你還好意思講?”施父又轉頭剜了一眼施夷光:“這麽大個人還能走迷了,腦子裝的是漿糊不成?”
施夷光看著施父,莫名其妙被罵著,看著施父回偏頭道:“你生的女兒這麽大個兒還能走迷了,你還有臉了?”
正在院子裡趕著雞進籠子的施父被懟的一愣,轉頭看著施夷光:“你什麽個意思?不成你迷了路還是我的錯了?”
“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我的錯了?”施夷光轉頭,
掃了一眼施父,邊說邊向著灶房走去:“什麽樣的爹就有什麽樣的女兒,我犯錯的時候你得省一省自個兒的問題。” 施父看著施夷光走進灶房的身影,眉頭皺了皺,又松開。又皺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還是他的錯了?
施父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說的,怎麽聽著很有道理。”說著,他轉頭看著一旁幫忙趕著雞的言偃:“是吧,言偃?”
言偃一邊幫忙趕著雞,一邊應聲道:“夫子講,稚子無教,父母當省。我想西施妹妹說的便是此意罷。”
施父立著,聽著言偃的話,而後點點頭:“既然是夫子講的,那定然沒有錯了。”
院子裡頭的人趕著雞,灶房中施夷光跟施母兩人進進出出,擺好了飯菜。
一桌四人便坐下開始吃起來。
山裡頭的夜來得早。
吃完夜飯鄰裡三三兩兩站在橋邊的樹下, 搖著黍杆編織的蒲扇,打著腳邊的蚊子。說著今日田裡的蟲子和野草,或是瓜果的生長。
施夷光吃完飯也跟著施父施母到院子外,聽著眾農人嘮嗑。想要多了解春秋的一些情況。
可惜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年紀太小,沒聽兩句話,困意就襲來了。然後便被施父背在背上,一邊聽著鄰裡聊著澆灌的日子,一邊趴在施父的肩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施夷光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清晨了。雞鳴時分,便被她娘從被子裡給拉了起來。
施夷光睜開眼,眯著眼看了看外頭還黑著的天兒,打了個哈欠,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轉頭在眼睛縫裡瞧了瞧撐著窗戶的施母,閉上眼睛,嘶啞著聲音,皺眉道:“娘,你搞什麽飛機啊。”
“什麽飛雞?”施母撐好窗,點起燈火走到床邊,將施夷光從被子裡拉了起來:“快些起來了,不然上學該遲到了。”
施夷光往床上一躺,將被子一裹,滿身床氣:“什麽學要這麽早上啊,都還掌燈呢。”
“等天兒亮不掌燈,夫子都該下學了。”施母看著躺在床上不肯起的施夷光,滿是無奈。伸出手又拉了拉:“快些起來,你爹爹待會兒進來要打尻子的。”
施夷光不講話,只是裹著被子,呼呼睡著。
施母無奈的搖頭,而後俯下身子,湊在施夷光的耳邊,輕聲道:“光兒,快些起來,你爹把飛雞都給你準備好了。”
施夷光撩開被子,半眯著眼睛盯著施母,還未開嗓的聲音啞著道:“什麽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