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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城大將童吼手中那杆長矛並不一般,除了矛尖之外通體紫紅色,矛尖下趴伏著一頭紫銅怪獸,形如蜥蜴,怪異的是大嘴張開,吐出一條猩紅大舌頭,近粗遠細,鋒利無比,其上宛如蘸著粘稠的血液一般泛出液體的光澤,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道。
他並不是用力猛刺,只不過是揮著長矛指指點點地恐嚇,但也詭異地引動了周邊看客體內的異樣。附近的看客們都感覺心中砰砰狂跳,滿腔熱血躍動起來,仿佛隨時要從體內噴湧而出,被那矛尖吸去一樣。
此矛名為舔血矛,散發出強烈的血氣波動,能直接吸引一定范圍內的氣血之力。如果對方傷口破潰,甚至能直接凌空吸血,對妖族血修影響巨大,更不要說旁邊的凡民們了。
但他的矛尖剛往紅葉的鬼鴞鐵翅上一點,就如同一根殘余著火星的燃燒過的木柴點在了滾油中。那原本冰冷且密密麻麻的短劍所組成的大翅,一點即燃,火焰從他指點處,如紅蓮盛開般猛然爆發出來。熱浪衝擊,他心中大驚,情不自禁往後一退。
童吼好容易鎮定住心神在再看的時候,紅葉背上伸出來的巨大鐵翼已經消失無蹤。而那名高大英俊,面白如玉,臉上線條卻頗為柔美的皇子,仿佛根本沒有在他眼前看到一場虛丹修士之間的凌厲交鋒,依然是目光倨傲看了看他的窘境,臉上露出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倨傲之色。
“這位將軍,”紅葉拱手行禮,不卑不亢回道,“你們城主讓我們等著,說三日內召見驗明正身,現在都四五天了,也沒有人來找我們。貴城主既然不來,我們便自己上門去,難道這也不行?”
這位鬼鴞聖女紅葉,就是當年在五行宗除妖堂的弟子紅夜。她那時是鬼鴞萬流谷部派在五行宗的臥底,同時也是人族中的奸細。這段過往並不光彩。因此她回到萬流谷部落便去掉了那個給人詭異莫深感覺的“夜”字,改名為“紅葉”,以示徹底拋棄那段過往。
傳統上,鬼鴞的聖女都是嫁給鬼鴞聖子為妻。黑夜王回歸之後,將黑氏後裔黑翎兒立為聖子。這位黑翎兒兩面三刀,曾經在夜盲山上骨鷹峰下陰了紅葉一把,差點讓她落在五行宗修士手中。好在古仲由及時出手,才讓她活著回到幼時的故鄉萬流谷。
按照黑夜王的安排,她極有可能嫁給黑翎兒為,這成為她一大憂患。這時候古仲由給了她“千裡定魂針”,並教了她使用之法。黑翎兒無形之中中招,成了被她操控的木偶。
在古仲由的授意下,紅葉並未過分控制黑翎兒的行動。因為黑夜王畢竟是金丹大能。一旦他仔細以神識探查,必然會發現黑翎兒的異樣。但只要他不起疑心,便不會有事。
紅葉只不過在黑翎兒辦幾件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才稍加干涉,讓他將事情徹底辦砸。黑翎兒甚至都沒有感覺到這是被人操控的結果,只不過覺得自己運氣特別差罷了。
而黑夜王這對這位聖子屢辦屢砸的能力大為震怒,對其人也徹底失望。不但將他的聖子之位剝奪,還將他流放至極南偏遠之地去了。
在這個倒霉鬼被流放之前,紅葉還將他腦中的千裡定魂針取了出來,再也沒有任何痕跡。所以這位前鬼鴞聖子的千古奇冤,不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發覺,而且再也無法大白於天下了。
在那之後,鬼鴞一族聖子之位一直空缺,只有聖女。紅葉在鬼鴞族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已是實際上的少主身份。古仲由身為紅葉的師父,
又是黑夜王手下頭號謀士,則等同是鬼鴞一族沒有名分的太師。 只是黑夜王在過去一萬年間被封印,壽元一直處於幾乎凝固的狀態,現在剩余的壽元依然綿長,他也並不急於留下傳承,所以紅葉尚未被證實宣布為儲君。
童吼被她那一團噴湧而來的烈火驚退,氣勢上不知不覺就低了一頭。此時他也不敢再拿起手中的長矛揮舞,只能將長矛橫在雙手臂彎上,作了一個揖,客氣地說:
“很快就是獸潮,城裡事情太多了,城主忙得團團轉,自然要怠慢一些。這不,城主大人今天又陪著煉血長老查看城防去了,不在府中。幾位尊客就算去了也沒用,不如先回去歇著。我通報主子一聲,大夥兒明天再去?”
此時的古仲由一身黑袍,鬥篷蓋在頭上遮蔽了面容,不動聲色地跟在人群中。紅葉進退不能,便暗暗傳音給他:“師父,現在怎麽辦?”古仲由淡笑回答:“回去即可。”紅葉隻得臉色一沉,命令車駕回轉。
古仲由當然並非是真的要帶著這位樹族皇子強闖城主府,那根本沒有意義。
他們一行到了木棉城之後,一切都在他的預計之中。眠惡山木野部對待他們,無非三種可行之法。
第一種是設法證實這位皇子為假,名正言順地拒絕。第二種則是派出高手將他們悄悄滅口,毀滅於無形之中。第三種就是將他們阻截在木棉城,既不證實也不證偽,拖個三年五年,以拖待變。
想要證實這位皇子為假,古仲由自信不那麽容易,這和證實這位皇子為真一樣困難。至於滅口,現在有寒塵巫女和鬼鴞聖女二女親自互送,樹族想要滅口談何容易,他們不可能同時得罪妖界和北方塵部的兩大勢力。
所以眠惡山也只能走這一條路,那就是將他們堵截在木棉城以拖待變了。對此他也早有對策。只要他故意大張旗鼓,把這件事弄得路人皆知,樹族其他部落的人不可能會毫無動靜,一定會有人出面搶奪這位皇子。
木野部也不可能放手讓別人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一定會強力阻止。到時候樹族紛爭大起,妖界聯軍便有了長驅直入,擊潰眠惡山的樹族的機會,他也就可以乘勢扶黑夜王登上妖皇之位了!
所以他根本無需做什麽,只要讓這位皇子拋頭露面,在這大街上多走走,多在人前露臉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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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刺天塔下的密室中,勾誅一愣。雖然連菱是他的師父,但並不精通陣法,也沒有專門給他傳授過陣法。
倒是黃璐教了他不少陣法知識,而且他識海中還刻錄著《陣皇經》。從這個角度而言,他的陣術可以說是師出黃泉一門。
他要是真這麽說,紀衍估計會被驚呆。五百年前,陣皇黃泉那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陣師。
如今厚土王朝皇帝的安身立命之所,也就是所謂六合至尊虛空大陣,便是黃泉親自設計督造。至今坤元皇帝也是靠著這陣的陣樞,牢牢地把握著權柄。
黃泉本尊一脈相傳的弟子到了面前,他紀衍豈不是只有膜頂禮拜的份兒?
勾誅腦筋一轉,回答說:“晚輩運氣好,撿到一本無名殘書,自學的陣法,沒有師父。”
聽說這位是自學而成的散修, 紀衍目中的倨傲又多了幾分,故作遺憾之狀說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沒有陣徽在身,卻自稱陣師。你這種自學陣術的小子,我也見過幾個。確實一個個都是大氣運傍身,智慧非凡之人。
“只可惜陣術一道,很容易學得似是而非。自以為精通,其實拙劣無比的家夥,比比皆是。你既然年輕,又有緣入了門,就不要自以為是,好好尋個師父,潛心修習幾年才是正路。”
說完他稍一轉身,破舊的灰袍之上,有一枚金色徽章正在爍爍反射著四周油燈的光芒。
勾誅這才注意到,這個老頭身上的灰袍極為破舊,但那枚“陣徽”卻是擦得鋥亮。這種陣徽是陣師的統一標志,從中土王朝到南疆妖界,形製都是一樣。
紀衍身上的陣徽是一隻金色手掌。手掌代表的是他只有手陣境界,無法目視陣勢,看不到靈機線,只能手持量器測量來繪製陣圖。眼陣者陣徽形狀為一隻眼睛,而心陣境界者陣徽形狀為一顆心臟。
但陣師的陣術並非隻由手陣、眼陣、心陣三個境界來決定。陣師對陣道的領悟、知識的淵博,以及布陣手法之精妙,和手陣、眼陣、心陣三個境界沒有絕對的關聯。
因此除了這三個境界的區分之外,陣師本身的級別又分為人學徒陣師、中級陣師與大陣師三個級別。
學徒的陣徽為銅製,中級陣師的陣徽為銀製,只有大陣師才能佩戴金色的陣徽。這位紀大師雖然只有手陣境界,但陣術達到了陣術師的所能達到的幾乎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