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這才好轉了些,她站在我身後為了擦拭頭髮,又給我身上的傷口擦了藥,頓時身子感覺清爽了很多,傷口也不那麽疼了。
又等了會,頭髮乾透了,我換上了那身乾淨衣服,櫻桃拉著我在梳妝台前坐下,為我描眉畫目,綰發插簪,我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獄中雖身受鞭刑,但還好沒有傷及臉面,隻右側下巴到頸脖處還有道不太明顯的鞭痕。櫻桃將我的頭髮綰於頭頂,梳了個驚鵠髻,髻上插了兩根綠檀梅花簪,在櫻桃的一再堅持下,又加了幾個玳瑁,然後又在臉上施了些鉛粉,畫上柳葉眉,塗上胭脂膏,還在眉間貼了一片魚鰓骨做成的荷花鈿,當然,這些個髮型妝容都是櫻桃講給我聽的,現在一眼看去,還真是個小美人兒,我都快忘了連日來的苦楚,隻余下滿心歡喜。
待到晚飯時,夏之看到我略微感到驚訝,但轉瞬又恢復冷漠,我甚至懷疑連那一瞬的驚訝都是我看錯了,他並沒有說話,倒是在一旁的櫻桃為我搬了張木椅。
菜式很簡單,不過是些尋常的青菜、豆芽,入口卻很口感綿軟,回味無窮,尤其是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肚子也鬧起了脾氣,恨不得好好祭祭這五髒廟,隻不過現在的我心中有愧,隻敢低著頭扒拉白米飯,連菜都不敢多夾,我偷偷的望了眼站在旁邊的櫻桃,她許是也在盤算那事,嘴唇因為緊張略微顯得發白,我心一橫,死就死吧。
“那個,夏公子,我――我――”說著說著我自己也有些害怕,不敢往下說。夏之放下碗筷,隻是盯著我,我知道他是在等著我下面的話,才鼓足了勁期期艾艾道:“那風荷露給,給我用,用完了。”
我剛說完,就聽“嘭――”的一聲,櫻桃在我身後跪了下來,嚇了我一大跳,她聲音有些顫抖,“公子,是奴婢不好,奴婢以為小姐知道那是風荷露,就忘了說,沒成想小姐用它洗了頭。”
那夏之斜睨了我一眼,就好像想要從我眼中探尋出什麽,慢慢的眼中的疑惑又化成了幾分笑意,看得我心中直發毛。
這樣被動可不是辦法,我深呼了幾口氣,轉身扶起櫻桃,櫻桃卻不敢站起來,我硬是把她拽了起來,她怯怯的看了眼夏之,我知道她肯定是怕他了,可他偏是一個字都不說,我看著櫻桃那恐懼的模樣也不由得來了火氣,衝夏之說到:“你別責怪櫻桃,誰知道那東西這麽貴,我賠你就是了,我現在沒錢,打個欠條,不,不,立個字據給你!”
“你可知道如何才能弄得這一瓶風荷露嗎?”
“不知道!”我一聽他戲謔的語調就來氣。
“三千兩黃金。”他娓娓道出,就好像那不是三千兩黃金,而是三十兩,或者三兩一樣,他看著我啞然的樣子,微微一笑,“以前的何大小姐可能不在乎這點金子,可是今時今日,你還還得起嗎?”
“那你說怎麽辦?”我頓時失了氣勢。
“聽聞你素有才藝兩絕之名,我身邊剛好缺了個識文斷字的婢女……”他抬眼看了我,把話頭停住了。
這是要我伺候他的意思嗎?就算我願意,這三千兩黃金,我不是一輩子都得替他做牛做馬,任人差遣了。
夏之顯然看出了我的擔憂,接著道:“我隻要你三年時間,三年之後你去哪裡我自是不管。”
眼下我別無他法,隻能應下這事,他見我答應了就吩咐成忠把這三年的賣身契寫了下來,讓我簽字畫了押,這才作罷。
吃完飯回到房裡,
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對勁,不對啊,我身上是沾滿了那風荷露的香味,連櫻桃都能馬上聞到,為什麽那夏之卻聞不到?是了!他是故意裝著不知道,是等著我自己說,待我走進那套子後,才讓我簽下那張賣身契!隻是,他為什麽要怎麽做?我倒還不至於認為這個俊眉修眼的男人是看上了我,而且最後走的時候,他突然問我一句,是不是真的不記得那風荷露了?又是什麽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那一張小小的賣身契想困住我,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想著想著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總感覺有人在瞧我。
就這樣我在夏府又過了十幾日,雖然夏之讓我簽了賣身契,但我身上有傷,過得仍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身上的傷在這些時日裡也已慢慢結痂脫落,但仍有傷痕,櫻桃又重新給我換上舒痕的膏藥,不管怎樣,我終於能行動自如了。
一日清晨,感覺還早得很,隱約聽見推門而入的聲音,我還以為再做夢,又翻過身繼續睡,才轉過去,一隻手在後面推了我一下,我以為是櫻桃那丫頭,就沒理她,繼續做我的千秋大夢,那隻手卻不依不饒,繼續推搡著我,我有些惱了,也懶得回頭,就一把抓住那隻淘氣的手,讓她不要動了,卻見她力氣大得狠,握著也不像是女孩子的手,我一個激靈,回頭一看竟是那夏之,立馬哆嗦著爬了起來,坐在了床上。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淺藍色圓領大袖的[衫,腰中束一玉帶,看起來就很有神采,他目光灼灼,眼珠漆黑而明亮,慢慢貼進我,扯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說道:“我的婢女是需要主人來伺候她洗漱穿戴才肯起來嗎?”
我見他靠近,心髒不由自主的漏跳了幾拍,我承認夏之皮相俊美,尤其是一雙桃花入目的眼睛,看久了能叫人心思蕩漾,雖說前世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但見他離我這麽近,臉上還是有些微紅。
他看出了我臉色的變化,譏笑著站了起來,“今天倒是有個機會試試你這才女之名是真還是假。”說完就出了門。
我見他出去了,長長舒了口氣,用手撫了下額頭,果然很燙,這時櫻桃拿這衣服進來,我接過來一看,看款式倒像宋朝的男子所穿的燕居服,寬袖廣身,色如珍珠,還有一條萬字紋的束帶。
雖說我也是婢女,可櫻桃非要伺候我,等我洗漱完,幫我換上了這套衣服,然後給我在頭上隨意的盤了個發,我一看自己也是有美人尖的,所以這個髮型看起來很好,現在我就完全變成一個翩翩小公子了。
我正打量著鏡中人,成忠從外面走了進來,自那日之後,他就沒有與我說過一句話,雖然他的主子吩咐他照顧我,他也隻是遠遠的瞧著我,就像我身上有了什麽令人恐懼的傳染病一樣,在他眼裡我或許就是個無法無天,不受閨閣之道的女人吧。他進來以後看見我的模樣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回過神來,說是夏之在門外的馬車上已等得急了,讓我快點。
我瞧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逗逗他,就在他前面轉了一圈,問道:“我好看嗎?”
成忠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又沒說,我見他這樣,伸出一隻手搖了搖他的手臂,“你倒是說啊,我這樣好看嗎?”
他像觸電一樣甩開了我的手,一下子跳到離我很遠的地方,臉色變得有些紅,說話的聲音也焦急起來,“何小姐,主子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
櫻桃在後面看著成忠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成忠瞪了她一眼,我也笑了出來,丟下尷尬的成忠,自己一個人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