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府門大街166號別墅區北門7幢臨時出勤的法醫就是莫海右,他之所以會來s市,其實是衝著惲夜遙和謝雲蒙來的,自從上次恢復了一點記憶,莫海右就一直很矛盾。
他愛惲夜遙,可顏慕恆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一下子又很難擺脫,再說小時候的那件事,從實際意義上來講,安谷夫人的案件結束之後,已經完全和他脫離關系了,他為什麽還要忍受顏慕恆的騷擾呢?
就像現在,顏慕恆這家夥像蚊子一樣圍在身邊轉,莫海右居然狠不下心來趕他走,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板著一張好看的俊臉,莫海右把屍體整個翻過來,手中的鉗子開始提取背後傷口上的皮膚碎屑,顏慕恆趕緊將一個證物袋遞了過去。
“給,裝在這裡。”高大的男人連說話聲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法醫先生不高興了把他給趕走。
莫海右沒有接話,繼續撥弄著屍體的傷口,可他的眼角余光卻時不時瞟向顏慕恆側顏。
‘這個人我真的認識嗎?不會是過去遺留下來的又一個夢境吧,那些幽暗森林裡的幻影,我應該不會再有了……算了,下次還是去檢查一下吧。’
很明顯,莫海右又分心了,而且很徹底。
在兩個人邊上的小謝忍不住了,從莫海右進來到現在他們就沒有吭過聲,到底法醫檢查出了些什麽新的線索,小謝想要問一問。
“莫法醫,被害者後背上的傷口有異常嗎?”
“呃……”莫海右正好在想顏慕恆的事情,聽到小謝的聲音,一下子回過神來,耳根變得通紅,這個毛病他和惲夜遙一模一樣,一旦心裡覺得難為情或者尷尬了,耳根就會紅。
但看在顏慕恆眼裡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顏慕恆可沒有謝雲蒙那樣的自信,這一點在安谷夫人和火照地獄之屋兩起事件中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莫海右只要對誰稍微表現出一點特殊之處,他就會控制不住生氣、難受。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顏慕恆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莫海右了,他也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太需要一個人來愛他,所以與謝雲蒙是沒有可比性的。
“謝警官,你有什麽就問我吧,我是莫法醫的助手。”顏慕恆不知道什麽時候挪到了小謝面前,笑眯眯的說。
不過他的話直接就被莫海右打臉了,“他不是我的助手,我們不認識。謝警官,屍體情況目前還很難判斷,而且這間房間裡還有一些別的線索,我需要好好調查一下,你能不能先帶他到一樓,讓我單獨待一會兒。”
“這個倒是可以,小恆,我們走吧。”小謝站起身來,招呼顏慕恆,莫海右的經驗要比他們豐富得多,小謝認為也許他確實需要安靜思考。
可顏慕恆似乎並不想走,他蹲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看著莫海右,小謝居然覺得好像是家裡的忠犬看著主人的樣子,他拉了拉顏慕恆,再次提醒兩個人到一樓去調查,顏慕恆也隻好接受這樣的安排。
顏慕恆離開的背影同過去一樣充滿了落寞,莫海右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目光也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變得柔和,在心靈的角落裡,莫海右還是在意顏慕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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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最後看了一眼二樓,確認有沒有遺漏的地方,過不了多久,調查者就要開始全面搜索這裡了,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再怎麽確認仔細,也不可能100%保證,一點遺漏都沒有。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箭在弦上,男人只能祈禱調查者可以稍微馬虎一點,忽略掉關鍵的線索。這個男人並不經常犯罪,他控制著自己的心緒,慢慢向樓下走去。
一樓和二樓有著明顯的區別,整個被分成了幾部分,下樓左拐就是一間餐廳,餐廳不大,呈長方形,幾步跨過餐廳,就是一間四面都是玻璃牆的工作室,說是工作室,其實都是因為門上有這三個字的小牌子。
進入之後,裡面更像是一間書房,房間裡除了桌椅和書櫃之外什麽也沒有。男人大致在餐廳和工作室裡看了看,也沒有碰觸裡面的任何東西,就走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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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警官,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簡單檢查過一樓之後,顏慕恆看看天色,心裡還是惦記著樓上的莫海右,想要上樓去幫忙,他知道莫海右是故意趕他下來的,而且剛才法醫到來之前,事實上他已經看出一些東西了,一直想要和莫海右溝通。
小謝停頓了一會兒才問:“你和法醫以前認識?”
“是的,但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所以對我的印象不深刻。”
“哦,怪不得呢,我覺得你那麽熱情,可他卻很冷淡。”
顏慕恆說:“也不能那麽說,小左本來就這樣子,不會太過於熱情。”
“看來你們以前真的很熟啊,你居然叫他小名?”小謝調侃道。
顏慕恆笑了笑,說:“那不是小名,那是他的另一個名字,只有家人之間才有的稱呼。”
“那你們是……我想你是不是喜歡他?”
小謝看著顏慕恆,猶豫著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顏慕恆沉默很久才說:“你似乎很會延伸想象,才第一次見面,你就這麽多問題,不過這種問題在大庭廣眾會讓人誤會的。”
“呃,抱歉。”
雖然嘴上道了歉,但小謝眼中明顯閃過一絲不屑,被顏慕恆看得清清楚楚,他也不計較,只是自顧自守在別墅門口,等待著莫海右,而小謝則自行安排工作去了。
幾個人的對話看似都圍繞著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其實每一個人的心性和秘密正在逐漸暴露出來。
小謝安排完門口的工作,回頭看了一眼,顏慕恆已經不見了,看來這家夥還是忍不住要去找樓上的法醫,小謝讓外圍的警員原地待命,自己再次進入別墅,他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顏慕恆這個人,畢竟今天兩個人是第一次見到,就算有證件也不能讓人一下子安心。
在回進別墅的時候,小謝撥通了警局領導的電話,一邊匯報工作,一邊傾聽者樓上的動靜,他沒有馬上上去,怕影響到莫海右的工作。
顏慕恆確實回到樓上了,不過不是為了莫海右,而是為了他發現的一些線索,顏慕恆總覺得自己應該把想到的東西詳細告訴給莫海右,不管對方發現了沒有,總可以幫上一點忙。
別墅二樓上
“你說吧,要提供什麽線索?”莫海右難得正眼看向顏慕恆,那張臉還是一樣的冷漠。
顏慕恆說:“首先是筆筒,那上面的圖案很奇怪,筆筒是陶瓷的。我曾經有一段時間為了糊口,製作過手工陶瓷器,這幾個筆筒一看就是非專業人士做的,而且顏料用的也不是專業顏料。”
“陶瓷在燒製過程中上釉,顏料中有一種顏色叫‘金紅’,裡面含有百分之15的金,通俗點來說就是紅色中有閃現出金色的光輝,價格相對昂貴。可是你來之前,我仔細觀察過筆筒,可以肯定,上面的圖案是丙烯顏料畫上去的,而且是在成品上畫的,外層用的是指甲油保護色,不信你可以聞一聞,上面有香蕉水的味道。”
“還有呢?”
莫海右站在原地,雙手環抱在胸前,繼續詢問,他相信顏慕恆說的話是事實,但對方還沒有說筆筒和凶殺案有什麽關系。
顏慕恆走到長桌子前面,指著其中一個筆筒說:“我其實一開始注意到的是筆筒裡面的紙卷,這些紙卷遠看好像筆一樣,只有近看才能看出它們是紙做的,不在意的人很容易就忽略過去了。抱歉,我不是說你們粗心,我自己也是因為過去的職業習慣,所以才多看了幾眼筆筒。”
“筆筒和製作成鉛筆模樣的紙卷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成的,而且看紙卷和筆筒上的灰塵,說明它們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去碰過了,我想這裡的雇工每天打掃衛生一定不會去擦筆筒,或者說主人家不讓雇工動自己親手製作的東西,這一點等會兒你們問一下目擊者就清楚了。”
“我的猜測是凶手知道主人家有製作這些小玩意的愛好,所以把它們當做隱藏凶器的媒介了,當然我現在說的自己也不確定,因為沒有刑警的同意,我不敢擅自去碰觸現場證物。”
“我在猜,被害者胸口的刀傷明顯是一把廚房用的細長切肉刀所為,而且傷口邊緣還有很多肉眼幾乎分辨不出的白色碎屑,我……”
顏慕恆說到這裡,莫海右突然打斷他嚴肅地問:“你在謝警官進入現場之前已經偷偷來過了,對嗎?而且你檢查過屍體。”
“……對不起,確實是這樣。”
“為什麽這麽做?一個輔警沒有單獨調查現場的權利,除非特殊狀況。”莫海右冰冷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感情,他甚至皺起了眉頭,對顏慕恆說:“那些白色碎屑不靠近屍體根本看不到,而且集中在屍體背後,你肯定動過屍體了,我剛才在屍體背部采集到兩三個清晰的指紋,肩膀一側也有,初步判斷有可能是同一個人的指紋。”
“但是在其他地方,凶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甚至滿是酒液的地板上,也沒有找到半個腳印,我想那些指紋是你留下的吧?你不僅違規行動,而且還不戴手套移動屍體,不知道這樣會破壞現場的嗎?”
面對莫海右的質問,顏慕恆沒有任何理由反駁,他確實做了違規的事情,就應該接受斥責,所以他低著頭站在莫海右面前,像是在等待發落一樣。
看到眼前高大的男人一副聽話的樣子,再想起他過去那種意氣風發,莫海右的心就不由自主軟下來,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對這個男人心軟,一點也不像自己。
他問了一句:“謝警官有沒有發現?”
“!你……關心我?”顏慕恆不由得瞪大了眼眸,瞳孔中顯現出一絲驚喜。
莫海右避開他的眼光說:“你剛剛參加工作,而且發現的線索應該對破案有用,我想這一次可以原諒,但絕不能有下次。”
“是!一定不會有下次的!”顏慕恆趕緊保證,一絲驚喜瞬間變成滿臉的喜悅。
法醫先生不去看他的表情,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此刻樓下的小謝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心裡也咯噔一下,看來這個輔警不簡單,他一定還掌握了什麽沒有告訴警方,所以小謝決定繼續傾聽,暫時先不上樓。
顏慕恆說:“這些白色碎屑我覺得像紙屑,但紙張就算再卷得緊密,也不可能將人體捅穿,除非裡麵包裹了什麽東西。所以我想到會不會凶手把紙折成刀具的模樣,再在裡面塞上硬物,充當凶器使用。紙張只要燒掉就行了,而那些硬物,也許是房子裡的某樣東西,事後放回原處,不就看不出破綻了嗎?”
“按照你這樣說的話,你懷疑凶手是被害人的熟人,也許就是住在這個家裡的人。”莫海右說。
“對,就是如此,凶手熟悉被害人的習慣,也熟悉這個家裡東西的位置,我覺得就算不是住在這裡的人,也一定是有機會經常來玩的人。”顏慕恆說:“他也許一直在跟著被害者學習手工製作,騙取信任,然後從中尋找機會殺人。”
‘一直在和老編劇學習手工製作,騙取信任嗎?’樓下的小謝輕輕嘀咕了一句,他的神情看上去更專注了,似乎想到了合適的嫌疑對象。
莫海右走到筆筒前面,他將沾染上鮮血的塑膠手套拉下來,然後用戴著乾淨手套的手一個一個將紙製鉛筆從筆筒中拿出來,握在手心裡,突然他清亮的眼眸微微閃動了一下,將其中一個紙卷遞給顏慕恆說:“拆開它。”
“可,可我沒有手套。”
“我的黑色手提包邊上有,去拿。”
“好。”
顏慕恆匆匆拿了白色手套戴上,然後接過莫海右手中的紙卷,紙卷的一角用膠水粘的很牢,他只能將膠水黏住的地方撕壞,再把紙卷一點一點展開來。
當紙張展開到盡頭的時候,一樣金屬物品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是什麽?”顏慕恆俯下身撿起來,手裡是一枚細長的金屬配件,像刀片一樣,但與刀片又有些不同。
“這個應該是什麽東西上面的配件吧?”顏慕恆問。
“這個是組裝刀具的刀背,而且上面應該粘過血,凶手雖然擦過了,但擦得不乾淨,這些紙卷中全部都有東西,我們拆開來看就知道了。”
兩個人很快把莫海右手裡的紙卷都拆了開來,總共有十一個紙卷,裡面的東西拚起來果然是一把切肉刀的形狀,不過這把切肉刀既沒有刀柄,連刀身都只有上半部分。
莫海右說:“刀柄無所謂,只要是稱手的東西都可以代替,但少掉的一半刀身必須找到,那上面一定有線索。”
“我馬上派警員去找,這半把刀可以讓我立刻帶回警局嗎?”這時小謝從樓下走上來,說道。
莫海右想了想說:“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弄清楚, 所以刀還是暫時放在我身上,等一下我帶回去就行了。”
“那好吧,還有顏慕恆,目擊者的家屬情緒有些激動,你先去安撫一下,我來幫莫法醫的忙就可以了。”
顏慕恆猶豫了,他還沒有把自己的發現全盤告訴莫海右,所以不願意挪動腳步,等待著法醫先生開口。
莫海右卻一點也不在意他是否留在這裡,轉身直接走回了屍體邊上,嘴裡問:“謝警官,你們的現場鑒識人員還沒有到嗎?效率太慢了,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請你催促一下現場人員盡快過來。”
他的意思明顯是要兩個人都離開,這是莫海右第二次趕人了,不過他說的也沒有錯,本地警局的現場鑒識人員確實不應該這個時候還不到。
小謝隻好應答一聲,掏出手機繼續給警局打電話,而顏慕恆則一步三回頭地下了樓,他的目光很奇怪沒有停留在莫海右那邊,而是看著小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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