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侯府,在江州,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府邸,雖然因為需求,擴建兩次,目前佔地在兩百二十畝左右,但是這相對於一個執掌益州大地的府衙,略顯得有些寒酸了。
不過當初在漢中建立了一座的富貴堂皇的府邸,耗費了明侯府不少財帛,但是沒用幾天,就直接搬到江州城來了,多少是顯得浪費的。
所以明侯府上下,對於新建一座府衙,並沒有太大的提議和興趣。
最少,這幾年沒有人提出來。
不過最近,牧軍所向披靡,先在關中,拿下了長安,把京兆之地都吃下來了,然後又一口氣吞下了荊州,這倒是讓明侯府上下亢奮起來了。
有人開始質疑這一座小府邸會折損明侯臉面。
已經提議,重新府衙。
不過這一項提議,被昭明閣壓下來了。
明侯府因為地方不大,所以在這裡建府衙的官署也不多,其中北武堂,南書房的府衙自然是在這裡的,北武堂麾下四司,南書房十三曹,官衙其大部分都不在這裡。
另外六扇門,景武司等等的官衙,也不在這裡。
不過這裡依舊是的明侯府的核心,進進出出的都是明侯府的官吏。
今年明侯府的年,過的不怎樣。
原因?
倒不是因為去年的大戰問題,更多的是因為那一座昭明閣,誰都知道,那昭明閣是明侯府的中樞,但是從還沒有過年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十七天了。
這一座昭明閣被完全封鎖了起來。
明侯府大部分的官吏,包括各司各曹的主事,目光都盯著。
昭明閣七大參政大臣,都在裡面。
這裡面只要有一點消息出來,恐怕都是能讓整個明侯府地震的消息,不過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如狼似虎的神衛軍將士,已經把這裡完全封鎖起來了。
鴻臚司伊籍,已經在門外等了兩日,等到他有些心急,但是卻沒辦法硬闖。
“霍大人,真沒辦法通告一聲嗎?”
伊籍看著霍余,問。
“伊主事,不是我不幫忙,而是裡面已經下令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我,都沒辦法靠近,這還真沒辦法給你傳消息!”
霍余苦笑,按道理他是需要記錄的,但是這一次會議,牧景為了高度保密,制定了非參政大臣,不許任何人參與的政策,他也被請出來了。
“可我也等不了了!”
伊籍說道:“代表曹軍的使臣,已經等的不耐煩的,遲遲不能見到主公,恐怕他會一怒之下,直接離開,到時候外面會說,我們明侯府的禮數不足,有損我們明侯聲譽!”
過年之前,許都曹氏,派出了使臣代表,還是一個身份尊貴的人,親自拜訪益州。
鴻臚司負責接見。
但是因為昭明閣封閉,伊籍遲遲沒有能得到牧景的詔令,很多事情拿不住主意,沒辦法溝通,只能是拖著,但是拖著一天有一天,現在都已經正月十五。
在這樣下去,肯定拖不住,目前明侯府和曹軍之間,並沒有交惡的意思,可接洽的地界並不少,真鬧騰起來了,要是一個不小心爆發戰爭,就是他伊籍的錯誤了。
“現在什麽事情,都要等到這一個會議落下之後,再來討論!”
霍余道:“天大的事情,恐怕都無法打斷這一次會議!”
“哎!”
伊籍想了想,他也知道為難霍余了,歎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了,先把曹軍使者安撫住再說……
哢!
突然,閉關多日的昭明閣大門,突然打開了。
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
“金九,撤兵!”
牧景長籲一口氣濁氣,淡然的下令。
表決之後,又討論的幾天,完善了一下方案,一直到現在,算是出來了一個能執行的方案,這一場會議,到這一步,算是的暫時有了初步結果。
“諾!”
金九把神衛軍將士都撤出來,昭明閣的封禁,算是解除了。
“主公,伊籍主事緊急求見!”
霍余直接迎上去,稟報說道。
“伊機伯!”
牧景眯眼:“有什麽急事,非要現在嗎?”
他為了這一場會議,年沒有過,媳婦丟在一邊,現在公事總算是暫且脫身的,他急著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已經等了兩日了,恐怕不是小事!”
“讓他進來!”
牧景無奈的道。
“諾!”
霍余拱手領命。
“這麽多年,積累事情事情不少,你們都去處理一下先,既然這方案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也要做好完全的準備,必須一擊而中,另外軍方和六扇門負責護駕,必須控制住秩序!”
牧景對著六大參政大臣說道。
“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嗎?”
胡昭想了想,問。
“打鐵趁熱!”
牧景說道:“會議上既然已經決定了,這時候,我們可不能有任何猶豫,新政和新版圖必須要在三個月之內完成,急是急一點,可要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畢竟別人不會給我們更多的時間去發展的,就算接下來,我們休養生息,恐怕也會麻煩纏身,所以我們得抓起未來這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三個月,先把架子給架起來,然後可以慢慢完善!”
“諾!”
眾參政大臣,這時候,不會有任何意見了,決心會堅決很多,因為這並非牧景一言堂,而是整個昭明堂的表決結果,代表昭明閣的決定,作為明侯府的一員,哪怕蔡邕,這時候也不會倔強了去反抗昭明閣的決定。
…………
昭明堂旁邊的一個偏廂。
牧景坐在位置上。
細細的喝茶。
茶盞在手中轉了好幾次了,但是一盞茶還沒有喝完。
一邊喝,他一邊在靜靜的聽著伊籍的稟報。
等到伊籍把事情都說完了,他又沉默了一小會,才開口道:“曹軍派出使者,我不意外,打完之後,就是談,這時候需要和平,但是曹孟德居然把長子給放出來了,他是心大,還是當真無懼啊?”
來的曹軍使者,是曹氏長子,曹操的大兒子,曹昂。
這個曹昂,曹子修,牧景略有耳聞。
是一個青年才俊。
當然,普天下公認最傑出的青年才俊,雖然是被打落谷底之後,還能逆天翻身,如今成為一方霸主,年輕,膽魄,能力,城府,心計,手段,經驗,樣樣不輸人的當今明侯。
曹昂只是曹操的長子,不過這個身份,也非同小可,要知道,如今曹操,可是手握朝廷中樞,天子在手,挾天子以令諸侯,他看誰不順眼,一道聖旨直接打。
這就是他的優勢。
當然,如果單單出師有名,而沒有實力,也沒有毛用,可偏偏,曹操是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卻非常有實力的諸侯,這是一個可怕的人。
作為曹氏集團第一繼承人。
按道理就不應該這麽輕易的放出來了。
曹操怎麽想的呢?
當真不怕他牧景耍無賴,直接扣下來,或許殺了,還是曹操認為兒子多,不怕啊。
“主公,吾觀之,曹子修可能是肩負一個使命前來的,他應該是有求主公,不然不會等了這麽多日,還能依舊穩得住!”伊籍道:“將心比心,如果我出使許都,代表的是明侯府,曹公卻避而不見,我會立刻發飆,然後轉身離開,畢竟,這代表明侯府的臉面,而曹昂,卻並沒有如此,即使他脾氣再好,難道可以至曹氏臉面不顧嗎,這事情要是傳出去,說我們不懂禮數的人有,但是也會有人猜度曹軍是不是向我們示弱的!”
“使命?”
牧景笑了笑:“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想了想,道:“之前已經是失禮了,該給的尊重,還是需要給的,事出有因沒辦法,如今既然已經出來了,那就立刻見一見,總是需要知道,他們葫蘆裡面,買的是什麽藥!”
“諾!”
伊籍道:“我現在就驛站把曹昂請過來!”
………………
伊籍離開之後,牧景有些歎氣。
當了一方霸主。
還真不是那麽好受的。
這事情,多的數不清楚,分身乏術啊。
其實說到底,還是明侯府人才太少。
如果獨當一面的人足夠多,加上昭明閣的行政中樞,其實很多事情,牧景是可以直接放手的,可現在,還真不行,很多事情,都要他親自過目。
…………
鴻臚司驛站。
二樓窗邊,曹昂高大的身軀站在前面,眸光看著遠處,這樓下是一條街道,很熱鬧的街道,但是那條街道的道路,卻比他看過的所有街道,都要整齊,整潔,平坦。
一般的青磚修路,多少都會留下一些縫隙。
時間久了,一坑一坑的是難免的。
道路高低不平,那是必然的事情,也限制的馬車的速度。
可這條路,仿佛就是一整塊的石頭,這到底是怎麽修築出來了,他始終沒有答案,他甚至嘗試性的去試探,但是都沒有結果,這裡的人,防他很嚴重。
另外,在這江州城,他見識很多很多。
比如那個江州最高的建築物。
那奇怪的刻度。
還有那搖擺的錘子。
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幹什麽的,後來聽了一些路人說起,才明白,這是一個時刻,居然有人能把時刻做的這麽精準,還做的這麽耀眼。
出乎意料之外。
很多人都說,明侯府麾下,精於工藝,以前他聽父親說的時候,並沒有太多感觸,爭霸天下,兵強馬壯,糧食充沛,才是最重要的,工藝,有何用處。
夫子也常教。
世間道無數,唯儒學方為治國之學,其余,不過旁門左道,但是現在,他卻不是這麽想,墨學,就沒有用處的用處了嗎。
“大公子,看來明侯府並沒有任何的誠意和我們談!”
青年走上來,對著曹昂拱手行禮,然後說道:“這麽多天了,但是不見任何人接見,即使牧景不出面,其麾下胡昭等人也應該接見,可絲毫沒有的見面的意思,只派出了一個伊籍來接待我們,根本就是一點都沒有談的意思!”
“丁斐,稍安勿躁!”
曹昂淡淡的道:“在等兩日,如果不見,那就沒有必要了!”
他也有氣。
但是他這一次,肩負了是父親的重任,他不能甩手就走。
“大公司,伊籍求見!”
“讓他進來吧!”
曹昂整理了一下衣袍,淡然的說道。
伊籍很快就走進來了。
“曹公子,很抱歉,之前有些怠慢的,在這裡,我想曹公子道歉!”伊籍笑著說道:“我相信曹公子心中也有疑惑,是不是我們明侯府不尊曹公,所以避而不見,那曹公子還真冤枉我們明侯府了,實在是我們主公,當真不在江州!”
“伊主事,閑話不多說了!”
曹昂開口,面容冷厲,陰沉的道:“我不管理由,你們明侯府避而不見是事實,現在你需要給我一個答覆,明侯到底見不見某家,若不見,那某打道回府便是了!”
“曹公子不要生氣!”
伊籍笑容不改,道:“我正想說好消息,主公已經返回江州了,而且他對曹公子十分抱歉,所以立刻見你了!”
“哦?“
這倒是讓曹昂意外。
…………………………
牧景的心中,還在斟酌,這曹操把曹昂派來,到底是什麽意思,要說和談,不需要這麽大陣仗,要知道,不管是牧景,還是曹操,都很清楚,未來一兩年,除非是發生了什麽讓他們都忍受不住的事情,才會爆發戰爭,不然,雙方肯定都是處在一個休戰狀態。
讓曹昂進入益州,多少是有風險的。
牧景未必會殺人。
但是扣留,還是可以的。
只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把人扣下來,並非是難事。
這就是說明了,曹操是另有所求,而且他應該是極度的需要牧景的支持,所以才會先給出了誠意,釋放了他的善意,不惜賭上自己的兒子的性命。
“主公,曹昂來了!”
“帶他進來吧!”
牧景道。
牧景和曹操,如今地位相仿,曹昂代表的是曹操,既然要接待,當然是在昭明閣正堂之上,這才能彰顯出禮數來了,而不是失禮。
“許都曹昂,拜見明侯!”
曹昂走進來,只是輕輕的抬頭,打量了一下牧景,很快就低下頭,然後做了一個抱拳鞠躬的禮數,這是一個平禮,互相見面的禮,不是上下級的禮。
他代表的曹操,怎麽會低頭。
“曹子修!”
牧景倒是若有趣味的看著曹昂:“我好像見過你幾次,不過你好像沒有留給我太大的印象,我都有些記不住你的樣子了!“
他和曹操打交道的時間不短,不管是的在雒陽,還是在戰場上,見過曹昂幾次吧,當然,都是匆匆而過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我倒是記住明侯!”
曹昂平靜的說道:“我每一次見到明侯,明侯總是能給我很大的印象,想要忘懷都忘不了!”
“哈哈哈!”
牧景大笑:“那倒是我的榮幸了!”
他對曹昂不僅僅這一世的印象不大,連歷史留下來的烙印都不多,所以了解不深。
歷史上,好像就提了哪裡一兩句。
曹操在打南陽的時候,看上張濟的遺孀,當夜就拉進營帳裡面嗨皮了,結果引發張繡降而複叛,那一戰大敗,幾乎是賭上了曹操的性命,雖然讓他逃過了這一劫,但是他麾下最猛的悍將,有古之惡來之稱的典韋戰死,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皆然戰死。
這應該是曹昂在歷史上留下的唯一一筆。
如今歷史早已經被牧景鬧的天翻地覆了,未來還有沒有三國,誰也不知道。
至於曹昂。
他活的好好的,如今是曹氏集團順位第一繼承人,他不死,曹丕曹彰那些的,誰也別想出頭,不夠相對於歷史上的曹丕,牧景倒是感覺現在的曹昂,出色不少。
“曹孟德讓你來幹嘛?”
牧景想了想,突兀的來一句。
曹昂眼睛抖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的節奏。
他長年跟在了曹操身邊,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談判,不是應該慢慢來,一步步進入正題的,哪有人這麽直接的。
不過他的反應還算是快。
“非也!”
曹昂拱手說道:“某並非代表父親前來,而是代表陛下前來的!”
“一樣!”
牧景施施然的吐出了兩個字。
他開始有些摸到頭緒了。
曹操就是曹操,這人能在歷史上留下這麽重大的一筆,絕非泛泛之輩,正所謂是金子,不管在哪裡,都會發光,哪怕時空已經被牧景給弄得天翻地覆,可他依舊出頭了。
劫持天子。
掌控朝廷。
他現在需要的,是諸侯的認可。
認可什麽。
認可許都的朝廷。
所以他應該不僅僅是派出的使者拜訪明侯府,各大諸侯估計都已經派出了使者去拜訪,不過他把曹昂派來益州,那代表,他應該是有特別的心思。
在一眾諸侯之中,他好像選擇了益州作為突破口。
“陛下讓我來問明侯,是否還是漢臣?”
曹昂深呼吸一口氣,他不和牧景一般見識,不知道看穿不說破啊,你說破了,我只能裝糊塗了,他沉聲的問。
“是!”
牧景很直接的回答。
反正回答,也不會浪費他一兩斤肉的。
畢竟現在,不管是誰,都不敢說,自己已經不是大漢之臣了,真要當出頭鳥,那就得被一棍子打死,別看益州實力越來越強大,但是如果天下諸侯合力收拾,牧景還是逃不掉一個戰敗而亡的結果。
“既然如此,請明侯府接旨!”
曹昂拿出一份明黃聖旨,目光栩栩,看著牧景。
牧景卻紋絲不動,一雙眼眸若有思緒的反看著他。
兩人的眼神在對持。
牧景笑了,渾身一震,王八之氣,不,應該是王霸之氣爆發,整個人仿佛變了一樣,一股滔天氣焰,如同海浪,直撲過去:“念!”
曹昂變了變面色,他已經算到,牧景豈會跪拜接旨,但是沒想到牧景如此的猖獗,一個念字, 讓他差點跪下來。
但是他不能跪。
不管如何,必須要站著,把聖旨念完。
他開始念。
前面一大段,都是廢話,後面才是重點。
大司空!
這是封賞的職務。
三公之位。
牧景秒懂了。
這自然不是的天子的手筆,是曹操的交換條件。
用一個大司空的位置,來的換取牧景對朝廷正面的回應,就是聲勢上的支持,最少讓朝廷名正言順起來了。
這是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