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拉的目的當然不是單純地為了打擊自己的後輩，而是要激起阿蘭娜的好勝之心。不管是時間的積累還是資源的供給，一名施法者能晉升六階就足以證明自身的不凡，若是放在其他時間，基本可以一生無憂，凱拉也懶得多費心思。只是在這個災變將至的時間點，阿蘭娜的未來卻注定不可能安穩度日。

不管是克洛諾斯帝國的吉西恩和武者“聖地”的議會，還是奧德大陸上人跡罕至的地方藏匿的其他七階存在，對萬年前那場災變都並非一無所知，就算沒有親身經歷，在晉升超階的刹那也會被世界意志詳細告知。只是除了幾條壽命悠久的太古龍王之外，凱拉作為翠瓦千年來的共生者，對災變的了解遠比其他人要更深一些——那是整個世界的浩劫，並非偏安一隅可以逃避。

萬年前的災變，導致五條太古龍王中，一條徹底隕落，一條失去肉身，還有一條長眠不醒，可謂損失近半，死亡的其他生靈更是不計其數。如今新的災變即將來臨，阿蘭娜又是一個龐大勢力的首領，注定不可能獨善其身，凱拉可不想自己的血脈就此斷絕。

“先……姐姐，我真的也能凝聚出遠古符文嗎?”走在“天空之塔”的長廊之中，已經重新變得一身整潔的阿蘭娜忐忑地問道。

“放心吧，作為我的後輩，同時也是一名六階施法者，你已經擁有了資格。”凱拉走得不快，“天空之塔”是她的法師塔，幾次來到這裡都沒有好好看看這座塔千年間的變化，現在終於得到了機會，自然不願錯過路上的一切，“只要能把‘蘑菇’種起來，保證你凝聚符文的過程事半功倍，不過……你想好怎麽跟議會那些家夥打招呼了嗎?我記得當年管理這裡的是一群很煩人的家夥，現在怎麽樣?”

“天空之塔”的領導者，是一個由包括塔主在內，共十三名施法者組成的“高塔議會”，塔主身兼議長之位。不過凱拉當年基本只是作為吉祥物存在，雖然實力足以傲視群雄，卻基本不會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倒不是說當年有人會反對塔主的決議，真正的原因……唯懶而已。

“大小姐，阿蘭娜小姐可比您當年敬業多了。”回答凱拉問題的，是無處不在的塔之靈沙沙，“如今議會中有近半的席位對她言聽計從。”

“哦呀?那還真是不錯，這麽說來給我的塔加個傘蓋應該不成問題了?”凱拉的腳步並未停下，而阿蘭娜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先祖的身後，“那就去見一見吧，讓我看看現在的‘高塔議會’，與當年有什麽不同之處。”

……

“塔主，這絕對不行，‘天空之塔’自凱拉大人建立的那一刻就一直是一座塔，雖然我不知道‘加個’傘蓋是什麽意思，但我絕對不同意破壞天空之塔的結構。”

“對啊，塔主，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兒跟您是什麽關系，但您也不能因為她的一面之詞就妄動凱拉大人的遺物啊！”

“雖然對‘天空之塔’的法陣研究了千年，但其中還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是我們無法理解的，若是因為您的一意孤行，導致法陣遭到破壞，那是整個魔法界的損失啊！”

“哼，塔主?我倒是更想知道這個小女孩兒是什麽身份，能讓你堂而皇之地帶來這裡。”

“是啊，頂著‘聖女’的稱號做出這種事情，你不覺得愧對先祖嗎?”

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議會其他十二席或是真正擔憂，或是冷嘲熱諷，總之沒一個同意阿蘭娜的提議，哪怕是塔之靈沙沙口中那些對塔主言聽計從的，也都沉默不語。

“所以說，我才討厭政治。”凱拉嘀咕了一句，眼前的一幕隻讓她覺得惡心。災變將至，雖然只有超階才會有明確的預感，但高階之上多少也能察覺一些蛛絲馬跡，可面前這些人卻只顧著自身的利益，“看樣子我的‘天空之塔’也需要做一番清洗了，千年的平靜……呵，千年的平靜就造就了這麽一幫蠢貨。”

凱拉本意隻想開個玩笑，以法術封閉了阿蘭娜的語言，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如今的“高塔議會”是什麽樣子，只是結果除了讓她失望，再沒其他感覺。

阿蘭娜額角冷汗直冒，凌亂了銀白的發絲，在座某些人的冷嘲熱諷雖然讓她憤怒，但晉升六階之後近百年的時光早已磨平了她的衝動，“天空之塔”的現任塔主有信心妥善處理這點“小麻煩”。

但她同樣看得出，凱拉已經不願再等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阿蘭娜總覺得這次見面之後，這位先祖的所作所為，無不透露著一種緊迫感。

“夠了！”愈發嘈雜的議會間讓凱拉心中煩躁感叢生，“‘高塔議會’從今天起解散，今後‘天空之塔’歸屬光耀之城麾下。”

“你算什麽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呵呵，塔主，你就是這麽教育孩子的?如果真是這樣，我想‘天空之塔’應該考慮換一個人來坐塔主的位置了。”

率先開口的正是之前出言不遜的議會次席與第四席的兩位高階施法者，只是他們臉上的嘲笑還未收斂，就被兩記從天而降的法術拍成了兩灘肉糜，與木質高背椅的碎片混雜在一起。血腥味，在會議室中彌漫開來，議會間霎時間鴉雀無聲。

“很好，這種安靜我很喜歡，請諸位繼續保持。”凱拉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除了冷漠再無其他，絲毫不像剛剛動手殺人的樣子。

“你……你怎麽能不顧‘高階協議’！”很明顯喊出這句話的人已經心神失守。

“呵呵，‘高階協議’嗎?”凱拉嗤笑一聲，那股屬於超階施法者的氣勢猛然從她身上爆發開來，“我聽說過這個協議，也承認當時訂立這個協議的人做得不錯，不過很可惜，這份協議只能約束高階，而我——凱拉?弗拉姆——不在此列。”

雖然早在那兩記法術墜落時，心中已有猜測，但真正聽到“凱拉?弗拉姆”這個名字響徹耳邊，這些“高塔議會”的議員才終於確定，面前的小女孩正是“天空之塔”的創立者，有“天空賢者”之稱的第一任塔主。

“在座的所有人，實力最低也是五階高級，想必最近心中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過不安的感覺了吧。”凱拉環視一周，見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思考，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不是你們的錯覺，災變將至。”

“‘光耀之城’就是我給‘天空之塔’找的傘蓋，那並非桎梏，而是一個機會，讓你們挺過這次災變的機會。”

……

“我的子民們，做好準備。”遮天蔽日的影子覆蓋在龍城上空，而投下陰影的，是太古白龍之王的真身。

劉璃接觸過的太古龍王包括克羅希司、德洛馬和翠瓦，在南部森林絕地中也親身感受過麗絲的氣息，但見到龍王真身，這還是頭一遭，哪怕是之前在黑暗洞窟中，看到的也不過是克羅希司的一具元素化身罷了。

翠瓦真身的體長達到百米以上，纖細修長，聖潔的瑩白羽翼舒展，淡藍色的眼睛深邃澄澈，一身銀色鱗甲在陽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太古白龍之王正以最優雅的姿態將自己的身影展現在世人面前。

劉璃直到此時才知道龍城主堡高塔上那幾扇大得過分的“窗戶”是做什麽用的，翠瓦的龍爪正緊扣其中，龍尾盤繞高塔，引頸清鳴，一段不知名的語言也在即將消散的沙暴之間回蕩。

“哈，看樣子正是時候，沒有錯過領略龍語魔法的機會。”施施然地從馬車中走出的蘭朵莉雅看著巨大落地窗外的天空，沉穩的語氣中帶著幾乎抑製不住的激動。論起對魔法道路的探索，在劉璃認識的所有施法者中，能跟這位魔女相提並論的，寥寥無幾。

巨大的法陣層層疊疊地出現在龍城四周，法陣大小不一，大的直徑超過百米，小的僅僅一米有余， 法陣沿著玄奧的軌跡變換位置，但不管怎麽改變，都讓人心生無比和諧之感。

白色元素愈發活躍，隨著法陣移動停止，元素的活躍度也達到了頂點。耀眼的光芒刺破逐漸稀薄的紗幕，駐守在沙暴之外的拜爾施法者在這刺目的光芒中皆是一陣目盲，而當它們的視力終於恢復，沙幕已經不知所蹤，眼前只剩下空無一物的天地。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不知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但沒有看清究竟是什麽。”

唯一一名六階施法者沒有睜開雙眼，他目盲多年，早已習慣不依靠眼睛觀察外界，此時老法師正在喃喃自語:“龍……巨龍，白色的……巨龍。”

……

“克羅希司！你敢不敢管管翠瓦那丫頭！”

那處位置的空間中，一陣怒吼撕裂了空氣，聲音的主人，是一條整體呈暗紅色巨龍，只是那翼膜卻散發出一抹瑰麗的淡紫。

“咳，麗絲啊……起床氣別這麽大，對身體不好。”

“少跟老娘在這廢話，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幹了！”

“消消氣，消消氣，你就在這裡睡，沒人來打擾你，放心吧。”

“哦……那南部森林的空間裂口，你到時候去處理一下。”

“那‘源生界’……?”

“那邊沒事，你放手去幹吧。別打擾我，我要繼續睡了。”

“不過麗絲啊，我一直有一個問題……”

“說！”

“你明明是代表綠色元素的巨龍，為什麽會是這樣的顏色。”

“好看！”

“……什麽?”

“我說我喜歡這個顏色，比綠色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