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天吳扯出了水面一些,施夷光伸著脖子往水裡一看,這天吳腰身之下,就是江水。
她一手抓住天吳的頭,挪著屁股坐到江畔,伸腳踢了踢。
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水……
“哎媽當真是神仙呐!”施夷光手一松,腳往上頭一縮,退到江畔,盯著那天吳老頭,慢慢的往後挪了一步。
當真是神仙,會不會殺了她?神仙不敢殺人的吧,電視裡頭都這麽說。
那水神天吳一手摸著自己散亂的頭髮,看著施夷光,一臉哀怨。若不是天規有定,他一定要把面前的小女娃娃再扔到江裡一次。
“神仙爺爺,誤會,誤會…”施夷光擺著手,盯著那水神天吳一臉嘴角抽了抽:“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您話裡太多疑點了。”
天吳板起了臉,看著施夷光:“什麽疑點?”說著頭一動,頭上的銀發像是生了命一般,自個兒動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整齊的盤在頭頂了。
施夷光看著,吞了吞口水,原來這世間,當真有神仙……
她收斂心神,目光看向天吳:“您說是在揚子江裡頭救得我,但我確實在北京的未名湖裡落得水啊。”
“未名湖?那是個什麽湖。”說著,天吳老頭眉頭皺起,他主管天地之水,世間的江湖河海,他都是了如指掌的。可沒有未名湖這個湖。
“那是一個人工湖。”施夷光眨了眨眼睛,老老實實的回道。
“人工湖?”天吳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忽而,他突然想起什麽,抬頭看向施夷光:“你本名可是施夷光,號西施?”
“是啊。”施夷光老實的點點頭,然後立馬又搖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施夷光,但我可不是西施!”
她親爸是大學中文系教授,迷春秋亂世梟雄,其中春秋後期吳越尤是。西施便是他爹最愛研究的女子之一。剛好她們家姓施,於是她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定了個施夷光的名字。
幸而她沒有生為男人。
那天吳老頭臉色微沉,看著施夷光,身子往上浮起,本來為水的下身,慢慢的匯聚成一雙腿,最後變成實實在在的腿。
他杵著拐杖,走到施夷光面前。而後將手掌放在施夷光的額頭。
額頭一陣清涼傳來,舒服極了。施夷光不自覺的閉上眼。這一刻,她覺得寧靜極了,五感都是從未有過的清晰。連江風拂過耳邊的低語,她都能聽得真切。
“糟了!”
頭上清涼消失,通暢清晰的五感不見。施夷光睜開眼看著面前一臉苦色的天吳。
“怎麽了?”施夷光看著天吳,不解的問道。
“出大事兒了!”水神天吳一臉著急,然後杵著拐杖在施夷光面前踱著步子。
忽而他的腳步一頓,頭偏過,看向江邊的山林中。
“有人來了。”他說著,而後偏頭看向施夷光:“姑娘,記著,現在你是施夷光,是越女西施。此事萬萬不能說與他人。暗示隱晦的都不能有絲毫提及,否則元神俱滅!記住了!”
“越女西施?”施夷光有些反應不過來,喃喃問道。
天吳老頭說罷也不管施夷光的疑惑,轉過身子,麻利的走向江邊一跳,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一個,就沉入水中無形無蹤。
施夷光呆愣著,趕緊爬到江邊:“喂喂!天吳老頭,大神仙,那我我我怎麽辦啊?”施夷光著急的舌頭都打著結。
她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做西施?至少得把西施的記憶給她啊!
可是那天吳早已消失不見。
江水一片澄清,連水底的斑斕的石頭和往來遊著的魚兒都能清晰的見到。就是不見天吳的身影。
施夷光無力的坐在江邊,眼神懵逼的看著遠處的江面。她要怎麽辦?
“夷……光……”山中忽而有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西……施……”
施夷光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轉頭看向背後的山林。來了來了,人來了。
要怎麽辦?
施夷光的目光落在地上放著的牛革麻袋上,一根兒繩子系著的大石頭還安安靜靜的連在一起。
山中聲音越來越清晰,人聲越來越近。
她不再猶豫,爬到牛革袋子裡,艱難的弓起身子,伸出手將袋子系上。系的口有些大,將容許一個手臂伸進來。
施夷光將手伸進來,躺好,閉上眼。
山林中的聲音愈發近了,也越來越多。
就在施夷光閉上眼睛太久都有了些許睡意,忽而一聲很近的男聲響起:“那裡有一個麻袋子!”
語音一落,便是一陣腳步聲響起。最後停在了施夷光的旁邊。
有人蹲下來將麻袋解開,然後看了看裡頭。
“呀!當真是西施妹子!”有男孩的聲音想起。
接著便是一陣拖拽,施夷光被拉出來麻袋。
有男孩站起身子,衝著山林喊到:“施家大娘,西施妹妹找到了……”
“哪裡啊!”山中有婦人高呼問道。
那男孩又大聲回道:“在江邊!”
然後山林便又是一陣聲音。
施夷光躺在地上,感覺著四周圍起來的諸人。閉著眼睛一動不敢多動。有人將食指放在施夷光的鼻間。
施夷光立馬憋住氣,良久,終於移開。
施夷光小心翼翼的吐出氣。怎料又一隻指頭伸了過來。
……
有婦人走進:“天呐,我的兒,這這這……”
“不曉得,將才就是從袋子裡頭將西施妹妹。”男人回道。
“這是落水了?”婦人說著,聲音立馬哽噎起來:“這這這……”
“施家大娘莫要擔心,西施妹子還有氣。”將才伸指頭探鼻息的男子說道。
忽而那婦人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旁邊的袋子,又將目光落在袋子下連著的大石頭上,驚呼道:“天呐!竟然……”說著忍不住大哭:“哪個,哪個殺千刀的啊!”
旁邊有婦人趕緊安慰:“施家大嬸子莫要著急。看,王醫女來了,先讓王醫女把西施侄女兒救了再說。”
有一個女子從山林走出來,上前推了推眾人:“來,讓開些。我來瞧瞧。”
“快快,給王醫女讓位置。”有人說道,然後圍著的眾人都退了開去。
王醫女先是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脈。然後又將施夷光放平,又將她的嘴掰開看了看。
施夷光躺在地上任由她搗鼓著。
“落水了,我要替她把水壓出來。再退退。”
話音一落,施夷光還沒有反應過來。
忽而胸口一陣悶痛,她竭力閉著嘴忍住。然後就是不斷的按著她的胸口。
一下比一下重。
胸口痛的不行,再這樣下去,不淹死也得被按死。
明明痛得很,偏偏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施夷光忍住睜眼破口大罵的衝動。
嘴裡的口水差不多了,就在那王醫女狠按一下之時,施夷光頭一偏,將包好的一口口水吐了出來。
“哎呀!吐出來了!”施母在一旁欣喜的拍了拍手,又橫著袖子抹了抹眼淚。
王醫女嚴肅的搖搖頭:“定然不會才這些水!”說著又按了起來。
施夷光在心裡頭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胸口窩著火。
又醞釀出一口口水,心裡暗自決定,這口口水吐出來就得醒了。不然再說水不夠……
就在王醫女狠按之下,施夷光頭又是一偏,將嘴裡口水吐了出來。
“這水怎這般粘稠?”那王醫女皺著眉,看著施夷光旁邊的水, 正準備伸手沾一些來細看。
施夷光一聲輕輕的呻吟。
“醒了醒了!”旁邊有人拍掌驚喜的說道。
“王醫女當真好醫術!”
“我的兒…”施母走上前,蹲在施夷光旁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流。
施夷光慢悠悠的睜開眼,目光落在面前的婦女身上。
那婦女綰著發,耳發有些散了,相貌卻是生的好看,一雙含水眸子看著施夷光,滿是擔憂。
“媽…”施夷光看著那婦人,牽強的勾起唇笑了笑。
“馬?什麽馬?”旁邊有人驚詫道。
“難道是馬把她撞到江裡的?”有人接嘴。
“怎麽會,可是有麻袋子跟石頭啊。”又有人說著,而後蹲了下來,摸了摸旁邊的麻袋:“哎喲,這個麻袋可好啊,牛革做的呢。”說著轉頭看向施母:“施家大娘,這麻袋能不能給我?”
施夷光躺在地上,眼睛直了直。對了,這兒是春秋,沒有媽的……
她輕輕的咳了,轉頭看了看,最後目光又落在施母身上,語氣柔弱:“娘……”
施母看著施夷光,身子往前傾了傾,將施夷光扶到懷裡,眼裡帶著淚光:“夷光,你覺得可好些了?”
施夷光點點頭,‘嗯’了一聲,目光看向周圍的景色,帶著茫然:“這兒,是哪兒啊?還有,他們……都是誰啊?”說著目光掃過圍著,一臉擔憂或是欣喜的眾人,最後落在施母身上。
眾人一靜。
“你……不識得他們?”施母看著施夷光,問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