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夜遙用力抱緊懷中瘦弱的身軀,這是他在當年面對差點為了愛人和親人付出生命的羅芸之後,第二次為一個女孩感到如此悲傷。
低頭不停安慰著拚命掙扎的小女仆,惲夜遙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謝雲蒙看著這一幕,停下腳步對寧鑰說:“我再問一遍,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謝警官!……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就是殺人凶手!”
“你……”
寧鑰不想再多說,也不想再多看,他繞過謝雲蒙向樓上走去,刑警隻好跟在他的身後一起上樓。
可是忙亂的眾人沒有注意到,和騰騰在一起的婆婆已經不見了,她本應該在樓下和惲夜遙一起安慰騰騰的,為什麽會離開呢?!
——
年邁的婆婆跌跌撞撞跑回自己房間裡,如果說現在還有人可以從這些事件中猜出凶手是誰的話,那就只有婆婆一個人了!
在意識到真相的同時,這位在萊卡翁別墅服務了許多年的老人崩潰了,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一種結局,所以選擇了逃離。
身後房門被重重關上,婆婆的身體靠在房門背後再也無力站直,她一點一點向地板癱軟下去,好像身體裡所有的血液和骨骼都被抽空了。
就在這個時候,老人隱隱約約看到了窗口有一個身影趴在那裡,好像正要進入房間。
“你……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意識到身影是誰之後,老人發出了尖叫聲。
仿佛要讓窗戶外面進來的人完全消失在她的眼前,老人不停叫喊著:“出去!!給我滾出去!!快點滾出去!!!……”那聲音裡充滿了悲愴、淒涼和絕望,甚至已經快要和騰騰一樣瘋了。
趴在窗戶邊緣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的瞳孔中居然一瞬間洶湧出淚水,連滾帶爬翻進房間裡,來人怒吼著:“閉嘴!!老家夥,這麽多年來!!你欠我的!!如果不是你把我的事情告訴那個老頭子,我會落到這般田地嗎?!!如果不是你貪戀那個老頭子的錢財!!我會離開生活條件優越的城市,被像個犯人一樣囚禁在這裡嗎?!!”
“現在,你居然還想要趕我走?!!!”
黑色的人影撲上來,死死扼住婆婆的咽喉,他心中所有的仇恨仿佛在一瞬間都宣泄了出來,那雙傷痕累累的手因為用力而爆出青筋。拚命向下扼壓早已彎腰勾背的身體,直到手下的人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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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40
在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屋子裡,謝雲蒙一直和寧鑰兩個人對峙著,他需要寧鑰說實話,他需要得到真正凶手的信息,可是無論謝雲蒙如何詢問,寧鑰都不曾再次開口,
寧鑰此刻同一個死人沒有什麽兩樣,地獄的薄霧仿佛將他整個身體都包裹住了,無論是誰想要撕開那層薄霧,都辦不到。
謝雲蒙替他難過、替他不值、替他著急,但是眼前的狀況讓刑警無能為力!因為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拚命想要掩蓋罪行的窮凶極惡者,而是一個拚命想要接近死神的絕望者。
是什麽導致他如此絕望,難道只是為了愛情嗎?不,應該還有別的,也許是背叛。他一定看到了什麽?不只是小步那麽簡單,謝雲蒙此刻心中有如一把大火在燃燒,他的灰色腦細胞拚命轉動著,思考著如何撬開眼前這個人的嘴巴。
但是刑警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隻問了那句他已經問了幾十遍的話語。
“小步在哪裡?”
“……”
“我們在森林裡已經發現了你遺棄的汽車,和好像是埋葬某個人用的坑洞。我們可以確定,
小步受傷了,而且傷得非常嚴重。請你對我說實話。我們之所以隱瞞身份來這裡,就是為了幫助你們。”“我可以猜得出你有顧慮,也知道你害怕我們把小步鎖定為犯罪嫌疑人,但是,你所看到的一切不一定是事實,如果你一意孤行,很有可能還會有人死去!小步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不是嗎?”
“……”
“寧鑰!!如果最終結局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請你告訴我你要怎麽辦?!如果真相是你的愛人根本沒有犯罪!你還會這樣一意孤行嗎?!!難道你就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考慮事情的可能性?!!”
“……凶手就在你們眼前!不會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平靜冷淡的聲音顯得不疾不徐,完全沒有把刑警好言相勸的話語放在眼裡,謝雲蒙無名火噌噌往上躥,可以一會兒之後,他再次壓製住了想對寧鑰怒吼的衝動。
“好吧!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自己是最悲慘的,我見過很多像你這樣自以為是的嫌疑人,無論你如何隱瞞,我們都會找出真相的,任何罪犯都休想逍遙法外!因為那是刑警的職責!”
說完這些話,謝雲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他需要好好呼吸一下室外的新鮮空氣,來恢復快要被寧鑰氣炸的肺部。
在月光照耀下的陽台上一片寂靜,謝雲蒙看見惲夜遙就站在不遠處。
他走過去擁住正在思考沒有注意到他的人,問:“小遙,怎麽一個人在這裡?”
“我在想這個案件的突破口。小左到現在都沒有打電話過來,不知道他那裡有沒有新的證據可以給我們一些提示。”
確實,自從上午接到莫海右的一個電話之後,到現在一點信息都沒有,謝雲蒙說:“也許莫法醫工作還沒有完成吧,畢竟有那麽多東西需要他一一做出分析檢驗,也不是一兩個小時可以完成的。你不用擔心,我想莫法醫有什麽新的突破,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們。”
“但願如此吧!”惲夜遙回答。
兩個人此刻的位置正在婆婆和小步的房間門口,就在與他們一門之隔的地方,老婆婆淒慘地斜躺在門板背後,而襲擊她的人正沿著月光照射的方向,拚命向森林中跑去。
逃跑者的身體似乎腫脹起來了,身上掛滿了被撕裂的布條,遠遠看去如同一隻棕褐色的野狼一樣。
這是一個惲夜遙和謝雲蒙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料到的殺人凶手!他即排除在萊卡翁之外,也與萊卡翁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別墅中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卻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想起他來。
——
莫海右確實準備聯系惲夜遙和謝雲蒙,但是這一回他沒有使用電話,而是親自前往萊卡翁別墅。
因為從血跡中得到的證據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就連莫海右也無法再坐在警局中等待。
他一完成檢驗台上的工作,就立刻脫掉工作服,獨自一人開車出發了。至於余下的事情,交給枚小小和米小東絕對沒有問題。
寧鑰妻子小欣的屍體上沒有找到其他人留下的指紋和血跡,留在屍體臉上的手印有明顯的手套痕跡。凶器上的手印如同莫海右一開始推測的那樣,是小欣自己的。還有公寓裡,雖然有找到陌生人留下的指紋,但是連夜比對了全市所有的資料庫,竟然沒有與之吻合的指紋信息。
所以,當天一下午,莫海右就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對血跡的檢驗工作中。
首先,從寧鑰汽車上和汽車周邊提取到了總共三份血液樣本。這三份都不是同一個人的。汽車內部方向盤上提取到的樣本被確定為寧鑰本人的,說明在出車禍的時候,寧鑰確實是受了傷。
第二個血跡樣本是從車門外側提取到的,其中還夾雜著碎肉和小塊皮膚,鑒定下來不是寧鑰的,也不是蘇步的,而是屬於一個完全查不到身份信息的人,莫海右懷疑他與公寓裡提取到的陌生指紋來自同一個人,但是目前還無法定論。
第三份樣本來自於汽車周邊的泥土上,也是那個陌生人的。
在汽車周邊總共得到兩份腳印樣本,其中一份與寧鑰公寓走廊裡提取到的腳印吻合,可以確定是寧鑰本人的。另外一份腳印樣本同樣不能確定其主人身份。
也就是說,光是根據汽車周圍得到的線索,就可以確定有一個從沒有在市區登記過身份信息的陌生人, 牽涉到了案件之中。這個人的身份不一定是外圍者,也很有可能是萊卡翁別墅中現在居住著的人。
因為萊卡翁別墅中的居住者除了小步和他爺爺之外,本市警局的資料庫中都沒有他們的身份信息,雖然目前正在全國聯網調查,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們一出生就躲在萊卡翁別墅中的可能性。這樣一來,就必須進入萊卡翁才能知道他們是誰了。
其次就是森林中那個人為挖掘的地坑周圍所得到的血跡樣本,這一回DNA和蘇步完全吻合。而且在地坑外面泥土上散落的血跡中,還查出寧鑰的DNA信息。說明寧鑰也曾經在地坑附近出現過。
晚上10點左右,莫海右的汽車一路疾馳在森林大道上,他也遇到了那些攔路的樹根,同樣也意識到樹根之間可能有岔道。莫海右與惲夜遙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這倒不是他自己獨立的判斷,是因為在進入森林大道之前,警員們說謝雲蒙的汽車就停在道路一直開到底的地方,讓法醫先生不要轉彎。
莫海右相信,謝雲蒙和惲夜遙一定會留下些什麽線索給外面的人,以方便他們找到森林中的房屋。
在行駛過一大段顛簸的路程之後,莫海右終於看到了謝雲蒙留在那裡的黑色汽車,汽車上已經落滿枯葉。還有一隻小鳥停留在反光鏡上面。莫海右下車走過去的時候,小鳥受到驚嚇撲棱棱飛走了。
繞過大半個車身,莫海右看到了刑警和演員留給他的指向標——一段長長的白色繩索一直延伸到森林的深處。他立刻毫不猶豫沿著白色繩索走進森林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