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誅在心中計算著時間。
元神出體其實類似於氣魄分身。但氣魄分身以氣魄為主,只是分出了元神的一部分神識。而元神出體則相反,氣魄極弱,神識則是全部。
傳音需要動用真氣,佟瑤元神出體後攜帶的那微不足道的氣魄很難傳音。因此勾誅這時候與佟瑤是完全消息阻隔的。他只能估計佟瑤的元神抵達晃血的位置,並用魂術將對方控制住所需要的時間。
純粹的神識之力所施展的術法只能暫時控制神魂,並不能徹底了結對方的肉身。一定時間之後,對方一定會掙脫。因此勾誅必須在估計佟瑤得手之後,自己主動出擊去了結對方。
佟瑤則必須元神回歸後才能有進一步動作。這同樣需要時間。而且元神的速度移動還不如勾誅的輕功快。
雪羊道人面對木棉帶著一幫虛丹妖修蠻修的圍攻,能支撐的時間也不多了。一旦他魂飛魄散,木棉帶著剩下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所以他和佟瑤的肉身在這裡也不能藏太久。
可惜佟瑤不是第十九,要不然把她往仙荷裡一丟就完事了。勾誅有些懊惱地想。不過這也不是問題,他早已想好了對策。
他預估的時間流逝之後,感覺到這四周的晦澀氣息猛然一變。它並非是變得虛弱了或者更強了,而是變得凝滯了。就像是原本活躍的一河流水,猛然變成了如蜂蜜般粘稠的液體。
他心中暗喜,預想果然沒錯。
他就像猴子一樣單手攀著一根木柱,噌噌噌地攀爬了上去,靠近了屋頂,頭頂的瓦片伸手可及。他完全可以不通過有人把守的走廊就到達晃血所在的包廂,那就是通過屋頂。
只是挪動瓦片一定會發出異響。對方控制的所有修士都展開著神識關注著整個風月樓。即便一點聲響也是瞞不過他們的感覺的。仙息很快會作出反應,讓更多修士來圍攻他,就像對付羊岩雪一樣。
但這些仙息變得粘滯了之後就不一樣了。即便他被察覺,勾誅猜測那些被控制的修士也來不及反應。至少在解決羊岩雪之前,他們只會繼續做他們原本就在做的事情。
他輕輕將頭頂的瓦片挪動開,露出一個足以通過兩個人的大洞。緊接著他縱身而下,輕輕落在木梁上,一個公主抱將佟瑤沉睡的肉身抱起,足下發力,輕飄飄地躍出了那個洞口。
到了屋頂上,他重新移動瓦片,那個大洞很快消失,嚴絲合縫,幾乎沒有任何異樣。
屋頂上空,隻隔著幾個頭的高度就是時空亂流。這亂流並沒有帶來風,也沒有任何聲音,反而吸收了周圍一切聲音,靜寂得出奇。勾誅能聽到自己的血脈中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
亂流帶如同一層籠罩在周圍的透明燒化了的玻璃漿,粘滯地流動著,扭曲著夜空和夜空下璀璨的夜城。
雖然離那些亂流還有一定的距離。但勾誅不敢抬頭,躬身施展輕功,腳步在屋頂輕盈地上滑動,估計著晃血藏身的那間包廂的位置。
就在他即將到達的時候,一股陰風湧來,佟瑤悠悠轉醒,一雙眸子雖然透亮,但卻帶著一些困倦的神色。她似乎想要抓住勾誅的胳膊爬起,卻沒有成功,渾身軟綿綿地根本起不來。
“你把我放一個地方就行了。”她低聲說道。
“你沒事吧?”
“這怪異氣息對神魂有影響。不過還好,我調息靜休一會就可以恢復。只是對付那個人就得靠你自己了。他已經中了我的幻術。
” “放心。”在女人面前,勾誅總是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你要多久時間才能恢復?”
“半刻鍾。”佟瑤小聲回答,“半刻鍾之後,我來助你。”
屋簷的盡頭有一條木製的水槽,平時用來引走雨水用。這段時間都沒有下雨,裡邊乾燥得很。勾誅小心將佟瑤放在那槽中,從屋頂上望去,如果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見她。
佟瑤閉目調息,一股柔和法力籠罩了她,讓她重新適應著這具肉身,鞏固神魂。這次元神出竅因為落在仙息中,遠比尋常的元神出竅更加凶險。雖然她尚不知道這仙息為何物。
一隻通體黑色的麻雀似的小鳥兒從她的仙荷中鑽了出來,落在她的額頭上。這是雪羊道人的法寶玄影雀,她放出來守護自己。如果有敵人接近,玄影雀不但會預警,還能主動攻擊。
勾誅的計劃還是稍稍出現了差池。他設想的是佟瑤先以元神出竅偷襲晃血將他控制住。然後他帶著佟瑤的肉身與佟瑤的元神在屋頂上匯合。等她元神歸位之後,兩人聯手攻擊晃血,趕在木棉等人到來之前,瞬間解決掉他。
沒想到佟瑤的元神需要時間恢復。這樣就變成了他與晃血一對一的對決。晃血是半步紫府的蠻修,實力對他有壓倒性的優勢。但對方沒有巫修配合,又中了幻術,他還是有機會的。
很難猜測木棉還要多久會找到這裡。但他越是能盡快解決掉晃血,佟瑤便越是安全。
勾誅沒有再想什麽,攀住屋簷,一個倒掛金鍾,直接揣碎窗戶,撞入晃血藏身的那間包廂!
一場混戰之後,木棉帶隊的人手中築基修士死傷眾多,但幾名虛丹修士還算完好。雪羊道人攻擊雖然猛,但缺少戰術,一味蠻衝蠻撞。
在穆格等幾人的反覆襲擾的掩護下,木棉猛然出現在了雪羊的兩隻大黑角面前。她雙手如閃電般一抓,剛好將兩隻大角抓住了。
雪羊最初能得手,全靠猛烈衝擊之力極大地強化了他那一對天生威能巨大的角。但要論靜止的力道,他一個半步紫府的血修,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木棉這個紫府體修的。
果然,兩根大角抓在木棉手中,他便再也動彈不了。木棉此時如果施展血生花,可以將對方磨成碎末。但她始終怕再度破開肉體,被那種莫名幻術找到機會。所以她乾脆未再動用任何術法,而是雙手動用蠻力,使勁一掰。
轟然一聲巨響,雪羊的一對黑色大角崩裂成了無數碎片,然後化為靈子,消失在虛空中。他的身體也極速隨之虛化,消失不見了。
“原來這老頭子被人做成了魂奴!”
木棉心中極度憤懣。那些人殺了她四名客卿,其中雪羊還是她最為倚重的高手之一。他們殺人也就罷了,居然還製作成魂奴。這些鶴族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陰險歹毒了?
她在獸潮開始之前,就已經開始搜查鶴族人的下落。但她並沒有找到任何鶴族人。 沒想到在這裡居然發現了線索。
“你們最好別讓我找到。如果找到了,我讓你們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那人有紫璃鏡在手,又還有羊岩雪這個魂奴,她越來越認定那名姓穆的年輕陣師其實就是那些殺死她四名手下的鶴族人。
她決心要對這人搜魂,將銀龍山上那幾名動手的鶴族人全部找出來,一個也不能放過。
仙息給她的命令是找到此人,並吸出其魂魄。她搜魂的想法與之並不矛盾。只要魂魄吸入到了定魂珠中,她可以隨意搜索。
她平複了一下幾乎要狂怒的心情,仔細感受了一下這片廢墟上留下的氣息。對方在這裡呆了很久,留下的氣息比較明顯。
“他們有兩人。”她口中喃喃說完,然後用手一指,“往上!”
眾人隨她上了一層樓。雖然樓梯被毀,但這點高度攔不住眾人。上面便是幾乎空無一人的三樓。木棉用神識感悟著四周。
她之前屢屢被勾誅的陰丹詭氣誤導,但她現在學聰明了,完全無視四周縈繞的各種氣息,隻自己查探那些粘附在物件上的氣息殘留,就像狗聞味道一般前進。
走過一段路,他們眼前出現了一根一人環抱的木柱,直通黑漆漆的屋頂,上邊橫架著一道木梁。
木棉縱身如飛,直接跳躍到了梁上,很快看到木梁上原本厚厚實實堆積的灰塵上,留下了不止一個人的痕跡。她不由得冷哼道:“果然是一幫見不得光的小人,竟然躲在梁上。”
說完她抬頭看著頭頂漆黑的瓦片,用手一指說:“在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