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陽光明媚,春暖花開,潏河畔的垂楊柳一片盎然新綠,桃花也已經吐蕊。
桃紅柳綠,碧波蕩漾,一陣春風吹過,桃花飄落,逐水飄零,潏河水蕩漾著一片粉紅,美不勝收。
春衫單薄的少年男女陶醉其中,流連忘返,遠遠便能聽到銀鈴般的笑聲。
就連筒車送來的清水裡,也多了一股桃花的芳香。
陳魚在河邊的豆腐作坊旁辟了一處小院,讓工匠趕製出了一套器皿,然後便一個人在其中忙活。
釀酒的原理並不難,但從理論到實踐卻並非易事,需要實驗嘗試。
最簡單的方式是將大唐現有的酒水提純,陳魚嘗試之後,酒精度確實上來不少。
但果品釀造的酒水口味尋常,而且提純成本略高,短期可以,長期還是自行釀造為宜。
更重要的是,陳魚想要打造自己的品牌。
發酵是釀酒中極為重要步驟,含有酵母菌的酒曲不可或缺,好在《齊民要術》中就有記載方法。
陳魚只需要利用自己的見識,以及為數不多的化學、生物知識,將其不斷優化。
爾後將糧食加水淋濕,蒸煮冷卻,加入酒曲,封入陶製的大缸中發酵。
然而發酵出的酒精度數並不高,最多百分之二十,如今大唐的釀酒技術基本也就到這個步驟。
想要提高究竟含量,蒸餾無疑是至關重要的步驟。
酒精的沸點低於水,所以只需要打造一套器具,加熱之後,酒精就會率先蒸發,冷卻凝結。
看著小竹管裡不斷流水的酒水,散發出濃鬱的酒香,陳魚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稍加完善,便可請長孫衝和杜構前來品嘗,開始擴大生產。
“魚哥哥,吃飯了。”
釀酒技術含量高,因而需要保密,是以除了搬運器物時,小院是嚴禁旁人進出的,蓉娘自然是例外。
連日埋頭實驗,今日總算放松心情,一抬頭看到蓉娘提著食盒,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
一瞬間,陳魚不禁有些恍惚。
這才不過兩三個月時間,小丫頭好似變了個人似的。
都說女大十八變,果然如此。
蓉娘年方十三,進入遲來的青春期後,成長速度飛快。
個頭長高了不少,身材也日漸豐腴,尤其是胸前竟開始有峰巒凸起,且有不斷增長挺拔之勢。
長開之後,容貌看著也嬌嬈不少,尤其是近來知曉梳妝打扮之後,更顯嬌俏。
興許是過於驚豔,陳魚不由多看了兩眼。
以前渾不在意的蓉娘竟然害羞了,兩頰頓時一片紅暈。
陳魚知道,這都是母親一句話鬧得。
前幾日,母親陳氏給蓉娘做了件新衣裳,笑稱是做給自家兒媳婦的。
從那天起,蓉娘再見到陳魚便會害羞。
這樁親事並不突然,母親和許二叔夫婦其實早有默契。
早年啞巴嬸娘生蓉娘時難產,落下病根,此後再未有子嗣,多年來將陳魚視若親子。
以前家裡不管什麽東西,都是先緊著陳魚,許二叔夫婦不惜為此虧待女兒。
這些年若沒有許二叔,他們母子根本無法在這艱難世道活下來。
故而母親陳氏早有此意,讓陳魚娶蓉娘,兩家完全合為一家,將來為許二叔夫婦養老送終。
略感突然,但陳魚也不反對。
一來蓉娘姿容嬌俏,
溫柔可人,是個不錯的女子。 二來,既然頂著小魚兒的身份,有些責任便理所當然。
不過陳魚反對早婚,小姑娘剛剛天葵初至,就被當作大人。
開什麽玩笑?
盡管大唐女子十三四歲成婚是尋常事,但陳魚乾不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來。
讓十三四歲,身體發育尚不成熟的女孩早早承擔生育風險,完全就是傷天害理,草菅人命。
好在母親和許二叔都算是明白人,反正就這麽回事,遲早倒也無所謂。
不過平日裡讓他們多些接觸,甚至是耳鬢廝磨,雙方都不反對,甚至樂見其成。
蓉娘麻利地將幾道小菜和一碗米飯放到小幾上,然後便乖乖坐在一邊。
“你吃過了嗎?”
“嗯!”
陳魚端起碗筷,菜肴入口,連連點頭。
“味道不錯,蓉娘手藝見長啊!”
“娘比劃著對我說,往後…不能總讓魚哥哥做飯。”
“看樣子我家蓉娘已經開始學著做賢妻良母了。”
陳魚一句打趣,蓉娘頓時滿臉通紅,轉到一邊,看著竹管裡流出的酒水,訝然道:“好濃的酒香。”
“要不要嘗嘗?”陳魚伸出筷子,輕輕一點,送到蓉娘嘴邊。
蓉娘略微遲疑,伸出舌頭,酒水入口,頓時眉頭大皺。
“好辣…”
“這就對了。”
“魚哥哥捉弄人……”
“哪有,我指望著靠它賺點錢,給你作聘禮呢!”
陳魚三言兩語,不著痕跡的情話打趣,清純可人的小姑娘哪裡招架得住,頃刻間便面紅耳赤。
陳魚見狀,滿面笑容,但一轉眼卻發現啞巴嬸娘站在門口。
“調戲”未婚妻,結果被未來丈母娘裝撞個正著,好不尷尬。
啞巴嬸娘見狀,會心一笑。
陳魚還好,蓉娘何恩是難為情,急忙轉過身去,臉頰越發紅潤了。
“二嬸,您怎麽過來了?有事嗎?”陳魚尬笑詢問。
“啊…啊…”
啞巴嬸娘比劃著手指,神色焦急。
相處日久,陳魚和蓉娘立即理解啞巴嬸娘的意思。
村裡來了好多人……情況不妙……裡正有急事找他。
什麽情況?
陳魚眉頭一皺,擱下碗筷,笑道:“嬸娘,你在此處幫我看著,我去瞧瞧。”
啞巴嬸娘點點頭,支吾比劃著讓陳魚和蓉娘小心。
看樣子,村裡來了不速之客,而且來者不善。
兩人匆匆來到村口,但見豆腐作坊和農家飯莊周遭,圍了一群人。
“老根叔,發生何事?”
“魚哥兒,你可來了,有人要買地…”
“買地?”
“沒錯!”
一個鮮衣怒馬的豪奴倨傲道:“我家主人看中了潏河畔這塊地,要在此處修建別院,今日來與你們商議買賣事宜。”
這麽回事啊!
樊川風景優美,確實有不少大戶人家在此修建別院,有人看中居安裡附近的地,倒也不足為奇。
不過……
“抱歉,此處土地乃敝村生計所在,不能出讓。”
全村的口糧田地,以及如今最為賺錢的豆腐作坊,農家飯莊都在此處,村民壓根不願意賣地。
“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家主人看中的風水寶地,你們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
豪奴口氣囂張,顯然出自權貴之家,鄉親們不由自主有些畏懼。
他們唯一的指望就是陳魚,宰相曾登門,皇帝賜匾,據說前幾日還有錦衣貴公子來拜訪。
陳魚算是整個居安裡最有身份之人,也是大部分產業的主人,鄉親們對他寄予厚望。
“敢問貴主人是?”
“少廢話,應是不應?”
“抱歉,不應。”
全村生計所在,各種作坊,產業規劃都在潏河邊,地是萬萬不能賣的。
“小子,切莫自找苦吃。眼下出讓,還能有銀錢補償,遲了…你得哭著跪獻地契,哼哼!”
“大言不慚,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我就不賣,你待如何?”
陳魚氣不打一處來,權貴豪奴仗勢欺人也就罷了,竟然如此猖狂。
他不相信大唐的權貴會如此沒臉沒皮,囂張到如此地步。
即便真有人如此張狂,往日或許有所畏懼,但如今…不怕!
烈酒已經出鍋,得盡快就請長孫衝和杜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