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開始仔細觀察閣樓,空間很大,看上去不常使用,裡面堆放的舊家具上都積滿了灰塵,莫海右蹲到某一個地方,把地上的乾草扒開聞了聞,然後說:“小遙,你過來一下。”
“怎麽了?”惲夜遙走過去問道。
“是香水味,這裡有某個帶著同樣香水味的人呆過,而且時間還不短,你看邊上牆壁和櫃子上的灰塵,都被蹭掉了。還有地面上的乾草,以及底下鋪著的磚頭,有被人用腳底反覆摩擦過的痕跡。這說明有一個人在這裡呆過很長時間,有可能就是為了避開我們的視線。”
“那麽說魏小姐是在暗示這個人的存在?可我們剛才上來的時候,阿姨和魏先生表現的都很正常,並沒有刻意阻止。”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人躲在這裡,尤其是阿姨,我認為他對於這個家裡的秘密知道的最少,當然我是指魏浩樺兄妹長大之後,所帶來的秘密。”莫海右說。
“可是小左你不要忘了,剛才客廳裡發生襲擊事件的時候,窗台上是乾乾淨淨的,根本沒有人踩踏過的痕跡,凶手不可能有時間清理窗台,所以只能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凶手,是某個人演的一場戲。當時你、小蒙和魏先生都在外圍,家裡只有魏小姐和阿姨兩個人。”
“因此這個製造襲擊的人隻可能是阿姨和魏小姐其中之一,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莫海右回答說。
惲夜遙繼續說:“如果這個人是阿姨,就說明她製造了自我襲擊事件,這樣一來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阿姨想要保護什麽人或者秘密?再往下延伸,阿姨會這樣做,也就證明了她知道這個家裡存在的秘密,而且並不會少。”
黑影偷偷從戶外靠近某一扇窗戶,傾聽著裡面的動靜,他小心翼翼不讓頭髮頂端冒出窗框,以免自己被發現。
坐在床邊的法醫好像察覺到了一點什麽?一直在朝著窗外看,不過幸運的是,法醫先生並沒有低頭,只是望向平行的地方。
黑影把身體往下縮了縮,盡量全部掩映在窗框下面,他不敢抬頭看,害怕視線所及之處會與某個人相交。黑影在這棟房子裡住了那麽多年,一直處於提心吊膽之中,不過此刻給他帶來的恐懼,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但他不能離開,必須聽聽那些人的想法,以確定自己會不會暴露?魏月明拿出香水的事情,讓她有些警覺,她到底是想暴露自己?還是想幫助另外一個人,黑影雖然愛著魏月明,但是他又始終不能完全信任女孩,當然這也是正常,在黑影所處的環境之下,對任何人他都不能夠報以信任。
漸漸的,房子裡說話的人把聲音壓得很低,黑影開始越來越聽不清楚,他的頭顱也在不自覺的一點一點向上升起,直到衣領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抓握住,拖進屋子裡為止。
——
當阿姨把夜宵送進魏月明的房間裡,裡面的一幕差點讓他扔掉手裡的托盤,但是在她作出過激反應之前,托盤已經被一個人接過去了,那個人就是回到明月房間裡的莫海右。
莫海右指著一個站在房間裡的男人問她:“阿姨,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我……我好像在哪裡……”阿姨有些回答不清楚,但是她看了看坐著的魏月明,瞬間又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問站在面前的年輕人:“你該不會是小樺吧!”
男人沒有回答他,不過那張與魏月明十分相似的臉,已經說明了一切。莫海右露出了今天第三個溫和的笑容,說了一句他們都聽不懂的話:“看來是我猜對了。”
他是在說自己和小遙在閣樓上的推理,
是他成為了正確的一方,對於在推理上戰勝惲夜遙,莫海右從來沒有興趣去試一試,不過自己的正確率更高,於他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莫海右走出房門說:“這裡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好好聊一聊,我去外面。”說完,他就帶上房門離開了,隻留下屋子裡的三個人互相瞪著對方。
一旁的年語馬上說:“我就說小左不是那種隨便的人嘛!”
莫海右糾正說:“請老師不要叫我小左。我是小莫。”
“死鴨子嘴硬,我都叫了那麽多年,連未亦姐姐也這麽叫,為什麽老師不能叫?”惲夜遙在一邊嘟囔,但是收到莫海右的眼刀,他就不敢再多說了。
房子裡的事情看似已經快要解開了,可事實上事情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此刻在遠方城市中心的某一處公寓裡,一個老人正帶著她的小孫子睡覺,小孫子早已進入了夢想,而老人卻怎麽也睡不著。
——
昏暗的燈光下,老人的臉龐看上去比白天時候柔和了很多,除去皺紋之外,可以看得出她年輕時候應該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人,此刻,摟著這小小的身體,老人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的瞳孔是空洞的,思緒全都集中在過去的回憶中。
電梯門口的那張照片,她不知道刑警撿到沒有,其實那一天,老人和孫子一直跟在刑警身後,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很有名的刑警,破獲過很多起案子,所以老人想要求助於他。
跟著進入社區大樓,在電梯裡攀談,在電梯門口遺落下照片,也都是刻意為之,一切的一切都是想要刑警發現那棟房子,去探究其中的秘密。
這麽做的原因,是老人想要將那些惡毒的人驅逐出本該屬於自己的房子,這一生,她沒有在那棟房子裡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跡,唯一一張母親的照片,也被她遺落在了那裡,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很後悔,為什麽當時嫁人的時候沒有帶上照片?也許是太過於匆忙了,也許是她太害怕了,想要逃離那棟房子的願望超過了一切,現在,是一個到了她動手奪回房子的時刻了。
那棟房子應該很值錢,可以給她懷裡無父無母的孩子帶來希望,這個孩子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苦難,老天爺不僅奪去了父母對他的愛,還奪走了他說話的權利,這不公平。
所以趁著自己還活著,老人決定為了孩子最後拚搏一次,如果能夠得到房子的話,他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我總覺得媽媽還沒有死,當年她嫁人的時候,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我和那個人的事情,阿姨你是怎麽想的?”
“我還能有什麽想法?你和小樺都是我最疼愛的孩子,當年得到這棟房子之後,我就把它的所有權歸到了你的名下,你應該知道我這樣做的意義,我不需要這棟房子,而且我也有自己的退休工資,我需要的是你們不再怨恨過去。”
“我從來就沒有怨恨過過去,是母親的怨恨一直圍繞著我,怎麽也揮不開。哥哥也是,他選擇隱藏起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讓周圍的人忘了他。”
“可是忘記了嗎?你們怎麽這麽傻呢!而且那個泥潭裡的事情,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尤其是現在還有三個警察,你要怎麽跟他們解釋?當時,你們幹嘛不讓家屬到樹林裡去尋找?”
“難道阿姨你想讓陌生人找到過去的冤魂嗎?”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被找到了,那也是過去的人做的,與我們有什麽關系?”
“不,我一直覺得事情就像是發生在我們眼前,根本就揮之不去,就像是現在發生的一樣,這棟房子過去的秘密,只有母親回來了才能夠解開。”
“唉!”阿姨歎了一口氣回過頭去,她不想再爭論什麽?明月的腦子轉不過彎來她也有責任,只是,那個人沒有自願出現之前,她不能夠將這份責任說出來。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估摸著記憶中的人應該會早起,阿姨借著做早飯的當口,偷偷在一樓廚房裡撥通了一個手機號碼,當對方接起電話的時候,阿姨隻說了三個字:“回來吧。”
這無異於是一個信號,而電話那一頭的人稍稍停頓片刻之後回答說:“嗯,一早就已經出發。”
凌晨的陽光照射進廚房,照在準備做飯的人身上,讓她的輪廓變得柔和。
“好,小蒙,一會兒就過來了。”惲夜遙就像是久別重逢一樣,揮著手回答說。
莫海右用鼻子冷哼一聲,問他:“每次看到你那位行動派先生,都需要這麽熱情嗎?”
“小左你妒忌了?”
“我只是好奇而已,走吧,我們回去吃飯。”說完,莫海右拉上惲夜遙的手朝謝雲蒙站立的地方走去,陽光下的三個人又恢復了平時的狀態,只有莫海右心裡明白,他這幾年調查到的東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惲夜遙知道的。
——
紅色星辰重新出現在眼前,讓出租汽車裡面的老婦人激動不已,她對小孫子說:“這裡就是奶奶過去的家,以後我們就住這裡好不好?”
小孫子不會回答,但他是第一次看見這麽漂亮的房子,所以拚命拍手表示自己很高興。
車子穩穩停在路邊,一老一小兩個人拿著簡單的行李,手拉手走下出租車。當出租車絕塵而去的時候,她們兩個依然站立在路邊,沒有挪動腳步。
似乎是還有點擔心,老婦人對著小孫子說:“待會兒進入房子裡,奶奶要和裡面的人好好敘敘舊,你一定要待在之前看到過的兩位先生身邊,不要亂跑知道嗎?”
“還有,”老婦人一指房子後面的樹林,補充說:“那邊很危險,不要跑進去玩,記住了嗎?”
對於奶奶的話,小孫子很乖巧地一概點頭應允,兩個人這才邁開腳步,朝房子走去。
已經有一個人在路口迎接他們了,這個人就是魏浩樺、魏月明的阿姨,她看到老人之後,激動得熱淚盈眶,兩個人的年齡差不多,可是,剛剛走下出租車的老人卻看上去比她蒼老的多。
“這麽多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阿姨問新來的老人。
“還好,當初幸虧有你的保護,我才沒有成為那些泥潭下面的冤魂,也才有機會今天可以回到這裡。謝謝你。”老婦人說,她的眼睛裡卻是滿懷著感激。
阿姨說:“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樣客套的話嗎?快點跟我回去吧,三個孩子都在等著你,吃過早飯之後,惲先生的推理也要開始了。”
“三個孩子?”老婦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她看著阿姨問:“怎麽會有三個孩子呢?”
“你進去就知道了,趕緊讓小家夥去吃飯,一定餓壞了。”阿姨說著,接過老夫人手裡的背包,帶著他們朝房子走去。
除了這個之外,客廳裡還多了兩個人,就是惲夜遙和謝雲蒙在‘燃燒’的社區大樓裡看到的楊楊和他的奶奶,祖孫二人坐在刑警先生的身邊。楊楊好像被什麽事情嚇到了一樣,正趴在奶奶懷裡咿咿呀呀哭泣,聽他的發音,就可以知道這個小孩是個聾啞人。
惲夜遙環顧了一圈四周,開始了他的推理:“其實紅色星辰這個名字,要不是楊楊奶奶告訴我的話,我還真的猜不出來,昨天來到這裡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所以並沒有看到夕陽西下時的場景。”
“現在想來,這棟房子之所以叫紅色星辰,應該與之前我們看到的社區大樓有異曲同工之妙,對不對,魏阿姨?”惲夜遙把楊楊奶奶稱呼為魏阿姨。
楊楊奶奶點了點頭說:“是的,正是因為這棟房子外圍全部都被玻璃包圍,所以紅色夕陽照耀在上面,反射出來的光芒就像整棟房子在燃燒一樣,不過,這並不是紅色星辰全部的意義,星辰的意思是指匕首,也就是危險。就是說這棟房子裡時刻存在著危險。”
“能給我們解釋一下這個危險的真正意義嗎?魏阿姨。”惲夜遙問道。
“可以,其實危險指的就是我和我的一雙兒女,魏浩樺和魏月明。從我們祖母那一代起,家族就開始沒落了,祖父的生意失敗影響了整個家族的收入,但我們祖父並不是魏先生故事中所說的那個照片裡的老人,而是另一個人。”魏阿姨很奇怪把自己的兒子稱呼為魏先生,她指的是惲夜遙在警局門口見到的那位魏浩樺先生。
並沒有人對此提出疑惑,大家都在安心的聽魏阿姨繼續說下去。
“至於他們做錯了什麽?之後的推理中你們都會明白的。在這棟房子裡,阿姨因為迷信,一心一意保護著三個孩子的安全,不讓她所認為的不祥之人靠近,且不論當年的真相是什麽,阿姨剛剛在戶外是情急之下的行為,她知道沒有辦法再趕魏阿姨走,所以才起了殺心。要不是老師夜裡打撈屍骨的時候,將平地和泥潭都進行了偽裝,今天早上魏阿姨和楊楊也許真的會有危險。”
“我們的兩位老師,一位是退休刑警,還有一位精通偽裝,所以阿姨才會被騙過去,魏阿姨和楊楊也得以平安無事。那些被打撈上來的屍骨,都是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亡了,我想應該是以前失足掉入泥潭中的人,與殺人事件沒有關系。當然事後還要經過警方的調查才能夠確定為事實。”
“但是除了那些白骨之外,房子裡的確出現過兩具屍體,一具我們沒有見到,被藏起來了。另一具出現在小魏的房間裡,當時我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小魏會把襲擊小左穿的衣服和屍體帶回自己房間裡。”
“不過在逮住真正的魏浩樺之後,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是小樺在妹妹房間裡發現了在地毯下面的屍體,才會將屍體拋進小魏的房間裡,而明月想用香水的味道來告訴我們這件事,無論香水是誰送給她的,她希望我們猜到,小魏房間裡的屍體最先存在與她的房間裡。”
“這樣說似乎有些凌亂,那我們就按照順序,一件一件事情來說,昨天晚上聽完小魏的故事之後,我們就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前往明月的房間,當時小左進入明月房間沒有多久,他是想回去提醒明月一切小心,因為他看到小魏在遇到我們之前,曾經坐在淹死過人的泥潭邊上,泥潭中還浮現出屍骨。”
“小左對於自己十歲之前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了,他一直都想找回過去的記憶,所以見到明月之後,他就經常到紅色星辰來做客,為的是多了解一點明月過去的事情,但是小左誤會了明月的身世,而明月和阿姨也誤會了小左的目的,就這樣陰差陽錯,最後造成了我們三個人之間的誤會。”
“我當時見到房間裡情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在這裡也不便贅述,我隻說一說我掉進樹林泥潭裡的事情吧。我掉進泥潭裡不久之後,小蒙和小左就追到了樹林裡,他們拚了命的找我,可是卻一無所獲。幸虧之後兩位老師路過及時救援,我才能免於被淹死。”
“小左和小蒙在樹林裡爭吵尋找其實只有幾分鍾的時間,就聽到了這邊客廳裡傳出尖叫的聲音,尖叫聲是明月發出來的,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樓上的阿姨,她為什麽這樣做?聽到了剛才小魏的自白,我想大家應該明白了。”
“她也發現了小魏的罪行,而且我想阿姨可以猜到我失蹤的原因,為了保護兒子的罪行不被戳穿,他選擇了割傷自己驚嚇明月,用明月的聲音來吸引小左和小蒙回來。其實當時小魏也正在擔驚受怕中,聽到房子裡的尖叫聲,他不顧一切衝回屋子內,也是為了吸引小蒙和小左的注意力。”
“小魏,幸好這個計劃沒有得逞,要不然老師又要罵你故意殺人了,當時你們為了掩蓋偷盜的罪名,置我的性命於不顧確實很過分。雖然現在我不想再來指責什麽,但是希望你們以後可以多為別人著想一點,不要再那麽自私了。”
惲夜遙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很平靜,但是在他兩旁的刑警先生和法醫先生,卻並沒有他那麽淡定,刑警先生緊捏著拳頭,一副克制的樣子,如果不是這裡有這麽多人,魏先生決計不會這麽好過。而法醫莫海右看著地上人的眼神冷若冰霜,就像要在他身上盯出兩個洞來一樣。”
“但是屍體不可能是阿姨打撈上來的,她沒有這個能力,那就要涉及到我的兩位老師了,老師,你們當時救援我的時候,我抓住了屍體的手指,是不是連整具屍體一起帶上來了,因此屍體的手指才會斷在我的手心裡?在淤泥下面,人就算是腐爛了骨頭應該也不會斷吧!”
柳橋蒲回答說:“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這樣,但我們沒有意識到同你一起上來的是具屍體,因為他並沒有全部露頭,而是被泥土和樹葉包裹著露出一點點,我的老花眼在黑暗中本身看不太清楚,年語又心急如焚地對你進行急救,所以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
“可是,小遙,跟著你上來的應該是一具腐爛的屍體,為什麽到了當時房間裡卻成了一具沒有腐爛的女屍了呢?”柳橋蒲問道。
“老師,你還記得之前小左跟蹤小魏的時候?在落葉下面看到的人體凸出部分嗎?雖然只有一點點,而且被落葉掩蓋著,但小左依然判斷出那是人的手肘或者膝蓋部分,她就是那具沒有腐爛的女屍。”
“小樺當時順利避開了小左的視線,是因為這裡的小樹林綿延很長,而且到處都是像我掉落下去的那種泥潭,小左不熟悉地形,不可能走得像小樺那麽快,所以擺脫小左之後,小樺就迅速回到房子後面的樹林裡,他同時發現了浮起來的兩具屍體。”
“哥哥……為什麽?”明月還是不能夠理解。
小樺眼睛裡充滿了柔情,盯著她說:“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一心一意,隻想你留在身邊,你那麽美,美得就像我心中的女神一樣。可是我知道,我和你的牽絆永遠都不可能交集,我們是兩條挨得很近的平行線,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你呆在這棟房子裡,不讓任何人覬覦到你,這也就是我在你藥品裡動手腳的原因,你小時候的體質雖然比普通人差,但是在阿姨的精心呵護下,你的身體越來越好,越來越向往外面的世界。”
“這令我非常害怕。你知道嗎?明月,在很多個夜晚,我都會夢見你已經離開我了,每次醒來都是心驚膽戰,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不能放開你的手……”
“好了,不要說了!!”明月尖叫著打斷了哥哥的話,用一種悲傷的,無法理解的表情面對著他,這令魏浩樺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窖一樣。
惲夜遙說:“小樺,小左之前就說過,在藥物裡動手腳的人是一個可以經常出門的人,要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弄到那些東西。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聯系到小魏身上,因為小魏明顯是個誇誇其談,但卻沒有多少真本事的人,而且當時,我們已經猜到他有可能靠偷竊失足者的物品在維持開銷。”
“直到你進入視線的時候,我們才真正確定了嫌疑人的真實身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藥品裡動手腳的人,如果想要不知不覺慢慢殺死明月,他完全可以放一些對身體傷害更大的藥物。所以說,嫌疑人肯定不是想要殺死明月。”
說完這些,惲夜遙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莫海右,此刻法醫依然保持著冷漠的表情,但是惲夜遙可以感受出來,法醫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悲傷,因為他們也是兩條挨得很近的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在現實中交集,只能成為對方生命深處最珍貴的一部分。
魏月明明白這一點,所以她低下頭去說:“我知道了,我和哥哥會照顧好母親和阿姨的,謝謝你們。”聲音低沉而又壓抑,透出淡淡的悲傷。
等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後,魏浩樺的所作所為也遭到了柳橋蒲嚴厲的斥責,讓他好好把自己妹妹的身體調養好,當個真正的一家之主。
而惲夜遙和莫海右並沒有從此和魏月明成為陌路人,他們有空的時候,經常會一起來看望她,並偶爾帶著她出去玩。莫海右也意識到其實魏月明和惲夜遙母親的過去並沒有任何瓜葛,只是他自己一時恍惚的誤會而已。所以就不再單獨打擾魏月明的生活了。
消失的紅色星辰就此結束,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會更加努力的,謝謝大家。
在混亂不堪的時候,薰衣花田遠處似乎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是什麽東西爬過,又好像什麽也沒有,而被鮮血掩蓋的皮膚上面,有兩個小小的黑洞,它們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
一切都如同戲劇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就像是現在在舞台上的男人,這個男人已經許久沒有演戲了,但是受朋友的邀請站到舞台上,瞬間他對職業的敏感和習慣就都回來了。
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男人,長相也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而且他時常展示出自己溫和的一面。不管內心如何,他的微笑總能讓人感覺開心,現在他穿著一身紫色的戲裝,在舞台上走來走去,就像是一支隨風飄蕩的薰衣草一樣。
舞台底下沒有觀眾,這是一場演練,他不是真的為了來演戲,只是在用自己的演技讓坐在不遠處的導演和副導演尋找靈感。
“好了嗎?我都走了這麽久了!”男人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問道,可是馬上換來了正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導演不耐煩的眼神。
“你現在的耐心怎麽那麽差,以前我看你演戲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導演說,副導演則在旁邊捂著嘴巴笑。
舞台上的男人說:“這又不能怪我,那麽長時間沒有演戲,我都不習慣這個環境了。”
“你不是不習慣,而是急著回去約會吧!”副導演立刻戳穿他,然後說:“對了,我們一直都聽說你在談戀愛,就算是你繼母也這麽說,可是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女朋友的樣子,是不是有些過分啊!大家都是演藝圈的老朋友了,下次帶過來看看吧。”
“我才不要呢,”男人立刻拒絕,對著舞台下面的人吐了吐舌頭說:“再等幾年吧,以後一定會讓你們看到的。”
劇場這邊的輕松氣氛,和剛才薰衣草田裡的慘烈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樣是愛情,可是紫色花田裡的愛情卻讓人感覺無比悲傷和心酸。
暫時放開對愛情的描述,我們把視線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在那裡,有一間簡陋的小倉庫,它真的只是一間小倉庫,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什麽房子或者別墅,而且在倉庫裡,橫七豎八的堆放著許多畫板,還有紫色的薰衣草花。
其中有一塊畫板讓人覺得很髒,整個表面都已經碎了,連框架都是斷的,不過這塊畫板卻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好像是一件極其珍貴的東西一樣,被小心保護了起來。
倉庫裡的男人一邊畫畫,時不時還一邊看向邊上碎裂的畫板,每次視線移向畫板的時候,他的眼中都流露出濃重的悲傷,好像想起了一段過去的記憶。
視線回到手邊的完整畫板上,作品看上去並不完美,甚至不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好像畫的是一幅抽象畫,不過現在流行的審美,誰也說不清楚,不是嗎?
畫筆在紙板上繼續移動,五顏六色的顏料在男人手中的顏料盤上晃動著,有的已經流到了他的袖子上,可是男人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一樣,繼續晃動著顏料盤,也許這是他的一種習慣,但這實在是一種不好的習慣,因為男人工作服的袖子和胸口已經沾滿了顏色,甚至比他面前畫板上還要多。
這時,倉庫門被推開了,一個肥胖,頭髮理得乾淨整齊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只看了一眼男人面前的畫板,就大聲說:“這麽長時間你就弄了這些東西?”
“那你要我怎麽辦?”男人一臉淡然,並沒有因為他的質疑而感到有任何不開心或者害怕。
中年人說:“我要你拿出作品來呀,不拿出作品來,我怎麽宣傳?”
“那你就不要宣傳了,除非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男人的語氣依然吊兒郎當。
但是中年人耐不住性子,他加大嗓門說:“一個月,你開我的玩笑吧,當初是誰說自己是知名畫家來著?我還真的相信了你,現在大話都說出去了,你讓我怎麽辦?”中年人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惡心極了。
男人白了他一眼說:“怎麽辦?繼續給我時間唄,薰衣草別墅的聚會不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嗎?正好我完成手裡的作品。”
“你那也叫作品?簡直叫塗鴉。”中年人吼道。
“那就好!”女人的聲音緩和了不少,她說:“你可不許騙我啊!等那件事結束之後,我們拿到錢就立刻結婚,明白嗎?”
“ok,絕對如你所願。”男人微笑著又親了一下眼前濃妝豔抹的臉龐,似乎他對女人的愛非常深沉一樣,可是,在淡淡的月光中,我們從男人眼神裡卻看不出多少愛意。
也許這只是我們的錯覺,又或許男人真的在計劃些什麽女人不知道的事情,但是這些現在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只能靜靜等待事情向下發展。
黑暗中的小小相聚很快就結束了,沒有任何人看到這對男女在此地停留過,他們說的話當然也不會有任何人聽到,仿佛隨著晚風一起消失了一樣,不留下一絲蹤跡。
此刻已經過了立夏,晚上的風也開始感覺暖暖的,白天越來越長,當男人騎著摩托車回到他居住的狹窄空間裡之後,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這個時候的時間是凌晨五點多鍾,男人伸了一個懶腰,順勢躺在一堆雜亂的東西中間,想要睡覺。
他所居住的地方,只有一間四四方方的房間,既沒有衛生間,也沒有床鋪,甚至連個洗手的水池都沒有,看上去可憐極了,不過看男人睡覺的表情,他似乎對此已經非常滿足了。
——
視線再回到我們親愛的演員身邊,距離他幫著別人排練戲劇,又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他與過去老朋友們的聯系並沒有中斷過,只是人變得更加輕松和愜意,空閑的時間有一大把,演員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樣打發?除了在電腦上聊天之外,就是拚命打電話給那兩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
這不,牆上的掛鍾剛剛敲響下班時間,演員就又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手機。
“小蒙,你下班了嗎?”
“我說你呀!要不要一天打十幾個電話這樣子?我會很困擾的。”
“我又沒在你工作時間打電話,都是趁著你休息呢,你抱怨什麽呀!”演員的聲音顯得理直氣壯,他覺得這也是無聊造成的,不能全怪自己。
電話那一頭的人也許是不想再反駁他了,所以顯得很無奈的說:“算了,說說看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小蒙,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吃吧,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西餐店,是一個朋友介紹給我的,我們去那裡看看好不好?”
“然後呢?”電話那一頭的人似乎在等待著演員的下文。
謝雲蒙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而其他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並沒有給予任何回應,惲夜遙正在關注著莫海右的情緒,想著怎麽盡快趕中年男人走。
“我的名字叫劉運兆,打擾到你們我很抱歉,我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你們破案的新聞,對你們破獲的案件非常著迷,”劉運兆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對謝雲蒙說:“我本身只是一個普通的機械裝配工,但是特別喜歡各種各樣的案子,以及恐怖靈異類的小說。能夠在這家餐廳裡與你們偶遇,也算是一種幸運了。”說著,他拿出名片遞給三個人。
“我是想邀請三位參與我們舉辦的薰衣草別墅聚會,就在三天之後,別墅是我一個朋友的,你們如果願意去的話,大家一定會很高興,因為我們這些人都是喜歡推理破案的朋友,其中還有幾個是惲先生的影迷哦!”
“很抱歉,我們的工作都很忙,抽不出空參加什麽聚會。”劉運兆的話剛剛說完,莫海右就直接拒絕了他。
不過,劉運兆一點都沒有生氣,他似乎很了解三個人的秉性,沒有去反駁法醫,而是繼續對著惲夜遙和謝雲蒙說:“拜托你們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聚會,分開之後我們就要各奔東西,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帶給大家一個驚喜,而且……”劉運兆欲言又止,好像在斟酌著應不應該說。
十幾秒鍾之後,他才再次開口說道:“不知道三位有沒有參與調查過一起兩年多以前的車禍事件?那次事件的受害者是一個少女,被醉酒駕駛的司機撞死在薰衣草田裡,當時她的男朋友也在場。車禍時的詳細情形我並不了解,但是事件之後,少女的男朋友和肇事司機就都失蹤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那你是少女的親人嗎?”惲夜遙問他。
劉運兆搖了搖頭說:“不是的,我根本就不認識少女和她的男朋友。我認識的人中有一個畫家,說來也是巧合,不久之前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並且還說,也許少女根本就是被故意殺死的,而不是人們表面上看到的車禍。他說完這些話隻過了幾天,就在公寓裡莫名其妙的死亡了,醫生診斷的結果是突發性心肌梗死,對此我一直都不能釋懷。”
畫家這個職業在女人心目中不好也不壞,就是多一點藝術氣息吧,不過,女人也從來不屑於去看他男朋友畫的那些東西,主要是覺得賣價太低了,而且畫面也不好看。雖然她不在意身邊人是否有錢,可是交往一個賺不到錢的男朋友,在姐妹圈裡可不算有面子的事情。
所以女人到現在為止,對這段感情都瞞得緊緊的,她希望等男朋友的畫作大賣之後,再拿出去炫耀。而女人自己,有著一份頗為體面的工作,在一家龐大的合資企業做白領,每個月拿到的工錢比她男朋友多好幾倍。
此刻,黑貓叫了一聲,想要從女人懷中離開,可是女人並不想放它走,一隻手緊緊抓著黑貓頸後的毛皮,嘴裡提高了一點聲音說:“不要動,乖一點。”
黑貓似乎能聽得懂女主人的話,隨即又安靜地趴下了,一雙琉璃色的大眼睛看向女主人,眼睛裡好像透著點點疑問。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女人輕聲詢問黑貓,不過她並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沒話找話而已。
很快她就又陷入沉思之中,把剛才的話題忘得一乾二淨,微風吹進打開的窗戶裡面,女人感覺身上傳來絲絲涼意,她堅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黑貓,走過去準備關窗戶,可是就在女人手指碰觸到窗框的時候,兩個尖銳的東西扎到了她的手指尖。
鮮血瞬間從傷口處湧出來,女人停下腳步,把手指放進嘴巴裡,然後看向窗台,她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傷害感到驚訝,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對著空空如也的窗台說:“原來是你呀!來了也不打一聲招呼……進來吧,水都給你準備好了。”
說完女人沒有關上窗戶,反而把窗扇開得更大,好像是要讓什麽東西進來一樣,然後她自己回到桌子邊緣,拿起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將杯子裡的水倒在地上黑貓使用的小碗裡面。
黑貓默默的坐在邊上,看著她的行動,沒有任何反應,而窗台上,則傳來了什麽東西爬行的聲音。
就算繼母在邊上偷偷幫忙,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所以惲夜遙現在還是能躲則躲。
但是他沒有想到,莫海右去W市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了,當然法醫所做的一切都是瞞著演員先生的,而且,莫海右所調查的東西正在逐漸浮出水面,這是惲夜遙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真相!
惲夜遙把整個身體窩進沙發裡,他現在越來越貪圖溫暖了,所以家裡的一切都極盡柔軟,就像是小蒙的懷抱一樣,小蒙從來不吝嗇他的懷抱。
想起那溫暖寬厚的肩膀,惲夜遙闔上眼眸,將自己的瞳孔隱沒在黑夜深處,夜晚的腳步正在逐步臨近,謝雲蒙今天晚上要加班,就算是不加班,他也沒有功夫每天來找自己,所以惲夜遙隨便睡在哪裡都不會被人囉嗦,很快就安心沉入了夢鄉。
在夢中,碧藍色的大海與沙灘融為一體,就像兩幅圖畫一樣,緊緊拚接在一起,中間只有一條細細的縫隙,惲海右漫步走在縫隙邊緣,看著遠方的地平線。
他的腳步很慢,因為身邊有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走的也很慢,那是一條白底碎花的長裙,一直覆蓋到腳背上,這個女人有一頭烏黑的長發,飄散在風中顯得特別美麗。海風總是把她的頭髮吹亂,惲海右想要伸手幫他理一理,可是伸出的手卻瞬間被另一隻手給抓住了。
那是一隻同樣骨節分明,纖細修長,手背處透著淡淡青筋的手,與惲夜遙自己一模一樣。
惲海右質問道:“惲海左,你幹什麽?”
名叫惲海左的,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對他說:“不要碰我的母親!”這句簡單的話,卻讓惲海右感到錐心刺骨的寒冷。
他問惲海左:“她不也是我的母親嗎?”
“不是的,她再也不是你的母親了,在你十歲的時候,你的母親和哥哥都已經死亡,你只是一個在父親的欺騙下成長起來的人。”
“我不相信你,父親不會欺騙我的。”
“哼,你要選擇愚蠢我沒有話可以說,但是我不會同你一樣愚蠢!”說完,惲海左拉起母親的手,快速朝著沙灘遠處走去,隻留下惲海右一個人獨自發呆。
“可是,就在車禍發生了五個多月之後,我突然開始收到某個匿名者寄來的錢,每個月都有,我曾經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找過,地址就是我女兒男朋友的老家,他的父母告訴我,自從我女兒出了車禍之後,他們的兒子就從來沒有回過家,只是寫信回來,說一定要抓到撞死我女兒的人才會罷休,而且,他的父母還給了我一枚戒指,說是車禍當天,小夥子準備向我女兒求婚用的。”
“我當時拿過戒指的時候,似乎體會到了那個年輕人的真心實意,心中的怨恨也一下子消失了,我只希望他能夠恢復正常的生活,盡快回來,不要再為死者犧牲更多了。這幾年來,我也一直在多方打聽,尋找他的下落,但全都一無所獲,我想,他應該不在這座城市裡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當年的事件還真是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他既然那麽愛你的女兒,為什麽當時不把人馬上送進醫院,而是拋棄屍體去追蹤肇事者呢,這不是正常的反應啊!”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女兒獨自一人被拋棄在薰衣草田中,死狀淒慘,警察說,當時如果不是遭到拋棄的話,可能還有生還的希望,他為什麽不救我女兒?去追什麽肇事者?!雖然這兩年我一直告訴自己,可能其中存在著什麽特殊的原因,但是,直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想清楚,就連警察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
“吳先生,您女兒的男朋友叫什麽名字呢?”
“我不知道!”
“您當初沒有問他的父母嗎?”
“其實在我女兒車禍之後,我才知道她有一個男朋友,以前根本就一無所知。當初去找他父母的時候,他們家裡的境況也是非常淒慘,母親臥病在床,根本已經說不出話來,父親靠著幾畝薄田生活,也是個殘疾人,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貧窮的人家。”
“他們所說的方言,本來交流起來就困難,再加上去的時候心裡帶著一股怨恨,所以,直到走都沒有想起來要問一問那個小夥子的名字。”
聽完這些,惲夜遙把手指放在鼻尖上,他的鼻尖上有一顆小小的痣,非常可愛,演員習慣性的用手摸著這顆痣,說:“吳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調查?我保證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但是具體需要多長時間?這個我現在還無法預估。”
聚會第一天中午12:55,我們的三個主人公正站在一棟舊倉庫的大門前大眼瞪小眼,這根本與他們想象中的薰衣草別墅不一樣。不光是房子,周邊更離譜,本來以為可以叫做薰衣草別墅的地方,周圍應該種滿了紫色浪漫的花朵。
可是放眼環顧,哪有什麽紫色花朵?連根狗尾巴草都找不到,倉庫前面就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一樣,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在那邊撿拾廢品。
莫海右和謝雲蒙的汽車在中途就會和了,他們是一起到達的,一下車,連向來冷靜的法醫也驚呆了,他看著惲夜遙問:“你確定沒有記錯地址?”
“怎麽可能!他告訴我的就是這裡。”惲夜遙趕緊反駁,話音還未落下,他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打來電話的就是劉運兆,他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麽和善,而是用一種挑釁的語氣說:“三位現在一定很困擾吧?”
惲夜遙意識到不對勁,立刻沉下了臉,小聲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想幹什麽!只是想和你們做個遊戲,三位這些年以來破獲的大小案件我都詳細了解過,也很著迷,還聽說你一直在尋找自己心目中的風景,是嗎?”
“把話說清楚了,不要繞圈子!”惲夜遙語帶戒備。
在邊上的謝雲蒙意識到惲夜遙語氣不對,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電話,對著話筒正想質問,沒想到卻被話筒對面的人給搶先了。
話筒對面這回沒有傳來說話聲,而是傳來了一個女人淒厲的慘叫聲,以及持續不斷用什麽東西敲砸的聲音,幾秒鍾之後,話筒裡安靜下來。
謝雲蒙怒吼道:“喂!說話!!”
可是話筒對面的人根本不準備立刻搭理刑警,他粗重的喘息著,好像扔掉了什麽東西,又過了十幾秒,才斷斷續續的說:“是……刑警先生……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嗎?我剛才把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給殺掉了,再過六個小時,我就會開始在薰衣草別墅裡繼續殺人……現在,薰衣草別墅裡總共有七個人在聚會,這七個人能不能留下幸存者?就看你們……能不能及時趕到那裡了!”
終於,當快要接近下午一點鍾的時候,兩輛汽車停在了倉庫遠處沒有垃圾的地方。
黑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著三個人走下汽車,看著三個人互相交談,磨蹭了一會兒之後,才拿起了手機,這部手機他準備今天用過就馬上丟掉,不再使用,連電話號碼也一樣。
為了指紋不留在任何地方,黑影還很小心地戴上了手套。
可惜,所有的這一切,最終都成了無用功,電話是按照計劃打出去了,對方也完全接收到了黑影所要傳達的信息,但是當傳達者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的脖子卻被無情地扭斷了,隻留下一個被砸爛了的木箱子,和嘴角的一縷鮮血與之作伴。
黑影死的時候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他抽搐的手指摳挖著地面,而眼睛則停留在木箱裂開的縫隙上,死死瞪著裡面另一雙恐怖發白的眼睛……
——
惲夜遙和莫海右的推理是正確的,倉庫裡確實存在著凶手留下的第一個線索,那就是一定會發生凶殺案的證明——屍體!
不是一具,而是兩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屍體分別是一男一女,身上都攜帶有身份證明。莫海右第一時間開始查驗屍體,而謝雲蒙則立刻打電話到了附近警局,讓他們帶人過來支援。
惲夜遙環顧倉庫內部,這裡應該是某個畫家蝸居的地方,地上牆邊胡亂堆放著許許多多的畫板,有的還隻畫了個輪廓,有的已經上好色彩,畫工非常漂亮。尤其是靠在窗邊的幾幅畫,都是一個女孩美麗的背影,還有如紫色海浪一般的薰衣草花田。
再低下頭看地上的男屍,他就倒在倉庫中央,嘴巴和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好像是被什麽恐怖的東西嚇到了一樣,直到莫海右掀開男人的衣領,惲夜遙才發現這個男人的脖子用一種怪異的姿勢扭曲著,幾乎整個脖子都腫了起來,青紫泛上皮膚,看上去非常嚇人。
不是完全脫離,而是莫海右抬起的部分像被撕開一樣與下面的身體慢慢分開來,能夠感應到有一部分還是黏連著的。當莫海右解開女屍的衣服,裡面露出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不忍直視。屍體肩膀以下部分被刀畫的慘不忍睹,有些皮肉肌理已經被砍斷,而有些還黏連著,殘破的皮膚下,血管和神經歷歷在目,甚至有的地方還能看到黃白色的脂肪層。
“殺死這個女人的凶手,一定對她恨之入骨,要不然的話,絕對不可能使用如此殘忍的手段。裙子上沒有一點血跡,證明這條裙子是後來換上去的。”
莫海右的話讓惲夜遙和謝雲蒙同時轉頭看向他手裡的屍體,惲夜遙立刻別過頭去不忍直視,而謝雲蒙則狠狠咒罵了一聲,他覺得凶手簡直喪心病狂。
莫海右冷著臉繼續檢查屍體的刀傷,他用手指輕輕掰開每一條刀口,發現它們都很深,凶手在殺人的時候用足了力氣,還有,在刀口邊緣處,除了乾涸的血跡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顏色同血混合在了一起。
莫海右剝下一塊血痂,湊近鼻尖聞了聞,一股松節油的香味和淡淡的刺鼻味道衝入鼻腔,那是油畫顏料的味道,莫海右站起身來對惲夜遙說:“殺死這個女人的凶手應該會經常接觸到顏料,她每一處刀口上或多或少都有松節油的味道,說明凶手在殺死她的時候,手指和能接觸到的部分上沾滿了油畫顏料,所以這個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蝸居在這裡畫畫的人。”
此刻惲夜遙正在觀察著窗台上的那幾幅油畫,而謝雲蒙正在他們身後,把倉庫另一頭的畫板一塊一塊揭開來看,這些畫板都很大,謝雲蒙把它們堆放在地板上,不一會兒,就已經堆得很高了,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惲夜遙對莫海右說:“小左,我覺得窗台上的這些畫也是凶手留給我們的暗示。”
“怎麽說?”
“首先,它們畫的都是同一個女孩,還有同一片薰衣草花田,女孩雖然只有背影,但背影的輪廓全都一模一樣,甚至頭髮的長度,耳朵的形狀以及耳朵上掛著的珍珠耳墜也都一模一樣。還有就是薰衣草花田。”惲夜遙指著被他歸類到一起的畫作。
莫海右回答他說:“戒指根本就沒有出現在車禍現場,而是過了很久之後,死者的父親從女兒男朋友父母手中得到的,誰也無法確定這枚戒指到底是誰買的。也許是他的父母為了給兒子正名, 編出來的謊言呢?死者的男朋友已經在城裡生活了很多年,任何變化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我並不是說他一定對當年的車禍負有責任。”
“我只是提出這種可能性,在沒有調查出最終結果之前,任何可能都要被列入我們的腦海之中,小遙。”
“好吧,我承認小左你說的我不能完全否定,那麽還有第四種判斷呢?”惲夜遙問道。
但是莫海右卻打住了,他看著惲夜遙說:“你真的想不出第四種判斷是什麽嗎?”因為涉及到惲夜遙的老朋友,所以莫海右不想直截了當說出口,他盯著臉色逐漸和自己開始類似的演員先生,等待著。
片刻之後,惲夜遙把頭撇向窗戶說:“我知道,你指的是吳先生,她女兒的男朋友窮困潦倒,父母家的條件也極差,根本就不可能給他女兒帶來富足的生活。而且吳先生對我說,他在女兒死亡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女兒有一個男朋友。這一點就足夠可疑了。”
“對,”莫海右說:“你前天打電話給我之後,我就立刻去翻出了當年的車禍檔案,吳先生的女兒死之前和她的男朋友已經交往了很多年,他為什麽一直都沒有發現?一般做家長的不會遲鈍到這種程度吧,更何況那是他唯一的女兒,所以有可能想要擺脫麻煩的人並不是他女兒的男朋友,而正是吳先生自己。”
“至於肇事司機,吳先生完全可以將他藏在自己的宅子裡躲過調查,當時吳先生是最大的受害者,調查下來沒有任何與他相關的線索,所以警察不可能去搜他的家,也正是因為如此,肇事司機才有可能平安無事失蹤那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