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魚萬萬沒有想到,等待自己的會是這樣大的陣仗。
刑部與大理寺協同總領,古來第一位狀元坐堂審理。
這是要鬧哪樣啊?
不只是陳魚,孫伏伽的心情複雜。
雖說是狀元,但唐朝初年科舉剛剛興起,進士和狀元的意義遠比不上後世的宋明。
這年頭,高官顯爵還是被世家大族和軍功貴族所壟斷,科舉進士的起點和發展都算不上格外好。
幾年下來,孫伏伽仍舊只是萬年縣的一個法曹。
雖說是天子腳下,京畿縣城,卻也難入朝廷法眼,不受重視。
不過孫伏伽依舊兢兢業業,辦好自己的分內差事,至於何時出頭,只能聽天由命。
他全然沒想到,暗中竟得到當朝侍中的關注,並讓皇帝想起他的存在,委派了一個要緊差事。
可是,這個差事似乎有些棘手。
看著所謂的涉案名單,以及背後刑部和大理寺的高官,孫伏伽心情越發沉重。
“陳魚,據先前調查,你有挑撥皇孫手足之情的嫌疑,可有此事?”
“這話從何說起?”
“不止一人目擊,安陸王與中山王曾有言語失和狀況。”
“他們意見相左而已,談不上失和。”
“安陸王稱你有意挑撥他與中山郡王、衛王、小郡主的關系,是也不是?”
李承道這是什麽意思?為了維護尹家,故意陷害自己?
陳魚不禁眉頭皺起。
“孫法曹,你不該只聽一面之詞,也該去問問衛王和小郡主才是,如此不就清楚了。”
“你只需回答是或否,其他的本官自會調查。”
“否!”
“那你可有同謀?”
“同謀?”
“挑唆皇孫,導致事故的同謀。”
“我既不曾挑唆,又何來同謀之說?”
此次不同於長安縣丞審理,既然同謀再說再次出現,陳魚便不敢再等閑視之。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落入了旋渦之中,麻煩似乎有些大。
光靠一張嘴辯解,很難脫罪。
原本還指望高士廉,但大理寺摻和進來,尤其聽聞大理寺卿姓鄭時,陳魚便知道出事了。
秦王府似乎無能為力。
沒道理啊,李世民不說權傾朝野了,至少也算手眼通天。
且不說自己營救他一雙兒女的功勞,單單涉及李承乾,對方矛頭直指長孫無忌、杜如晦父子,他也不該無動於衷。
可如今的局面,為什麽呢?
難道發生了什麽大事?
陳魚隱約覺得不妙,同時也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當務之急並非別的,而是信息同步。
……
秦王府中,氣氛同樣低沉嚴肅。
今日朝堂上的諸多變故,讓李世民等人措手不及,秦王府也面臨一個很嚴峻的局面。
“殿下,東宮和齊府擺明了是要置我們於死地。”
“殿下,我們不想和齊王出征。”程知節、段志玄等人還好,尉遲敬德第一個暴跳如雷。
“老黑,冷靜。”
秦叔寶勸阻道:“詔書是陛下下達,我們首先是大唐朝廷,是陛下的臣子,然後還是秦王府的戰將。
若是不聽陛下旨意,非人臣之舉,又置秦王殿下於何地?”
“我懂,可是……”
尉遲敬德惱怒道:“我們上戰場拚死拚活,為他賺取功勞,還要被他算計壓榨……”
“我更擔心的是秦王府,
我們都走了,王府護駕能力下降,東宮……” 秦叔寶和程知節都是一臉擔憂,他們在外且先不說,最多是功勞被搶佔,遭到些許為難。
李元吉再膽大包天,再行事乖張,都不至於對他們這些將領動手。
反倒是長安的秦王府,被抽調一空,經不起打擊,很容易出事。
李元吉如此煞費苦心將他們征調,目的就在於調虎離山,顯然是早有謀劃,和東宮狼狽為奸。
李建成自然也絕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秦王府最嚴峻的危機就在眼前。
覆巢之下無完卵。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秦王府若是倒了,他們這些秦府將官豈能有好下場?
“殿下,該早日想應對之策才是。”
“玄齡走到哪了?”
李世民沒有回,反而問起了房玄齡的下落,當此之時,他最為想念的便是這位最擅長謀略的首席智囊。
“已經過了陝州,興許已經快到潼關,不日就會到長安。”
“派人接應一下,讓房玄齡盡早來見本王。”
“是!”
李世民一聲吩咐,自有人前去安排。
“殿下,不若前往洛陽,暫避鋒芒?張亮與長孫順德皆在那處,東宮鞭長莫及。”
秦王府諸多學士,開始紛紛出謀劃策,不想話一出口就遭到反對。
“那怎麽行,離開了長安,遠離中樞,殿下便再難有機會……”
奪嫡之事不能宣之於口,但天策府上下,無論李世民自己,還是臣僚對他的期許都不是一個秦王,一個天策上將。
一旦離開長安,也就徹底失去了與東宮一爭高下的資格,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接受的。
“沒錯,陛下和東宮肯定不會答應, 他們擔心殿下據東都另成氣候。”
“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
沉默許久的杜如晦道:“眼下陛下雖有意幫著東宮,但對殿下仍有疼愛器重,宰相們至少也算公允。
只要東宮抓不到把柄,沒有合適過硬的由頭,便不能輕舉妄動,我們自可從長計議。”
“這幾日東宮詭計不斷,想必早有包藏禍心,還是小心為宜。別的不說,單單與中山郡王受傷相關的那個少年,便是個莫大的隱患。”
許敬宗不失時機地做出提醒,李淳風聽聞提及陳魚,也頓時打起精神。
“東宮擺明是要拿此事做文章,焉知會審出什麽來。”
“如今看來,那個陳魚會不會是東宮的人?”
“無論他是不是東宮之人,保險起見,還是讓他閉嘴為宜,絕不可讓他牽涉更多人。”
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中的蔡允恭、曹許敬、薛元敬相繼做出猜想,並提出了穩妥但足夠狠辣的建議。
“不可!”
長孫無忌與杜如晦雙雙喝止,至於是良心因素,還是擔心弄巧成拙反倒連累自家,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出乎意料,現場還有第三個聲音,眾人疑惑的眼光立即落到李淳風身上。
李淳風尷尬道:“殿下,臣卜了一卦,此人命數與秦王府有所關聯,故不可輕舉妄動。”
“李參軍誤會了,我們並非要行非常之舉。”
薛元敬道:“此事最好到他處為止,莫要再牽連他人,節外生枝就好。聽聞此子年少聰穎,想來道明白利害,他明白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