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之外的木棉城中,穆格坐鎮中軍。他們並沒有中軍帳,所謂的中軍只不過街頭一間搖搖欲墜的破樓的樓頂。穆格和幾名長老盤坐在樓頂上,看著整個城市變成了一片沸騰的火海。
幾乎所有的蒼秸人無論男女老少都上陣了。起初他們使用的是石塊,現在變成了用酒壇裝滿燃油,外面裹上浸泡了燃油然後點燃的衣物,直接用投石機投出。就像連綿不斷的火流星劃破夜空,把夜空照耀成了一片橙紅。
火流星砸在城市中心的純陽陣壁上,就像面糊砸在燒熱了的鐵板上,如一張薄冰般攤開來,絢爛地燃燒著,從純陽陣壁上流下,形成一片明亮的火瀑布。
如此連綿不斷,整個純陽大陣一直都處在燒灼之中。所有的陣子都感覺渾身無法擺脫地燥熱,幾欲發狂。
同時,城中最大的一條大街,正直大道上,從火流星的源頭一直到陣壁之下數百步的街頭,蒼秸人和守陣的妖修們正在血戰,殺聲震天。妖化人形,人化獸形,狂暴之中誰也分不清誰是人,誰是獸,誰是妖?短短街頭,屍積如山。
雖然死傷嚴重,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穆格恨不得將木棉那個賤人千刀萬剮,但光想想是沒有用的。如果不付出流血的代價,也就不可能得償所願。更何況不願意拚死流血,就等於任人宰割。
他和幾個有實力的長老和祭司都還沒有出手,養精蓄銳準備著最關鍵的決戰。這時候他懷中的玉簡忽然震動。他並沒有取出,而是直接將神識探了進去。果然是勾誅傳出的訊息。
勾誅不但已經進入陣內,而且還用藍寒靈傀在陣內的核心區域亂轉,拍下了很多影像。讓他對陣內布防的形勢、對手實力、人員調配,甚至是木棉本人的動向都了如指掌。
不但如此,他還直接給他們指出了進攻的方向。而他們則會在陣內配合,直接破開大陣,將戰場轉移到陣內!
穆格閉目將這些影像一一瀏覽結束,然後傳令下去。整個戰場在混亂中開始轉移方向。連投石機的攻擊方向都開始改變了。
“紅棘部來使,送來這枚玉簡。”一個傳令兵雙手將玉簡送上。
“哦?總算回信了!”穆格將玉簡收下,反而松了一口氣。這一場鏖戰中,在城中另一邊的紅棘人並沒有明確的動向,讓他的心一直懸著。他曾給晃血送信請求他們聯手攻打傳送陣,卻一直沒有得到回復。一旦紅棘人在他們背後忽然發難,他們肯定是應付不來。
穆格將神識探入到玉簡中,晃血果然回信同意與他們聯手。他還約定了城中一個地點,請他到那歃血為盟,並商定一同配合攻打傳送陣的策略。
晃血約定的地點剛好在蒼秸人和紅棘人兩族駐地的中間地帶,離他現在所處的地方也不過兩三裡的距離。他如果展開疾行跑一個來回,也不會超過半刻鍾。
他這一去不能說全無風險。但如果他去了,紅棘人投入戰鬥,他們的勝算就大大增加。反之如果他不去,紅棘人懷疑他們的誠意,說不清會做出什麽事來。萬一全體被木棉蠱惑投靠了木棉,蒼秸部落就危在旦夕了。穆格無法考慮太多安危,只能以大局為重。
他傳令由大祭司暫時接管此戰的指揮之權,自己則和收下幾名實力不錯的虛丹長老,步履如風,在連綿錯落的屋頂上騰躍,迅速往穆格在玉簡中指出的位置而去。
雖然已經進入了陣內,但勾誅並不打算全面破開這座大陣。一旦全面破開,混戰的局面不可收拾,他都很難說傳送陣能不能保得住。但也不能讓木棉這邊的大部分修士安然躲在陣中對敵。這樣陣中對手實力太強,有礙他下一步計劃。
他打算製造一些混亂,吸引陣中防守修士的注意力,使得他們沒辦法在陣中拚命來追捕他。同時,裡應外合攻城也是很合理的戰術,可以暫時性地掩蓋他的真實目的。
他的真實目的只在木棉一個人身上,那就是殺了木棉,奪取陣鑰!想要達成這個目的,就要首先吸引陣內大多數修士的火力,同時將大陣搞得岌岌可危,逼得木棉不得不現身親自出面抵禦。
一旦她出現,有木頭的紫府戮仙箭,加上佟瑤的幻術一同出擊,還怕拿不下她?
至於吸引火力的任務,他早就想好了誰最適合了。這時候他眼珠一轉,將目光釘在了剛剛連殺數名巡邏妖修的木飛身上,拍拍他的肩膀,詭笑著說:“我們有個最關鍵而且最要緊的任務,非木前輩莫屬……”
“哼,你想要我做什麽就直說吧。難道我木飛是貪生怕死之樹?”木飛一副早已識破你的好心的樣子,橫著眼回答。
此時他們在陣內,但陣外的戰場已經離他們不遠。而且穆格收到了他的信息,戰場也正在向他們的方位轉移。
“你看到那座'慶豐樓'了沒?”勾誅用手一指,他們現在看到的是那座三層高樓的背面。
那座樓的前面就是大陣被轟擊最猛烈的地方,整個純陽陣壁都變成了一場絢爛無比的火幕,明亮得讓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而這座慶豐樓則是火幕之下的一座巨大陰影。
“看到了,又如何?”
“那座樓前有一對石獅子。兩頭石獅的四隻眼睛就是用牽引石打造,是大陣門戶之一。只要破壞了這四塊牽引石,大陣門戶洞開,外面的蒼秸人就能衝進來了。”
“這有何難?”
“我們要分頭行事,穆兄弟去奪取傳送陣,我與佟長老、木師弟要去伏擊木棉。只有靠木長老破了這兩頭石獅子,讓蒼秸人衝進來吸引陣中木棉手下的注意,我們才有成功的機會。所以就要靠木長老一個人,我們不能搭把手了。”勾誅故意有些為難地說道。
木飛一聲冷哼,怒道:“可笑!區區小事,我還用你搭把手?”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縱身而上。
剛到那座樓十步之內,黑暗裡忽然有許多暗紅色的絲線亮起,閃爍出金屬光澤,一齊發出古怪的嗡嗡顫音,將他攔住。
他不管不顧地往裡一衝,發現這些暗紅絲線上兌金之氣流轉,雖然扯動不難,卻極為堅韌。使勁一拉,便勒入他肉中,竟然不斷。他越往裡走,這種兌金絲線便是越多。與此同時,木棉手下的修士正如潮水般趕來。
“那個樹人是煉血人的奸細!”
“快殺了他,他想從裡面破壞陣門!”
勾誅等一行人已經消失在黑暗裡,在佟瑤的晦暗術法的籠罩之下往城主府和傳送陣的方向前進。只有木頭望了被木飛觸動了靈機警鈴大作的慶豐樓, 那邊早就被各種妖修重重包圍了。
“嗯……”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木飛不會有事吧?”勾誅笑道:“放心放心,那家夥命大著呢,只要你趕緊一箭射死木棉,他保管死不了。”木頭將手裡的弓臥握緊,重重點了點頭,緊緊跟上了勾誅。
慶豐樓的狀況已經變得極為慘烈。四面瘋狂圍攻之下,一棵三層樓高的巨樹拔地而起。木飛顯出樹形,根系刺破了石板的地面,牢牢扎進土層深處。
地面之上,則是一顆巨樹渾身長出五六根一人合抱粗細的粗乾,猶如巨鞭一般往人群中揮舞。一鞭拍在地上,能在地面上拍出一條一人寬、一尺來深的深痕,被抽中的人直接蛛在慘叫中淪為肉沫。
“呵呵。”一個胸前掛著銅質陣師徽章的灰袍老者在慶豐樓的走廊上顯出身來。粗大的一根樹臂猶如狂風一般在他面前掃過,他卻處變不驚地呵呵一笑。
畢竟那根粗大的樹乾離著他還有數丈的距離,而且樹人正疲於對付那大群圍攻的修士,跟本就沒空來對付他。
“這樹人實力不錯,可惜不知死活。他被我的韌勁盤絲陣困住,金能克木,死到臨頭,還要硬往裡闖,真是自找死。”
說完他雙手一掐訣,口中默念動陣咒語。無數在空中交錯的暗紅色絲線豁然松開,化為兌金之氣彌散空中,但一個瞬間就又再度凝聚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在空中直來直去,而是出現在木飛的樹身上。如同藤纏樹一般,將他緊緊纏住,幾乎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