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紅應聲倒下,嚇得侯八連滾帶爬的藏在隊伍之中,牛二緊跟在後,兩人圍著隊伍轉圈圈,士兵一哄四散逃開。
“行啦,你還不嫌丟人嗎?沒出息的東西。”曹一莽站在河邊堤堰上呵斥道。
牛二怒眼瞪著曹一莽,本想給他一槍,可又怕湘兵因此事起了內訌,他強忍下這口鳥氣,揮動著手槍叫喊道:“出發,直奔吾平城。”
散漫拖拉的湘兵隊伍,沿著忻水河邊一路前行,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才走進縣城。
牛二把隊伍直接帶到曹掌櫃的‘悅記客棧’,他掐腰站在門前,大聲吆喝道:“老曹,你他*的還不快滾出來,把老子惹毛了,一把火燒了你的客棧。”
曹掌櫃正在櫃台結算當天帳目,一聽門外罵罵咧咧的人聲嘈雜,趕緊放下手中帳目,快步走出屋子。他一看嚇了一跳,要不是牛二站在那裡,他還真不知道從哪來了這麽一幫殘兵敗將。
“你眼瞎呀?本長官站在你面前,你老小子怎麽裝著看不見啊?”牛二仰面瞧天,好像他就是這縣城的縣太爺,趾高氣昂的把誰都沒放在眼裡。
這時小虎看曹掌櫃愣在那裡,不知怎麽招呼,他怕掌櫃的吃眼前虧,就趕緊小跑著踏上台階,站在曹掌櫃跟前,小聲說道:“曹掌櫃,這是山裡的湘兵被紅軍打敗撤進了城,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快點招呼啊?”
小虎小聲的快速說完,一把抓住曹掌櫃的衣領,‘啪’的就是一巴掌:“老不死的,還不趕緊把長官和兄弟們,招呼進去好生伺候著,你想等賞啊?告訴你,我們長官有的是錢,不白吃你的,還不快去?”
曹掌櫃被小虎打了一巴掌,當時愣了一下,他見過世面,不是笨人,馬上反應過來,低頭對小虎點頭稱是,快步走到牛二身邊,雙手合攏作了一個揖,打著呵呵說道:“哈哈哈,我老曹眼拙,一時沒看出是牛長官,裡面請、裡面請。”
牛二沒想到王小虎這麽能耐,小小的年紀就學會了霸道,他心裡不禁對小虎有點看好。
他往前走了幾步,拍著老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說:“你老曹還會辦點人事,這是我們的曹長官,跟你是一家子,你把他單獨安排在一個房間,其他的弟兄們,你也不要狗眼看人低,把他們不當回事。你可知道,就是我這幫兄弟,在深山裡剿**,要是沒有我們保護,你他*的這個客棧早就共產了。行啦,趕緊先造飯,兄弟們吃飽了好睡覺,老曹你聽到了沒有?”
“牛長官,小店廟小,一下子哪能拿出這麽多的米面招待兄弟們,再說小店客房有限,現在已經住了一些老客,空房不多,我、我實在......。”曹掌櫃兩手一攤。
還沒等老曹把話說完,牛二蹬起牛眼,打斷話頭罵道:“你他*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去去,把那些客房全部轟走,老子把你這客棧全包了,你老曹要是怠慢了我這幫兄弟,老子一槍崩了你。”
老曹哭喪著臉還想爭辯幾句,曹一莽走過來說道:“掌櫃的,你不要為難,你把你店裡能吃的都拿出來,好好招待我們這些兄弟,至於房間不夠,現在天氣也不是那麽涼,士兵只要能將湊著在你店裡,找個地方歇下就行了,你快忙去吧。”
牛二看老曹掌櫃不情願的走回旅店,他手一揮:“兄弟們,咱們先在旅店門外坐著休息,等掌櫃的把飯菜做好,我們好好的吃上一頓。你們都不要瞎怎呼,明天,我說明天,
明天以後,我一定叫你們天天吃香喝辣的,摟著女人下館子,睡在熱炕頭上蹬被子,這才叫舒服。他*的,我們在深山裡勞苦了這麽多年,也該好好的享受享受了。” 湘兵聽牛二這一鼓動,身上有傷的也不哼哼了,那些罵娘的也笑裂了嘴,個個嗚嗷的叫喊‘好、好、好......’。
牛二把小虎叫到跟前,跟他嘀咕了幾句,小虎聽話的轉身就走,很快淹沒在夜色籠罩的大街小巷。
小虎走在夜黑的街道上,看著家家戶戶點亮的燈,大人孩子的身影從裡面映照出來,勾起他夜裡夢中的家。他想起他爹媽和兄弟姊妹,不知他們過得怎麽樣,想著想著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他真想躲到一個角落裡大哭一場,更想趁此機會跑回家,再也不跟這些漢奸走狗混在一起。
他走不動了,一想起鐵牛剛開始看他的那種眼神,心就像刀割的一樣難受,不,我不能再這樣走下去,我要回家,要回到革命隊伍中去。
小虎呼的站起來,沒命的往城外跑,跑累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蹲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擦著臉上的汗。
秋風吹拂在臉上,小虎感覺到一陣涼爽,他愜意的躺在路邊,看著星空裡的月亮。他突然內心湧出一種孤獨,這種孤獨就像空中的月,雖說月色很美,沒有誰可與她爭輝,可浩瀚的天空她是唯一,孤獨始終伴隨。
小虎閉上了眼,滿腦子都是孤獨的月,等他再睜開眼時,看到天空閃爍的星海,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月的光輝,充其量他就是躲在星海裡,一顆渺小不顯眼的星,月並不孤獨,她有群星陪伴,閃爍在天地間。
星可以墜落,天空不可一日無月,我是一顆小星,組織就是星空的月。
小虎坐起來,打定主意,自己現在還不能回家,要留在敵營,周旋在日偽中間,這樣他才會把獲得的情報,及時的傳遞給組織。想到這裡,小虎站起來,仰望著星空的月,毅然轉身往回跑,重又融入月色下的縣城。
小虎一口氣跑到日本人開的藥店,輕輕的敲開門,野藤純子一看是蓬頭垢面的小虎,‘噗嗤’笑出了聲,她謙恭的彎腰把小虎引領進去,向屋裡說了一句日本話,野藤正二拉開推拉門,好像他早就知道小虎要來,看到小虎顯得一點都不驚訝,說了一句‘你進來吧’。
純子從廚房走出來,兩手端了一盆水,笑著說道:“小虎君,你先洗洗好嗎?我這就給你拿吃的。”說著把盆子交給小虎,轉身又走進了廚房。
小虎擦洗了幾把臉,抬起胳膊用衣服袖子,擦乾臉上的水,然後在野藤的眼神注視下,走進他的房間。
房間中間擺著一個長條小方桌,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兩個茶杯都倒上了水,看來這兄妹兩個正在喝茶。
野藤盤腿坐在茶桌前,他示意小虎也坐下,這時純子端來一盤切成一段段、外面有一層褐色的東西包裹,兩個截面露出一層包裹著一層白、綠、紅的小吃,擺放在茶桌上,然後嫣然一笑:“小虎君,你請慢用。”說著退後幾步,轉身出去時隨手拉上了門。
野藤品了一口茶問道:“小虎君,你的先吃飯還是先說話,不要拘謹,害怕的不要。”
小虎饑餓難耐,他也顧不得野藤正兒,看他的眼神深處,帶著狼性,抓起盤子裡的花色小吃(壽司)塞進嘴裡,幾下就把盤子裡的小吃收拾了個精光,他抹了抹嘴笑著說道:“野藤先生,牛長官帶領部隊進了縣城,他叫我來知會你一聲,說你要是有事就寫個字條叫我帶回去,還說部隊有傷兵,對你一說你就知道該怎麽辦,嗨嗨,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野藤搖了搖頭伸手從寬大的袍子裡摸出一封信,詭異的皺著眉頭說:“小虎,這封信大大的重要,你的不能看,你的知道?”
小虎趕緊伸手接過來,點頭恭敬地回道;“野藤先生,我的明白,我一定把這封信交到牛長官的手裡。再說,我也不認識幾個字,就連我的名字都認不全,你就是叫我看,我拿著信還不知倒正呢,嗨嗨,你就放心吧野藤先生。”
野藤伸出拇指上翹, 嘴角下彎的說;“你的很會辦事,我這就拿些治槍傷的藥給你。”野藤說著站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走進來,帶進一股子藥味兒,手裡拿著一包東西交給小虎。
“野藤先生,你還有事嗎?要是沒事那我就走了。”說著小虎站起來,對野藤鞠了一躬,學著純子的樣子退後兩步,轉身走出房間,隨手又把門帶上。
離開野藤的藥房,小虎身心疲乏的有點慵懶,他漫不經心的走在夜色裡,就像在家吃飽飯走在大街上,不知要到誰家串門一樣,溜溜達達走哪算哪。
小虎正慵懶自顧自的走著,突然從一條巷道急急走出一個黑影,跟他撞了個滿懷,小虎一時沒在意,冷不丁的差點把他撞倒在地上。
“對不起,天黑沒看見,我有急事不小心撞了你,你沒事吧?要是沒事我先走了。”黑影說話急促,轉身就要走。
小虎一把抓著那黑影,張口罵道:“你還是個人嗎?撞了我就想溜啊?他*的老子......。”小虎正罵得起勁,突然打住,睜愣著大眼呆在那裡。
“嗨?你小子還活著啊?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呀。他*的你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吧?跟了牛二才幾天,張口都會罵人了,怎麽,我都給你道歉了,你小子還不依不饒的想找打是吧?今天爺爺就伺候伺候你。”說著那黑影拽著小虎的耳朵,快速地閃進一條胡同。
小虎疼的呲牙咧嘴,在夜色籠罩的縣城裡,他又不敢喊,就這麽死挨著,踮腳嘶啦著邊走邊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