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一瞬間,人潮就洶湧分開,往兩邊而去。崇玄觀的大陣雖然布在大路正中,但這一帶相當開闊,他們並沒有把所有的通道完全塞住。
人潮洶湧,一路哭喊,踩踏無數,全都湧入了山峽之中,留下一地的狼藉。沒過多久,四周竟然空無一人了。
魔軍懼怕陽光,只能晝伏夜出。一到晚上,魔軍所至,連屍體都不會留下一具。這也是勾豬奇怪的,為什麽他一路都能聞到血腥味,卻看不到一個人,無論是死是活。
崇玄觀眾人之所以在這要大道上布陣,除了這裡地勢開闊之外,也是希望大陣靈機能吸引魔軍在此停留,不至於追擊前面的難民。
魔軍的先頭部隊一般都是魔蝗和屍魔,他們的大陣尚可支持。只要守住一夜,到第二天天明魔軍便會煙消雲散。
這樣可保得過去的上萬流民夜行無憂。他們自己等天明再拔陣趕路,黃昏之前就可以到達曲連縣。
勾豬安坐在陣樞旁。這布陣的靈機,引起了他強烈的興趣,就好像當初在樸老九的地下室門前的感覺一樣。
何況這個陣比起樸老九的陣來說,真是簡單太多了。他感覺他不用多少功夫就能參透此陣所有的秘密。
不過樸老九那個陣是定陣,固定不變,參悟起來只要有耐心就足夠了。而眼下這個崇玄觀的陣,卻是個變陣。黃璐依然在陣心作法,八個陣樞都在受她的控制不斷運轉,陣勢依然在改變。
一種紅色的靈光從天地引動,漸漸地出現在陣樞上。
“純陽靈氣?”
“對,此陣名為‘純陽退魔陣’”,黃岐得意地一笑,“即便是夜裡,也能引動這天地殘存的純陽靈氣,布為屏障,可退萬魔。”
他雖然口中如數家珍,心中卻是頗為失落。因為他只是一名陣子,而並非陣師。
在這景離國中,陣師才是真正人人仰慕的身份。而陣子,只不過陣師的棋子罷了。對這些威力無窮的結陣,他都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與此同時,魔蝗之雲也是越來越近,勾豬幾乎已經能聽到無數飛蝗振動翅膀發出的嗤嗤怪聲。
“退魔陣極賴這地勢平整。”黃嶽一指陣邊地面上的一塊巨石,“小兄弟,這石頭對此陣有礙,你就別袖手旁觀,去把石頭移到陣勢之外吧。”
移開這些障礙本來是陣子的職責。但他雖然是商量的口氣,雙目卻緊緊盯著勾豬,一副你在這裡白吃白住難道還不想乾活的責問之意。這眼神看得勾豬很不自在。
“要動手就快點,此陣馬上要大成了。”看到勾豬沒有動身,他又催促了一下。
勾豬在這裡確實也白吃了不少。這個黃嶽雖然態度讓他不爽,但道理上言,他這要求也並不過分。
勾豬懶洋洋都走過,去搬石頭。
“師兄,我來幫忙!”第十九連忙蹦蹦跳跳地跟上了。
空中大陣一陣靈波閃過,黃嶽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而又陰狠的神色。
如此輕易就將這兩個傻子給逐了出去!
勾豬雖然已經是築基六重的境界,但是氣海中的玄陰真氣佔據了三分之一。這部分雖然能催動玄陰真火,對肉身的力氣卻是毫無幫助。
那石頭足有一人多高,勾豬也只能勉強能搬動。好在第十九力氣不小,兩人一鼓作氣,終於把這塊巨石推到百步之外。
勾豬回過頭來,他卻是一愣。這天地陣勢,和剛剛已經完全不同了。
眼前一片淡紅色的屏障,
似極了第十九的朱痕血殺陣。只不過朱痕血殺是以乾金之屬的金蠶絲牽引第十九的純陽真氣而成陣,而這座“純陽退魔陣”卻是以陣樞為點,以點連線,以線成面,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傘形巨罩。 天地之間的純陽靈氣被這些陣樞相連構成的骨架所固結,凝固在這虛無的空間中,發出淡淡的紅色靈光。
只是這陣形不知道什麽時候內縮了一些,勾豬和第十九如今已然被鎖在陣外。
勾豬和黃嶽相隔不到五步,中間隔著一道純陽屏障。與此同時,魔蝗之雲已經遮蔽了整個夜空。
整個大陣強烈的靈機和陳中的活人氣息就像血腥吸引蒼蠅一樣吸引著蝗群。
但這些魔蝗又天生恐懼這陣上的聚集純陽靈氣。他們既不敢衝擊,又不遠離去,竟然就在這大陣的上空盤旋起來,漸漸形成了一個恐怖的黑色漩渦。
也有少量不怕死的魔蝗如飛蛾撲火從天頂直撲大陣的頂端。
一片紅光閃過,那些魔蝗碰到純陽結界,立刻就像火藥碰到了火星,怦然爆裂,大陣的頂端頓時傳來一片連綿不斷地爆炸聲。
“黃道友,這是什麽意思?”勾豬冷冷地問道。
黃嶽抬起頭來,眼中充滿了玩味之色。
“小兄弟,對不起了!老夫對此陣形變化不熟,一時疏忽,誤了你的藏身之計。如今開陣凶險萬分,老夫要顧及全觀安危,力不能及。你不如趕緊往康度山峽中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黃嶽將話說完,卻藏不住一臉的陰狠,看著陣外的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此時已經入夜,地面因為日照而殘留的純陽之氣逐漸消散,已經有不少魔蝗如同雨點一般落了下來。
魔蝗群凶悍異常,一碰到活人就玩命般過來啃咬。一個大活人隻消片刻就會就被被啃食得連一根毛都不會剩下。
雖然和著兩人並無仇怨,但他並不介意看著這二人被群蝗啃食痛苦慘叫的樣子。
他做陣子已經四十多年了。這景離國中所有的玄觀,何脈為陣師何脈為陣子,都有景離王頒布的牌牒為據。
他是黃岐的弟弟,生來就是陣子,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改變自己出生的順序。
但他沒想到會遇到林世虎看上了黃璐這種好事。林家在整個中州都是權傾一方。只要他設法讓黃璐嫁給了林世虎做為道侶,他缺憾的一切都可以被改變。
林世虎已經答應為他請命景離王,從此繼承崇玄道統。這也就意味著他將正式成為崇玄一脈的陣師,再也不是如同為奴的陣子了。
但黃璐被他爹從小嬌寵,個性清高乖戾。讓她嫁給一個紈絝公子,她肯定不會乖乖就范。這一點黃嶽也早已想好了,只要一到曲連縣,他就設計將黃璐擒拿了,送給林世虎去把生米煮成熟飯。
如果換了平時他這麽做,即便有林家撐腰,他這個以下犯上欺師滅祖的罪名也是少不了的。
但那時魔軍早已毀了崇邊鎮,林世虎不但會宣布娶黃璐為妻,還會再中州為他們另擇道場。這樣黃璐再是憤恨,也拗不過全觀要重獲道場的人心。
這事少不了一番乾戈。他早有完美的計劃。只是勾豬和第十九這兩個實力莫測的外人混在隊伍裡,到時難免卷入。這就像他心中的兩根肉刺一般。如今終於拔掉,真是讓他覺得無比地爽快。
“你就這麽相信我們會死?”勾豬冷笑地望著黃嶽。
這時他身周形成了一圈淡色的漂浮的火,將自己和第十九罩在其中。
魔蝗本是陰邪之物,陰氣深重。碰到這嗜陰氣的玄陰幽火,立刻被點燃,直接化為一團白火。
魔蝗不斷衝擊,這火罩不但不滅,反而不斷添加柴一般,越燒越旺。
黃嶽居住在這離界之中,哪裡見過什麽玄陰幽火。他暗想:“此人不過是築基二重,竟然能施展神通?”但再轉念想,能施展神通又如何?只要破不了這陣,他還不是遲早得被蝗群撕成碎片。
就算是虛丹境界的高手,遇到如此鋪天蓋地、殺之不絕的魔蝗群,遁走是沒有問題,想要硬扛那卻是不行的。
虛丹高手實力再強,體內的真氣總歸是有限的。而這魔蝗從魔國而來,不知其幾十億數。所謂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他想要扛過這一整夜絕無可能。
這奇怪的火焰雖然是越燒越旺,但總歸需要消耗真氣來控制。否則大火失控,施法之人也必然被反噬。
魔蝗群很快發覺這大陣能將自身引爆,都不再硬衝。它們上下左右地亂飛,尋找縫隙之處。很多魔蝗很快發現了陣外的兩人,也看到了那團詭異的玄陰真火。
和純陽大陣不同。那大陣它們反覆衝擊,也毫無效果。那團火卻是飄搖不定。雖然看似越來越旺,實則失控在即。
很快,如同一股黑色的狂風一般,幾乎無窮無盡的飛蝗,一齊拍翅,發出鬼泣般的怪號,往這火堆狂撲而來。
本來是暗淡得幾乎不可見的火,現在全變成了一團詭異的跳躍的白霧一般的火堆。勾豬也覺得漸漸有點控制不住。
他呸一聲往地上吐了一口:“姓黃的,你就這麽相信我進不了你這陣?你最好把屁股洗乾淨了才好討打!”
黃嶽故作為難地說:“此陣關乎我觀數十條人命,老夫斷然不敢開陣。”
“呸!不用你開,老子照樣進來。”
黃嶽淡淡一笑。其實他只是一個陣子,這陣除了黃璐能開之外,他想動也動不了。要說一個外人能打開此陣,這對他來說,真的是天方夜譚。
雖然他只是陣子,但他也偷學過一些布陣的法門。這純陽退魔陣極為複雜,涉及八個陣樞,各個都有不同的作用。
即便有人能領悟這陣樞靈機,沒有在陣樞上烙印過魂息,也無法控制這些陣樞。這些陣樞都是極為稀罕的龍木所製。
八根足有尺長的龍木,放在整個中州也是罕見的陣寶,這是崇玄觀賴以存在的基礎。
任來的是誰也不可能光憑肉身與這些法寶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