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雖然腦袋上被穿了一個大洞,卻只是微微一怔,手中一刀一棍又如狂風一般殺了過來。
這次穆遠卻沒有再出劍抵禦,反而將法劍收回了腰間劍鞘中。自己身形一飄,往後倒飛了十來步,避開了僵屍這一擊。
然後隨他心意,半空中那銀球猶如連弩一般,一連吐出幾十枚蓮子大小的銀丸,劈劈啪啪猶如一陣暴雨擊打在僵屍全身。
這僵屍全身爆出數十個孔洞。這些銀丸擊穿僵屍肉身之後,絲毫血腥也不沾,又是明晃晃地鑽了出來,又自然飛回空中那團銀球而去。
如此連續不斷,那僵屍不知道中了多少發彈丸,渾身被打得如篩子一般,終於無法站立了,趴倒在地,猶掙扎了一會才停息。
活人的眉心是印堂,印堂內便是上丹田,乃是識海所在,元神所居。此處一破,人失了神,立刻魂飛魄散。但僵屍並不是如此。
僵屍早已沒有三魂七魄,只有一縷受人控制的神念彌撒於軀乾四肢之中,無處不在。故而穆遠擊破它的眉心,一點作用也無。他乾脆來一通亂射。僵屍肉身受損嚴重,自然也就起不來了。
“原來是僵屍,怪不得冥界蘭沒用。”勾誅也明白了。冥界蘭能吸收生機,釋放出積屍氣,對活人效果極佳。
但僵屍身上的生機本來就極為微弱,又被一股頑固神念維持,極難吸盡。這就像活木被吸了生機立死,變為朽木。但朽木再怎麽吸取生機也還是朽木,不知多少萬年才能化為石炭。他用冥界蘭對付僵屍,卻是用錯了地方。
這時勾誅被那使飛爪的僵屍一拳擊飛,落地之後,又被那僵屍一陣猛踩,他不斷翻身躲避,精疲力盡之時,見到僵屍將飛爪收回手中,哢嚓一彈,那飛爪的四個彎鉤竟然向前彈出,變成了四把銳利的尖刀,握在掌心,就要往自己胸口一抓而下。
勾誅大為震恐,忽然想起這僵屍一身都是積屍氣,說不定玄陰真火有效,於是張口一吐。一團白色真火噴吐而出,沾到這怪物身上。此物正像渾身沾滿了油又被瞬間點燃,立刻變成了一個火團。
但它手卻絲毫沒停,一擊而下,四支鋒芒直刺勾誅的心臟。
好在穆遠將手一招,頓時空中數百枚銀丸猶如一陣狂風般刮了過去。這僵屍同時被上百發銀丸擊中,被打得如同一塊風中的破布一般往後飛起,不一會兒落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勾誅連忙拍拍屁股爬了起來,瞬間又變得生龍活虎,將那僵屍手上的那把銀鏈飛爪撿起擦了擦灰塵,又在口中咬了一下。這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看上顏色銀亮,又極輕盈。但飛爪處又很有分量,堅固無比。
飛爪其實是做賊必備之物。勾誅以前當然是有的,只不過那只是一個凡鐵的形狀類似船錨的東西,上面掛一根長繩。
現在他入手的這一副卻是精致多了,雖然沒有任何靈機波動,並非法寶,卻也是難得的好兵器。
穆遠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又將臭烘烘的僵屍身上翻檢一遍。這些僵屍力大無比,體力幾乎無盡,身上黑袍下都穿著一身玄銅甲,所以顯得身材粗壯無比。
這甲太重,人是無法穿的。勾誅扒了半天,也沒有能扒下來,便放棄了。畢竟玄銅和玄鐵類似,雖然是有用的東西,但在玄門並不罕見。
每個僵屍口中都含一枚純陽丹和一枚玄陰丹。玄陰丹維持其肉身不滅,純陽丹則驅動其活動。但太過惡心,勾誅也沒有去扒拉。
這時他抬頭一看穆遠,
眼中顯出一陣火熱,垂涎三尺地說道:“穆道友的水銀彈丸,果然厲害。” 穆遠心中惡寒。他暗想這人連僵屍身上的東西都恨不得扒下來。剛剛已經送了此人一千枚純陽丹外加一塊血靈石,萬一這人又看上這生水流銀,要挾自己非要送他就不好辦了。
他連忙將口一張,將這生水流銀重新收入體內,並反唇相向地說:“勾兄這陰火威力也不小,不知是何方寶物?”
兩人都是一陣尷尬無語。這時一陣輕響打破了沉寂。兩人一齊四望,只見四方圍牆、屋頂、走廊中,一個一個黑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一個個全都是帶著面具的僵屍,足有八個之多!
“穆兄,你可千萬別再留手了,再藏著掖著就只能到下輩子現寶了。”勾誅膽戰心驚地說。
“彼此彼此吧。”穆遠的聲音也沒有平靜到哪裡去。
……
看到這紫裙女子出現,銅頭雖然是心中巨震,但並未猶豫,手中一掐訣,卻見他身前出現一道彎月形的空間波動。
這波動一眼望去,除了視覺光影出現了微弱的扭曲,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月牙形折痕出現在空中之外,幾乎讓人沒有任何感覺。但這道月牙極速擴大,直接往前橫掃了出去。
此術正是銅頭的成名絕技之一,空鋒刃!那道月牙並非是某種五行之氣,而是他以自身的空遁之術強行在空間中劃出的一道空間裂縫。
空間裂縫幾乎無影無形,但一切有實之物都必須存在於空間之中,則乃是無法逾越的法則。因此這一道空間裂縫橫掃而過,雖然無影無形,連一點風都沒有,卻是無物不斬。
這種暫時性的空間裂縫需要強大的法力支撐,當然不可能持久。這一掃而過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佟姓女子所處的位置,剛好在空鋒刃掃過的范圍之中。橫掃而過瞬間,她妖媚無比的眉眼之間也是忽然一頓,仿佛笑容都凝了起來。
空鋒刃剛好從她的柳腰上切過,她頓時被攔腰斬斷。下半身就像一斷被砍下的木料一般倒了下來,傷口平切如鏡,熱血如瀑布般噴湧流下。
但這一幕讓銅頭覺得相當蹊蹺。他忽然想起這其中的異常之處:這佟姓女子被腰斬之後,下半身都倒地了,怎麽上半身依然懸浮在空中,沒有絲毫異樣?
她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立刻又活絡了起來,只是似乎失血有點多,臉色慘白如霜,看上去更是有一種病態之媚了。
她腰部的血液如瀑布一般流下,但並沒有流失,反而停留在空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組織成血肉,甚至包括她的紫色長裙,都以這種詭異的方式重新恢復了出來。
難道是翠玉宮的長生功?
銅頭大為震恐。傳說當年翠玉宮秦尊陽的青木長生功天下無雙,只要他還剩下一滴血或者是一點肉沫也能瞬間恢復原狀。要是真有如此神妙的恢復之術,他的神通再厲害又有何用?
“這是幻術,神魂攻擊!”銅頭豁然覺醒。縱然是秦尊陽的長生功,也絕對不可能懸浮在空中恢復。如此不合情理的變化,只能用幻術來解釋了。
就在他覺醒的同時,他眼中所見也大為改變了。就在他前方十步之處,原本站著那名佟姓女子的地方,如今卻是鐵爪此人分為兩截倒在地上,地上一大攤黑漆漆的鮮血。
鐵爪的實力比他稍弱,但也差不了太多。如果雙方正面相鬥,銅頭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將他拿下。
他顯然是在毫無防備之中,被一記空鋒刃腰斬了。但在銅頭的意識之中,鐵爪一直站在自己的旁邊,而且現在也是。既然鐵爪已死,那他身邊此人是誰?
他小心轉頭一看自己身旁,看到的是一張慘白如血,卻又美豔到極點的臉。自己身旁剛剛還是鐵爪,現在卻變成了這個佟姓女子。
銅頭一開始就是來攻擊翠玉宮的弟子,他壓根就沒有想到會有魂修的出現。魂修術法詭異無比,又加上事先沒有防備,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中了招。
也許在片刻之前, 在一旁和他對話的鐵爪就已經不是真實世界中的鐵爪了。
這時,那女人的臉卻是越貼越近,轉瞬之間就湊到了自己眼前。銅頭就好像被定住了身形一般,一動也動不了,被迫與這女人四目相對。
七竅皆是神識出入之所,攻破七竅就可以直達元神,尤其以雙目最為脆弱。因此很多魂術都要通過雙目施展,四目相對也就是門戶大開。銅頭內心焦灼無比,卻連閉上自己的眼睛都做不到。
他不得不往這女人雙眼看去。但他剛剛還看見的一對晶瑩如黑玉的美目,現在卻隻留下了兩個血紅的孔洞。
奇怪的東西從兩個血紅的空洞中伸出,將這對眼眶擠大了,發出吱吱格格骨骼爆裂的聲音。生長而出的奇物竟然是一雙沾滿了鮮血的纖纖玉手!這雙手立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這手看似軟弱無力,其實卻堅硬無比,尤其細長的指尖剛好按住了自己脖子中最軟最深處的動脈。
銅頭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血管砰砰搏動,但又被對方手指用力按住壓抑的聲音。一股眩暈之感湧上了他的頭頂。
神魂攻擊,一旦被沾染上,也就難以擺脫了。但這時他雖然體外的觀感已然被幻術沾染,體內的內視應該還是正常的。
他立刻將所有神識收入識海中。以元神操控,真氣在體內瘋狂湧動,一齊擠入手太陰肺經,狂湧至左手大拇指指尖,然後大拇指轟一聲爆裂了。
血肉飛濺。一線真實的強烈的痛覺終於撕破了幻術的迷障。在這一瞬間,就如黑夜中忽然閃電,他猛然看清了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