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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完太后打仗去》第49章 起事兮
  相盈上輩子練武功,也算是拜了半個師傅。

  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怕相盈動用了暗衛營的力量,最後也沒能把他給挖出來。

  她在冷宮中,四周都是半瘋的老女人,只有她拿著《天機》看個沒完,待院子裡比劃何為“潛龍勿用”。

  也不知怎麽著,據她那個便宜師傅說,他來皇宮辦點兒事,結果看見一個女的,大晚上不睡覺,在那兒瞎比劃,他以為是瘋子,細看笑了,姑娘練的是三龍拳。

  可架勢就是有點別扭,不像殺人,倒像跳舞。

  跳得還挺不錯,看得過眼。

  那時相盈初經劇變,性格正是薄如刀鋒的時候,看什麽,都帶著一種困獸猶鬥的神色。

  那人就是被她這種神情打動。

  他說:“來,我教你兩招。”

  直到現在相盈也沒弄清這個連著十年,偶爾到宮中來指教她的師傅究竟是誰,但有一點可以確信,他一定是個厲害角色。

  到了第十年的十月,石榴花開得繁豔,她已經成了赫連目的皇后,赫連目正在這一年禦駕親征,死於流矢。

  國喪期間,她身著白衣喪服,拈起一瓣貢橘,橙黃的汁水燃上她的指尖,而廊下傳來一陣熟悉的鳥鳴。

  這是個暗語。

  相盈將身側宮人屏退,果然看見他嬉皮笑臉地出現在庭中,見了她也不行禮,一步一顛地走過來,把她手中的橘子順手一搶,說:“小徒弟,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

  他看起來比先前黑瘦得多,指節也突出得有點嚇人,相盈問他得了什麽絕症,他卻一擺手,“嗐,就是去西邊玩了半圈,水土不服。”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臨走時,他給相盈留下一本功法,名曰《生天》。

  他說,小徒弟,別盡顧著學殺人的本事,光會把人弄死還不夠,得給自己留條生路。

  說白了,就是本逃之夭夭的秘籍。

  相盈本來沒想學,她本來就秉持著魚死網破的心境,可赫連目已經死了,她還能和誰魚死網破去呢?

  她茫然了許久。

  最終在一個月黑風高的遇刺夜晚,翻開了《生天》的第一頁。

  如果說《天機》教會她行走如刀鋒,那麽《生天》便教會她收斂如珠玉。

  該滾的時候,還是要滾。

  她想起這些的時候,皇家出獵的行伍正趁著殘陽夕照往回走,要脫身很容易,她悄然無息,閃身投入樹林,過不多一會兒,另一個“相盈”便又騎著馬走出。

  區別在於,她穿著相盈的衣裳,梳著相盈的發飾,騎著相盈的馬,如相盈一般沉默寡言,她帶著相盈為她製作的人皮面具,很輕易地讓人家以為,相盈就在她們身邊。

  而真正的相盈則穿上乞兒的衣衫鞋履,往臉上貼一張足以以假亂真的面皮,用帷帽遮住發飾。

  確定自己渾身上下沒有差錯的時候,她回身,霧尋正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相盈。”他眼中滿是敵意,“你在做什麽?”

  相盈猶自好整以暇,“你我雖有婚約,畢竟猶未結親,相盈方才換衣,尋公子看去多少?”

  她竟然還有心思說這種話!

  霧尋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他想,她可真是沒遮沒攔。

  他咳嗽一聲,不由自主地解釋道:“你換衣服時我轉過身去了。”

  “噢,”相盈意味深長,“轉過身去了。”

  霧尋皺起眉頭,

打斷她的不懷好意,“相盈姑娘合該解釋解釋,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什麽情況——你自己不會看?”

  相盈有心激怒他,“你最好少管閑事。”

  霧尋說:“這已經不是閑事。我說過,相盈,如果你做壞事,我就——”

  “就什麽呢?”相盈笑得譏誚,“殺了我?你不是我的對手。”

  霧尋緩緩抽出腰間佩劍,肅然道:“向女子用兵,君子不恥——然而,多有得罪。”

  相盈隨手摘了片葉子,嫣然一笑道:“公子可真是,想太多了。”

  她頂著一個乞丐的面容,穿著一身破爛的斑斕衣,卻遮掩不住她咄咄逼人的氣勢,三片青葉在她手中化作利刃,倏然向霧尋門面飛來,霧尋猝不及防,側身一仰,葉片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削下他一縷青絲。

  他心中警鈴大作,再回身時,已見相盈手持腰帶直奔門面而來,便不由得提劍去擋。

  原以為一挑破爛腰帶,必定立即粉碎於劍下,誰知這東西到了她手中卻如鋼鐵一般硬。

  這是何等的內功?

  霧尋心道:竟是當日禦園之舞!

  相盈把“綾羅”十八式使得登峰造極,逼得霧尋節節敗退,還有心思挑釁似的解下他腰間系帶,笑道:“瞧瞧,我寬衣解帶的功夫也是一絕呢。”

  霧尋臉色又青又紅,耳朵幾乎沒燒成紅碳,“你究竟是誰?”

  相盈道:“公子好沒眼力見,衣帶都解了, 再問這話,豈不掃興!”

  霧尋心中一亂,正被相盈尋見破綻,一腳踢得他跪倒在地,順手拿他的腰帶把人捆成了隻肉粽。

  看著他凜然生寒的眼神,相盈終於覺得,舒服了。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

  相盈吹了聲口哨,一溜兒灰頭土臉的乞丐就從深林中隱現,霧尋聽見她說:“萬事俱備。一會兒仍然聽我暗號行事,行事切不可過火,留意自個兒的小命,一旦形式不對,先跑了再說,聽清了?”

  乞丐們仿佛對她很尊敬,各個順服不已,唯命是從。

  霧尋心中發急,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嘴裡卻被塞了腰帶——破破爛爛的那條,味道熏得他想吐。

  相盈仿佛察覺了他的意圖,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對乞人中為首者道:“把這人帶回去看著……屆時二人要分開,離得愈遠愈好。”

  霧尋明白,這是個陰謀,她還要抓誰?他真是輕敵,竟然隻身獨往,若多帶些人來——若多帶些人來,他能贏她麽?

  霧尋想起她方才那遊刃有余的模樣,他的劍術在大晉是得過諸人稱讚的,可到了她面前,仿佛只是小兒科,所有的招式都被她輕而易舉的化解。

  他正胡思亂想間,卻見方才與相盈說話的乞丐已經走到他面前,這人身量很高,臉上有種奇異的神色。

  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抱拳說:“得罪。”

  霧尋還不曾有所反應,就覺得後頸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昏迷。

  修養良好的霧三公子,頭一回在心裡,罵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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