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情況。”深海本應是平靜的，但此時它的狀態卻如波塞冬的心情一樣動蕩不安。

奧德大陸的深海並不昏暗，不管是散發著熒光的珊瑚，還是與之伴生的海藻，包括一些具備魔獸資質的小魚，都是此處獨特的風景，將這裡點綴得美輪美奐。

暗藍色的空間裂口並不顯眼，卻不會讓任何人忽視。裂口此時的寬度甚至不足半米，但於其中傳出的脈動卻讓整片海域的海水與之同頻率震蕩，仿佛裡邊曾經關押著一頭深海巨獸，而此時……它醒了。

“王，裂口比之剛剛出現問題時，藍色元素的濃度提高了接近百分之五十，而且這部分多出來的元素，與我們平時接觸的……有些不同。”一名人魚族老法師開口回答，“中階施法者中，已經有超過三成出現了輕微的元素侵蝕反應，高階施法者雖然暫時還沒有出現異常情況，但繼續下去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那些受到侵蝕的孩子怎麽樣了?”

“這……他們還在堅持。”

“混帳！不是跟你說了，如果有人受到侵蝕就盡快讓他們退下來嗎?”聽到老法師的回答，波塞冬怒不可遏，這些中階施法者是海族的未來，“你知道那是什麽?那是‘虛幻元素’的侵蝕！若是那些孩子不退下來，會被拉進幻影深淵的！”

“王，您說的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們也沒辦法啊，如果將他們撤下來，就沒辦法繼續壓製空間裂口的擴張了。”老法師深感無奈，他何嘗不知道這些中階施法者是海族的希望，只是他同樣明白，若是這一關挺不過去，海族……哪還有什麽未來。

“呼，你老實告訴我，如果像這樣繼續下去，我們還能堅持多久?”海族之王面帶憂愁，他知道這樣不行，卻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如此飲鴆止渴。

“撐倒是還能撐得住，只是……”老法師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

“磨蹭什麽！有什麽說什麽，我還能遷怒於你不成！?”波塞冬額角青筋突起，面前的老法師不管是實力還是對海族的忠誠都沒有問題，吩咐下去的事情辦得也算利落，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得太多，說話瞻前顧後，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更是讓人著急。

“咳……如果只是像現在這樣支撐，至少還能撐三個月。”老法師先是給了波塞冬一個讓他松了口氣的結果，但很明顯還有下文，“裂口的情況已經逐漸平靜下來了，但一天不封閉它，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繼續這麽死撐，族人也將不斷地受到‘虛幻元素’的侵蝕。”

“然後呢，還有什麽沒說的一起說出來吧，如果情況只是這樣，你剛才不會猶豫。”

“海王明鑒，的確還有一個辦法能多撐一些時日，只是您手中的王權象征，怕是要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這要是放在人類王國，老法師說完這句話之後的正常反應，應該是抹一把冷汗，不過對於海族來說，出汗……不存在的。

“拿去。”波塞冬二話不說，直接將手中的三叉戟拋給老法師，沒有絲毫猶豫。對於海王來說，手中的三叉戟再珍貴，也比不上族人的性命，“用上這個，在孩子們受到無法挽回的侵蝕之前，最多能撐多長時間?”

“王，有您的王權過濾‘虛幻元素’，半年之內應該無礙……不，是絕對不會出現問題！”老法師的回答斬釘截鐵，“對了，王，博拉肯這些天一直在找您。”

“不見！不但看不住小丫頭，居然還跟著一起胡鬧。”

“可是，他好像帶回了翠瓦陛下的口諭。

”“什麽！?那個蠢貨……怎麽不早說！”

……

正值午後，格朗正悠閑地躺在小屋後院的長椅上，看著兩個孩子在草地上嬉戲。今天是休息的日子，他沒有穿上那一身象征中階施法者身份的法袍，也沒有手捧一本晦澀的魔法書艱難閱讀，格朗今天隻想曬曬太陽，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

格朗只是“天空之塔”眾多中階施法者中最普通的一位，平時做著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利用職務之便，他可以以更小的代價閱讀圖書館的書籍，從而積累超過同階的知識。只是一向憊懶的他僅僅將這些知識儲存在自己的腦海中，並未深入研究過該如何運用。

“格朗，下午的事沒忘吧?”妻子從小屋中來到院子裡，調皮地捏了捏格朗的鼻子，開口時帶著輕笑。

“怎麽可能忘呢?”格朗同樣開心地笑著，“不過時間還早，讓我再躺一會兒吧。”

院子裡正在玩耍的兩個孩子上個月剛剛開始嘗試冥想，卻意外地都有不錯的天賦，格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名好友，托了關系為兩個小家夥兒做一下資質測試，時間正是今天下午。

在奧德大陸，具備法術修煉資質的人可謂百裡挑一，即使父母都是施法者，也可能出現子嗣完全沒有元素親和力的情況。像格朗一家，一對雙胞胎都能順利冥想的情況更是罕見，這一個月也成了一家人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爸爸！天怎麽陰了?”帕蒂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躺椅旁邊，打斷了父母的交流，瞪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天真地問道。與這個活潑的小姑娘相比，身為姐姐的帕菈有些內向，此時正拽著妹妹的衣角，但眼中卻同樣充滿了好奇。

“陰天?是雲……那是什麽！?”格朗驚駭地看著天空，一座巨大的城池懸浮在高空，此時正緩緩下降，照這勢頭估計再有兩、三分鍾時間，就要接觸城市中央高塔的塔頂。

“艾芙琳，你的老師最近有說過什麽嗎?”格朗的語調猶如夢囈，見到這樣一幕，他第一反應是詢問自己的妻子。伊芙琳雖然只有二階高級的實力，但她的老師卻是“高塔議會”位列第九席的艾薇尼婭，有“靜夜女士”之稱的六階初級大法師。

“不……不知道啊，老師什麽也沒說過，這……”艾芙琳同樣不知所措，“天空之塔”建立千年，從來沒出過這種事情。從表面上看，這“天降之城”的行為完全稱得上是一次入侵，可“天空之塔”的防禦法陣，此時卻毫無反應。

“帕蒂、帕菈，你們兩個回屋裡去，艾芙琳，你想辦法聯系一下‘靜夜女士’，如果可以，問問究竟是什麽情況。”作為一家之主，格朗的應對中規中矩，但在劇變中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足以體現他身為中階施法者的沉穩。

“不行，剛剛我第一時間就用傳訊法術聯系老師了，根本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那就親自跑一趟‘天空之塔’，用你的‘影行術’應該很快。”格朗心情有些沉重，他是“天空之塔”的施法者，這些年來一直受到這個被譽為“施法者聖地”的組織的庇護。如果天上這座城真的是“入侵者”，他雖然自知只有中階實力，卻也不懼盡一份綿薄之力，只是……兩個孩子的未來始終壓在這位父親的心頭，“希望……不是最糟的結果。”

……

“啊啦，好像嚇到下邊的小家夥兒了。”重新化作人形的翠瓦回到大廳之中，不安地扇了扇翅膀，劉璃決定姑且把白龍姐姐現在的形態稱作天使版本，不管是聖潔的氣息還是瑩白的羽翼都十分吻合……雖然身後多了一條甩來甩去的尾巴。

直到龍城“飛”了起來，劉璃才終於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座看起來除了氣勢恢宏再沒有其他特別之處的城池，會成為整個“天界”的中心。

翠瓦的“光耀之城”，其原理與高階施法者的法師塔相同，只是法師塔的籠罩范圍只是一片地域，而龍城能籠罩的，則是整個“天界”。龍城沒有塔之靈，原本作為中樞的，是“天界”的世界意志，只是這道意志早在萬年之前就已經消散無形。

“翠瓦，你不需要繼續保持本體形態嗎?”並非每一座法師塔都有塔之靈，但沒有塔之靈的法師塔能脫離施法者調度，自行運行的情況，別說現在尚未搭建自己法師塔的劉璃，連親手創造了便攜式簡易法師塔的蘭朵莉雅都聞所未聞。

“啊，沒事，其實你們的法師塔技術，當初還是由我親自指導的呢。”翠瓦一邊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一邊俏臉憋得通紅，努力收攏身後的羽翼和長尾，精分一樣的操作看得劉璃一頭黑線。

……

“放心吧，光耀之城不會影響‘天空之塔’，再過一些時日，連形態都會隱去，你們看到的，還是和原來一樣的天空。”凱拉又恢復了那種沒心沒肺的狀態，表現得與正常的小女孩兒別無二致，“小阿蘭娜，剛才嚇壞了吧。”

“是……有一點，這麽大一座城壓下來……”

“怕什麽，偉大的太古白龍之王還能控制不住它自己的龍城不成?”

“可是，這麽多白色元素，對於主修紅色與黑色法術的施法者來說，可能有些麻煩。”阿蘭娜很擔心，“天空之塔”作為施法者的聖地，五系施法者俱全，龍城中那源自太古白龍之王的純淨白色元素，對紅黑兩色元素的壓製力太強，導致主修對色元素的施法者一身實力最多只能發揮出五成。雖然一段時間內不會出現什麽問題，但若長此以往，怕是有近半的施法者會脫離組織。

“呵，放心吧，‘天空之塔’是我建立的組織，怎麽可能沒考慮過這個。”凱拉自信回應，“還是說你覺得太古白龍之王沒辦法約束好白色元素?”

“是我多慮了，可是議會那邊……今後該怎麽安排?”

“‘天空之塔’的實際管理者還是你們，不過龍城如果有什麽指示，照做就是。”

“我明白了，先祖。”

“小阿蘭娜……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要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