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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98章 陣法
與兩萬人多羌人武士對對峙於河谷,熊荊想要的是一處棲息過冬之地,羌人想要的是不被外人打擾河谷難得的安寧,尤其是不想冒被秦人報復的危險。可惜的是,麻煩已找上了門,如果己方拒絕,雙方必將爆發一場戰爭,己方能勝利嗎?

 圍繞著這個問題,退回軍陣後方的羌人酋長們展開了長久的辯論。有些人認為夏人無信,萬不能收留,應當與其一戰,驅逐其出谷;有些人則認為己方即便能夠勝利,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贄見禮這時候已經送了上來,弋通故意送了兩套甲衣。甲衣一如楚趙騎士身上穿著的樣式,羌人的銅兵根本無法擊破。

 與其如此,倒不如先允許這些人暫住,等明年開春再請他們離開。至於楚王所言的冶鐵之術、製甲之術、造舟之術,這確實是羌人部落所沒有的,如果能得到這些技術並與楚人結盟,對羌人各部極為有利。

 天上這時候下起了小雪,包括熊荊在內,兩軍士卒就在站在雪中等待羌人爭論的結果。各部落雖然有不同的意見,但真正決定戰與不戰的是戎車上的大豪。他一直握著熊荊的佩劍,隻待所有酋長討論完畢,他也一直握者。

 “大豪何意?”刖者看向他,他只能提供建議,最終做決定是大豪。

 “楚人真與我羌人有親?”大豪問出的問題讓刖者想象不到。

 “以夏人古籍所載,楚人出於炎帝,炎帝乃遠古羌人之大豪,故其與我確實有親。不過周人與我羌人也曾有親,入夏後卻視羌人為敵。”刖者也是夏人,淪落至此而已。“其親戚之說,惑我也,大豪不可輕信。”

 “那就應該逐其出谷。”大豪目光再度凌厲,對方只有兩千多人,己方有兩萬多人。

 “我以為不然。”刖者居羌地已久,他對天下列國的記憶,還停留在信陵君救趙。“可讓其住在河谷下遊,給予其糧秣,以換甲兵馬匹。”

 冶鐵之術、製甲之術、造舟之術確實重要,但以夏人的信義,那都是很遙遠的東西,遠不如楚人身上堅利的甲兵、胯下高大的龍馬來的實在。如果楚人守信,己方可得冶鐵之術、製甲之術、造舟之術;如果楚人不守信,那也不至於一無所獲。

 “戰之也能得到甲兵馬匹。”不知為何,大豪似乎真想一戰。

 “楚人堅甲利兵,又有未知之神器,卻不劫掠,大豪可曾見過這樣的夏人?”刖者問了一句。

 大豪聞言先是一怔,而後搖頭。如果來者是秦人,他們已經殺戮劫掠,並斬去死者的首級了,但楚人沒有。他們奉上了禮物,希望自己能同意他們在這裡暫住一個冬天,並願意支付報酬。

 “就讓他們在河谷下遊住一個冬天。”大豪如此說道,酋長們有喜有憂。

 “大王之卒,不可再度往前。”刖者變成了使者,他是來通知結果的。“羌人給予大王糧秣,大王給予羌人甲兵與戰馬……”

 “金銀可乎?”羌人打兵甲和龍馬的主意,這是熊荊能想到的。“還不知先生氏名。”

 “無氏無名。大王若稱呼不便,可喚我刖。”刖者語氣一滯,他即便已從羌俗,也還是個夏人。“金銀自然可以,然大豪願得大王甲兵和龍馬。”

 “大王,彼等戎狄,我豈能予之甲兵、戰馬?”羌人當中有不同意見的酋長,熊荊這邊也有欲與之一戰的將軍和騎士。

 “大王,臣以為羌人雖多,卻不足一戰。”李齊也道。“以我軍之戰力……”

 “龍馬十匹,甲兵百套,金百斤。”熊荊並沒有做任何解釋,如此說道。“明年春天大豪可派人與我返楚,學冶鐵、製甲之術。”

 “少矣。”談判演變成生意,刖者道:“龍馬五十匹,兵甲五百套,金百金。”

 “龍馬二十七匹,兵甲三百一十五套,金百金。”熊荊報出了最終數字,這是士卒受傷、戰死而余留下的馬匹和兵甲。“余者明年可隨不佞至趙國可得。”

 “趙國?”刖者不解,他離開中原已經很久了。

 “然。”熊荊道。“楚國海舟通燕趙,而趙國已滅燕國,足下所需之物皆可運至燕地。”

 “竟是如此。”刖者想象著天下的形勢,不免有些恍惚。“善。”恍惚只是一會,他同意了熊荊的條件,而後被羌人士卒抬了回去。

 “唉!”看著刖者回陣,李齊說起未說完的話,“羌人乃戎狄,戎狄不厭,若彼等得我兵甲龍馬又悔之,我仍需與其一戰。”

 “與之一戰,然後秦人知我在此,引兵來攻?”熊荊白了他一眼。

 “大王所言甚是,與戎狄者戰易,不使其告之秦人者難。”李泊支持熊荊的意見。此地距離秦人的狄道邑不過五百裡,離秦人征服不久的抱罕(今臨夏抱罕鎮)不及三百裡。只要羌人有意,只需一日,己方在湟水河谷的消息就會傳至鹹陽。

 李泊說話間,對面羌人大豪連同各部落酋長、巫師已經上前,他們走到兩軍中間開始等待熊荊上前,這是要按照約定歃血為盟,以為誓約。羌人盟誓與楚人雖有不同,但大同小異。

 歃血後,雙方士卒沒有退走,而是就地扎營造飯,羌人大豪、酋長與熊荊等人則在河谷避風處搭帳設宴,這時,熊荊才知道羌人大豪名叫蒔,是爰劍的七代孫。羌人是地主,酒食皆由羌人提供,跋涉一千多裡的楚趙士卒終於喝上了酒。

 “大王行昔年趙武靈王未行之事,又射殺秦王,此勇武也。”席間,刖者不斷打聽天下各國的形勢,聽罷知道秦國愈盛,幾欲席卷天下,而楚趙騎士從塞外襲秦,還射殺了秦王,這則消息讓羌人酋長大快不已。

 秦王未死的消息只有熊荊數人知道,項超青稞酒喝多了胡言亂語,將秦王已被射死的消息說了出來。熊荊道:“中箭不等於身死,或許只是射傷。羌人居於此距秦人實在太近,又……”

 剛才羌人獻舞——不是羌女獻舞,羌人與草原狄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女人不能隨便睡,也不能隨便拋頭露面,剛才獻舞的是一群身著皮甲的部落武士。舞蹈實際是一種戰技,以熊荊的眼光,羌人的陣法戰技比百越好不了多少。

 “大王以為當如何?”隨便一個逃奴跑到羌地就能成為大豪,隨便一名刖者跑到羌地,就能成為影響部落決策的謀士。羌地與天下列國存在著巨大的文明落差。酋長或許不看重熊荊等人的建議,但刖者極為看重。

 “或可授你等一套陣法。”熊荊想了想,如此說道。

 “陣法?”刖者以為熊荊有什麽良策,沒想到是陣法。

 “你以為羌人不如秦人?”蒔隱隱約約能聽懂雅言,他知道陣法是什麽。

 “羌人雖勇武,然戰法太劣。”熊荊的說法並不是沒有根據,山地部落打戰都很勇武,而以羌人的文明程度,他們的陣法、戰法必然低劣。“大豪若不信,可一試。”

 “哼!”蒔不悅大喝,氣氛本來融洽的宴席忽然間鴉雀無聲,一直保持警戒的媯景等人已握劍。“楚王欺我羌人不勇?”

 “不是羌人不勇,而是陣法太劣。”熊荊道。“不佞以為,羌人要禦秦人,必要重習陣法戰法,不如此,無以禦秦。”

 “爾咩願與你一戰。”身為大豪的蒔聞熊荊之言不悅,在座的羌人酋長也是不悅,原本就反對收留楚人,以為會惹來禍事的幾個酋長站了起來,他們自稱爾咩。

 “那便三十人對三十人,皆用皮甲銅兵,如何?”熊荊道。李泊不安的看來,他不為所動。

 “好。”楚人依仗的就是兵器,如果和羌人武士一樣使用銅兵,酋長們不覺得自己打不贏。

 “大王何以如此?”雙方都在召集武士,李泊對熊荊的舉動很是不安。

 他的問題熊荊還沒有回答,李齊便道:“不如此何以立威?”

 立威當然是熊荊所考慮的,但這不是主要的原因。他心裡真正想的是眼前的羌人部落與以前的楚人非常相似, 楚人當年被殷人逼得一再遷徙,他們也被秦人逼得一再遷徙,如此境況讓他起了同病相憐之感。

 李齊、李泊對答間,莊去疾率著三十名騎士上前,他們當然不是手持夷矛,而是手持圓盾,手中的钜鐵短劍在羌人武士趕來後也換成了不太趁手的銅劍,身上的環片甲退去,三十人列作三行,與毫無隊列的羌人武士對峙。

 羌人勇猛直衝,卻被盾牌扛住,而後銅劍從盾牌下直刺,僅僅一個回合,三十名羌人武士便倒下一半,剩下一半明知將死也狂衝不止,輕傷兩名騎士後,剩下的羌人全部倒下。

 “再戰!”戰果如此懸殊,蒔要求再戰。再戰當然可以,只是再戰,除了多傷幾名騎士,三十名羌人照樣全部倒下。不過這一次因為疲憊,騎士的三線陣列進行了輪換,不說羌人,連趙人都大吃一驚。陣戰時除非前排之卒倒下,不然後排永遠是後排。前排後排可以輪回,等於說第一排永遠是精力充沛的士卒。

 “如何?”熊荊看向雖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蒔,也看向在座沉默無語、心中巨震的部落酋長。“不佞以羌人為親戚,願助羌人變革陣戰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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