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疊很擔心,憂心忡忡。
已經過去四五天了,唐重還是了無音訊,便是連前些日子放出去的信鴿也是一去不返。
他皺眉看著窗外,客棧外枯枝密布眼前,朦朦朧朧,讓人的視線明明可以看到暮色裡的街道行人,卻總覺得隔了層什麽,而看不真切。
便猶如現在這充滿了詭異氣氛的情形,唐疊並不是沒在江湖上行走過,相反他的表現很出色,否則也不會被唐門人間樓委以重任。
但他即便再小心再謹慎,卻也始終沒有感到有人盯梢,或是窺探。
期間,也曾經故意放松警惕,露出破綻,比如裝醉,比如故意前往陰暗僻靜之處,但卻根本無人上鉤。
似乎根本不存在這麽一個人,一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但越是這樣,唐疊越是感到危險。越是平靜,越是暴雨的征兆。
如果是他獨自行走江湖,那麽此時最好的應對方案便是也隱藏到暗處。可是帶著身邊這麽一個只會一門三流功法的小家夥,他無法隱藏。
未知的敵人在暗處,而他在明處。
這讓他不僅覺得被動,還覺得無比煩躁。
他緊握著手中那柄奇怪的傘,面無表情的坐在褐色斑紋的木桌邊,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秀氣年輕人,眼中一副你是豬隊友的神色,良久才冷冷道:“距離紅葉城還有四日路程。”
“嗯,我知道。”
“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再入住客棧,連夜趕路,待到下個鎮子,直接換馬!”唐疊做出了決斷,他需要打亂那隱藏在暗處的未知敵人的節奏。
至少逼迫他現出身形!
“你想什麽時候開始?”夏仁也不以為意,只是覺得面前這個唐家派來的高手有些折騰人。
“今晚月黑風高,便在飯前離開!”唐疊淡淡道,“我已經包好了熟牛肉茶乾,在路上吃。”
夏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沒反駁,這些日子這個唐門人間樓高手的神色他都看在眼睛裡,知道是被唐重的失蹤,以及信鴿沒有回信給折騰瘋了。
十分鍾後,兩道人影就著夜色,匆匆上馬。
盡管星光不顯,月色無影,但小鎮街道上的燈籠還是將周圍照的亮堂堂,酒樓的大笑聲,橋畔的私語聲,路上的交談聲讓初入晚間的小鎮依然保持著白晝時的活力。
兩人是從客棧後門,直接上的馬,就著人多的時候,悄然離去。
從這一點來看,唐疊的算計還是可以的,至少他選擇的時間點很獨特,甚至可以說出乎人的意料。
風吹草低,住戶漸漸稀少,而周圍變得荒涼起來,稀疏林子已到盡頭,小鎮的石碑界牌在不遠處也顯現出來,石碑上刻著紅色文字:落陽鎮。
“駕!”唐疊舞了舞黑柄馬鞭,一馬當先,欲要衝出這個小鎮。
忽的,馬匹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一個急停止住了腳步,雙蹄揚起,發出帶著驚恐的尖銳嘶鳴。
唐疊一個俯身,身子貼向馬,單手摟住馬頸,另一隻手的手掌輕輕撫摸著馬背,似是進行安撫。
他的目光並不慌張,而是閃爍著一股凝重的、如臨大敵的表情。
他胯下的馬匹終於安靜下來,但卻依然畏畏縮縮的後退,一雙馬眼帶著驚恐之色看向那黑暗裡。
唐疊緩緩放下鞭子,他知道現在即便抽斷這根鞭子,也無法讓胯下駿馬再次奔跑起來,因為它已經嚇破了膽。
於是他握緊了手中的那柄油紙傘,眼神凝重的看向了遠處,那風吹草低之處。
一股血腥而詭異的氣息,正升騰起來。
“你...終於忍不住現身了嗎?”他的笑容充滿煞氣,即便知道能夠殺死唐重的必定不是一般人物,但是他也沒有膽怯。
未戰先怯,那是江湖菜鳥行為。
即便豪俠宗師之爭,前者也未必沒有反殺機會。
是勝是敗,是生是死,可不是直接用境界對比的,而是要試試才知道。
自己此番出來,可不僅僅隻帶了“自己慣用的“蛇傘”,包袱中的那三四個小玩意,可是樣樣致命啊。
唐疊看著身側那秀氣的年輕人,見他臉色依然保持著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現在的情形。
不禁皺了皺眉,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神色。
同時他呵斥道:“你先退回落陽鎮,如果一小時我沒回來,你直接返回唐門,稟報期間事情。”
見夏仁還是不動,他厲聲喝道:“按我說的去做!”
便在此時,草叢那頭現出了來人身影。
小鎮裡傳出的些微光亮, 正好勉強可見他的身形。
那是一個仿佛剛剛栽秧歸來的農民樣的短發男子,穿著短衣,即便在黑暗裡,也能感覺到他在笑,只是瞳孔隱沒在眯如直線的眼皮後,像是在慶幸又一年豐收。
他腰間隨意插著長條狀碎金屬片,在這希光下竟不反出半點寒芒,便像是一塊黑不溜秋的石條。
隨著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兩人的馬匹忍不住連連後退,仿佛對面走來的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隻山中的妖虎。
“你,是,誰?”唐疊一字一頓問道,眼神愈發凝重,他能感受到眼前這個男子身上濃鬱的血腥味,幾乎可以讓人窒息的血腥味。
這究竟是需要殺多人才能擁有!
他的右手虛扣在了“蛇傘”機關之處,左手已經探向了包袱中,猛然握在了一隻碧綠色金屬的長筒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尊駕到底意欲如何?”唐疊冷笑著。
對面那農民樣的短發男子此時也看清了此處兩人,忽的他眼睛一亮,便快步走來。
“找死!”唐疊隻感覺心跳加速,仿佛對面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正在狩獵的凶獸。
“嘿嘿…“他露出冷冽的笑,其實只是為了壓下心中的駭然。
見那身影快步逼近,他再不猶豫,左手如風掏出碧綠色金屬長筒,下一秒,他只需按動機關,無數支碧綠色發絲粗細的金屬針,便會如暴瀑激射,頓時傾瀉出去。
但他忽的停下了。
因為對面那農民樣的短發男子,忽的露出喜色道:“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