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轉,歲月如梭,婉婷已經獨立上班幾個月了,這期間婉婷的護理技能提高了不少,工作輕重緩急的安排,哪些需要先完成,哪些可以放到稍後的順序,心裡也漸漸的考慮的周全起來。當然也遇到些工作中的小插曲,先是半年的新畢業護士的技術考核。早在考試的一月前婉婷就和玲華,利用午休,和下班時間,互相練習二十項護理操作,互相找錯處,考試前兩人已經把每項操作練習的非常熟練。可是婉婷還是心裡沒底,這天接到總帶教老師的電話,通知自己去考試。
“老師,要是沒考試會怎麽樣啊?”
“扣兩分,罰三十元。”
“哦,這樣啊,那我扣分罰錢吧,我可以不去考試了吧。”
婉婷沒能如願不去考操作,被護士長批評一頓後,乖乖的參加了考試,成績很優秀,但是因為先前想要逃避考試,扣了兩分,罰了三十塊錢。
接下來在周日值班時又出了個小插曲,下午兩點鍾婉婷推著治療車來到病房給病人進行肌肉注射,婉婷手法輕巧的進行著操作,病人很是滿意的誇讚著她,打針一點不疼。
輪到最後一位,十二床的患者,一個才上高三的男孩子,聽到婉婷叫自己的名字,在床上縮了縮身子,顫顫的說道:
“玉護士,我能不能不打針,我怕疼。”
“配合治療才能痊愈出院啊,你馬上就是十八歲的男子漢了,要勇敢,而且你沒聽到別人都說姐姐打針一點都不痛嗎,姐姐輕輕地給你打針。”
婉婷笑著和最後一位打針的患者說這話,幫著男孩擺好體位,消毒,快速進針,慢慢地推藥,拔出針,一不小心將剛剛拔出病人臀部的空針,戳到了自己的食指上,血呼啦的一下流了出來,
“你打針真的不疼,“男孩說著發現婉婷流血的手指”玉護士你的手扎傷了,要不要緊呀?”
“哦,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婉婷強做鎮定的說完,推著治療車小跑回治療室,對著自來水使勁的擠著傷口,傷口很深,有一厘米多長,婉婷忍不住眼淚嘩嘩的往外流,跑到醫生辦公室,推門進去哭道:
“舒韜哥哥,我要得癌症了。”
“怎啦這是,早晨還活跳蝦似的,怎麽這會兒就得了癌症了?”舒韜從椅子上蹦起來。
“剛才,給病人打完針,被針頭劃破一個大口子,我想我會得癌症了。”婉婷抑製不住的抽噎著。
“看你已經擠出不少血了,哥給你消消毒,包扎一下,過兩天就沒事了。”
舒韜帶著婉婷回到治療室,用碘伏棉球極輕地消毒了傷口,裹好紗布,用指套固定好敷料。拍拍婉婷的腦瓜頂,笑道:
‘’小姑奶奶,虧你還學醫的呢,被劃傷了,哪裡就得癌症了,要趕緊擠出汙染的血,包扎,要是有傳染性的,要趕緊上報,打疫苗,記得這兩天這個手指別沾水,下班的時候哥再給你換次藥。”
“我哪裡不懂啊,隻是剛才嚇壞了,再說哭一哭最排毒素了,舒韜哥哥你最好了。”
“俗話說傷哪補哪,晚上下班哥請你吃東坡肘子,不對應該吃豬蹄。”
“你說誰的手是豬蹄子,我看你是屬豬的,你的手才是豬蹄。”看著被氣得小臉圓鼓鼓,要打他的婉婷,
舒韜一縮脖子一溜煙的跑了。
婉婷在工作中的小嗑小碰中,漸漸的向著一個成熟的護士一小步一小步邁進著,同時對來自舒韜的幫助,兩人的鬥嘴,
心裡多了些自己沒有察覺的甜蜜。 舒韜自從回到外一病區後,在像所有一線大夫一樣找機會去參與或觀摩高難手術的同時,發現即將退休的老高大夫進行乳腺穿刺取活檢,經常找不到幫手時,舒韜主動做起了老高大夫的助手。
“小韜,你別看這穿刺取活檢是個不起眼的小活兒,高年資大夫沒時間做,低年資的大夫覺得不如給高難手術做助手,學的東西多,其實這個小手術很重要,穿刺部位找的準不準,穿刺針進的深淺,取出的組織對初步鑒別是乳腺腫物良性還是惡性很重要,你願意跟著我學,我就把這些經驗傳給你,藝不壓身,將來你都用得上,我也不用把它退休帶回家了。”
“謝謝高老師,我有時間就給您打下手,等您覺得我可以了,我就在您指導下自己取活檢。”
舒韜雖然性格裡多些和三教九流打成一片的江湖氣,然而在工作中很有自己的堅持和眼光。
經過高大夫的指點,在高大夫退休後,舒韜承擔下了科裡乳腺腫瘤患者穿刺活檢的工作,舒韜覺得空心針穿刺活檢隻能適應手診能夠摸到的乳腺腫物,確診率受到限制,於是舒韜把閑置在科裡的一部舊的超聲機找出來,和自己的超聲技能應用在了乳腺穿刺活檢術上。B超引導下的乳腺腫物活檢術,對臨床觸診陰性,乳腺腫物早期診斷手診發現不了的,提供了活檢的可行性,提高了早期乳腺腫瘤的確診率。
舒韜的這份用心,得到了主任的讚賞,漸漸的在年輕一生中展露頭角。而舒韜愛情的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隻能在和婉婷的鬥嘴中,守候著渺茫的希望。但是舒韜堅信婉婷就是那份屬於自己的緣分,他願意等,雖然笑在臉上,苦在心上,但是值得。
冬塵自從婉婷畢業典禮後,和靜雅的那次長談後,婚事暫時未放上日程。而回到泌尿科上班沒兩天,冬塵被叫到主任的辦公室。“冬塵啊,現在微創的腔鏡手術漸漸成為外科屆的主流,現在衛生部正好有一個去德國進修泌尿科腔鏡手術的名額給了咱們醫院,你在大學是選修過德語,在臨床這三四年,工作表現很好,你輪轉過的科室對你的評價都不錯,你二十六歲,也符合培養青年醫師人才的條件,我向院裡推薦你去德國進修一年,願意去嗎?”
“願意,謝謝主任,我會用這一年時間好好學習,學真本事回來。”
下班的時候,陰沉了一天臉的天空,終於把厚厚的積雲化作了雨水,起先是劈裡啪啦的大雨點毫無章法的往下砸,不久悶雷聲聲,雨點變成了雨線,模糊了人們的視線。這絲毫妨礙不了冬塵趕去舒家,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靜雅。
冬塵來到靜雅的小屋,雨水早已濕了他的襯衣和褲腳。
“大雨天的還,跑來,快喝碗薑湯,小心著了涼。我去找身舒韜的襯衣你先換上。”說著靜雅蹣跚的往正屋去了。冬塵看著靜雅轉身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在這裡有家的味道。
“我在外面等,你先將就著換上舒韜的衣服,可能小了點。”
當靜雅再次進屋,看著穿在冬塵身上短了些的衣褲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
“短了點,不過總比濕衣服貼在身上舒服。”冬塵也笑了。
“什麽事,急著過來。”靜雅將頭靠在冬塵的肩上,看著屋外的雨線問道。
“我要去德國進修一年,下月就走。才正式回科裡上班,沒想到就能到外面開闊眼界,學習更先進的手術,心裡真的很高興,隻是要和你分開一年,心裡舍不得。”
靜雅聽到冬塵的話,猛然坐直了身子,看看冬塵,低頭沉默了幾分鍾。
“我到德國會常給你寫郵件,我們每周至少在qq上見一面,每月一次電話,好嗎?”冬塵用手摟住靜雅單薄的肩膀,安慰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將近九千個小時,冬塵,我會想你,不過我願意等你學成歸來。”
“靜雅,我也想你,我會在這期間和婉婷一起做通爸爸的工作,讓我爸同意我們的婚事,心我,靜雅,我會來我們就結婚。”
“我信你。”
窗外一道閃電劈開雲層,雷聲滾滾,雨水被風寫吹進開著的窗,靜雅害怕的把頭靠在冬塵的胸前,聽著冬塵年輕有力的心跳,心裡是安靜的,然而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邊的雲,仿若霹靂於心,有種心裂開的錯覺。
何時自己變得如此脆弱,靜雅陷入沉思,是和冬塵長談那次之後,還是更早以前,早到冬塵的頭受了傷的時候,想著靜雅抬起手輕撫著冬塵前額發跡間已不明顯的疤痕,為什麽自己要糾結,要彷徨,一個願意用身體保護自己的男人,還不值得自己信賴嗎?
冬塵用手捂住靜雅纖細的手指,想說些什麽,可是總覺得最近兩人之間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紗,想掀開,卻無從著手,他們真的需要有個家來成全兩顆為彼此跳動的心,一生一世。
入秋後,漸漸蕭瑟的風最易勾起戀人內心那一絲絲由淺淡漸進深刻的傷感,融進墨色的秋夜換來兩三聲幽怨的歎息,心情隨著已有寒意的夜風,癡癡纏纏隨著輕輕拍打著紗窗的風沉沉浮浮。
冬塵已經走了兩個月,德國進修的生活節奏很是緊張,每天冬塵除了每天跟著那裡的專家,觀摩各種泌尿外科的手術,還要用很多時間在實驗室裡做研究,冬塵感覺在這裡要學的東西太多,舍不得放下每分每秒,那對於他而言都是難得的學習機會。
德國人家的概念很強,下班後,周末的時光是屬於家人的,生活便多了幾分寧靜、祥和。每每冬塵下班回到租住的小屋,一個人坐在草坪上看著黑夜中閃爍的星,他會想念靜雅,想念家人。從郵箱裡發出一封封刻滿思念的信,他似乎都聽到靜雅在月光下低聲吟唱“君在長江頭,妾在長江尾,夜夜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勾起相思無限,可自己和靜雅確實是相隔萬裡,卻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唯留思不盡的相思。也不知天涼了,靜雅一個人在寒風中蹣跚上下班,會有多麽艱難。愛是如此磨心。
婉婷自從哥哥去德國後,不忘哥哥重托,隔三差五的和爸爸提起哥哥和靜雅姐姐相戀的不易,爸爸起初會沉下臉來,架不住寶貝女兒撒嬌耍賴,天長日久,漸漸聽進心裡,心裡慢慢的掘開一個小口,默許了兩人的戀情。
“哥哥,妹妹我不辱使命,終於做通爸爸的工作了,等你回來怎樣謝我?”婉婷在qq上給哥哥留下歡快的留言。
冬塵看到婉婷的留言,披上外衣跑到商店用自己在德國的全部積蓄買了一對玫瑰金情侶戒指。冬塵小心的將紫紅色的戒指盒收進行李箱的最裡處。他要等回國給靜雅一個驚喜,自己沒有足夠的錢買昂貴的鑽戒,但這對戒指是他的心,是玉冬塵隻愛舒靜雅的心。
然而世事無常,一年的時間對靜雅,卻是內心的煎熬。年齡將近二十八歲,對於一個女孩子總會有些壓力,那壓力無非是媽媽染上焦急的眼神,同事鄰居試探性的問話,好心的鄰裡難免在美蘭面前勸慰:
“靜雅也二十七八了吧,女人的青春就這麽幾年,再不趁著青春的尾巴嫁出去,以後就難了,小雅長得好,性子溫和,可畢竟咱閨女有殘疾,還是抓緊嫁了,女人總是有了家,才安穩。”
“現在的年輕人都講究晚婚,小雅還不到二十八呢,隔壁的小雲不也是二十八九才嫁人,那男孩身體健全,工作穩定,小兩口不是也很好嗎?小雅不急。”美蘭訕訕的說著,心裡可是快烙焦了。
靜雅下班回到家,看著媽媽唉聲歎氣的欲言又止,知道肯定又有人和媽媽說些什麽了。靜雅心裡難免壓抑,晚飯也沒吃兩口便會自己的小屋了。
靜雅把宣紙鋪在書桌上,把毛筆澆飽墨汁,在廢紙上吸去多余的墨汁,在宣紙上輕輕落下一筆,隻有在這提筆、落筆間才能讓焦躁的心回家。
“不得了了,隔壁院子的小雲今天回娘家,吃了安眠藥,現在人不行了,他家裡人正忙著往醫院送呢。”
“是呀,早些時候聽說小兩口鬧離婚呢。”
“那男的看著挺老實的,怎就鬧離婚了?”
“你們不知道,小雲左腿不是有殘疾嗎,婆家當年不同意自己全身全影的獨子娶個殘疾媳婦,可是小兩口,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非他不嫁,家裡沒辦法,勉強同意了,過了門,公婆難免不給個好臉色,在後來也不知怎麽就鬧離婚了。”
“可憐啊,才三十不到。”
靜雅顧不得鄰居的你言我語,拄著雙拐往院外走。小雲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小雲當年和男朋友的摯愛,靜雅見證過,結婚後,小雲的丈夫開始看到小雲受爸媽的氣,總會出頭說上幾句維護妻子,時間久了,小雲又是總是懷不上孩子,又總是哭訴受了婆婆的氣,丈夫漸漸的煩了,再後來提出了離婚,小雲這些日子沒少和靜雅哭訴,靜雅隻能靜靜的聽她哭訴,哭完了希望小雲姐性情好些,誰知道就走了極端。
走的太急,靜雅絆倒在院子門口的台階上,靜雅無力的趴在地上看著嘶鳴著遠去的急救車,唯留小雲媽撕心裂肺的嚎啕,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不能抽泣。
美蘭來到院門口看到摔到的女兒,心疼的用雙手架著靜雅的肩膀站起來,
“孩子,媽知道你和小雲是好姐妹,你心裡難過,醫院有辦法,小雲會沒事的。”
“媽,小雲真的會沒事的,對吧,昨天我們還在一起,聽她訴委屈,今天怎麽會這樣?”
美蘭扶著靜雅進了小屋,靜雅坐在書桌前,愣愣的看著院子裡聚在一起的鄰居,看著每個人張著嘴說話,可是自己什麽也聽不到,因為自己很怕聽到。
初春的風依然帶著冰寒的冷冽,吹得老楊樹葉,瑟瑟發抖,如鉤月色透過樹葉的間隙,落在樹下私語的人們的臉上,肩上,多了幾分陰鬱。
“那孩子可憐,醫院裡傳來消息,藥量太大,發現的又太晚,沒了。”
“唉,有啥過不去的坎,非走絕路,白發人送黑發人,小雲媽這心還不得碎了,唉。”
風攪動著樹葉,發出陣陣嗚咽,仿佛娓娓訴說著一段殘破了的故事,靜雅趴在書桌上,頭枕著雙臂,許是枕得太久,雙臂像過電般的麻痛,
“媽,如果我和冬塵結婚了,有一天我再也趕不上他的步伐,我會不會很絕望,對我和他都是極不公平的傷害,您會不會很難過。”靜雅抬起頭看著媽媽,一雙鳳眼在昏黃的燈光中閃著晶瑩的星。
“冬塵是個好孩子。”
“可是,媽你心裡是不讚成我和冬塵在一起的,對吧。”
“冬塵很好,可是冬塵太優秀,仰視一個人,媽怕你天長日久會很累,還是找個和自己般配的輕松。而且就算冬塵爸爸勉強同意了你們的婚事,難免心裡總會有些疙疙瘩瘩的,婚後的日子不好過啊,媽今天是怕了。”美蘭的蒼白的臉上愁雲漸深。
“媽,小雲姐的事我好難過,我也好怕,媽其實我和冬塵戀愛後,越來越沒自信的,我怕見玉叔叔,我怕見他的朋友,他的同事,我覺得我會被那些一樣的,憐憫的眼光殺死,媽,我想我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