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剩一看鐵牛坐直身子,認真的問他話,腦子突然一激靈,在他眼裡看來,此時鐵牛那正經嚴肅,不怒自威,帶著些微殺氣的樣子,可以肯定,這剛認下的兄弟不簡單,應該不會是個殺人越貨的狠腳色,一定是個抗過槍打過仗的人,這鐵牛不是一般的莊稼把子,根底很深。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打哈哈了,要提著小心收斂起來,好好的認真對待。
劉剩想到這裡,把手裡端的酒杯放到飯桌上,收住笑容的問道;“兄弟,你有什麽事就問吧,只要我知道的,絕不敢隱瞞。”
鐵牛看劉剩很配合,轉而一笑的說道;“劉剩哥,我想問一件事,前一陣子,你們保安團是不是在臘口鎮‘舒心苑’,抓了幾個鬧事的人?這幾個人後來帶到了保安團,他們受不了小鬼子的審訊刑罰,把自己所做的事都說出來了是不是?劉剩哥,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漏掉一些你知道的細節,我這麽問你聽的清楚吧?”
劉剩已經從心裡確定了鐵牛的身份,鐵牛的問話,別說老百姓,就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問不出這樣的話來,他應該就是山裡的共黨遊擊隊。
他看著鐵牛的眼睛,心裡有些緊張的想到,我是個穿黑皮的保安團夥夫,雖然自己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可畢竟是給張彪這個幫日本人做壞事的人做飯,也算是這個大染缸裡的一塊料,鐵牛不會把我也當成壞人給收拾了吧?要是一旦哪個地方說的不對鐵牛的胃口,鐵牛可別翻臉不認人,直接把我的命收去,那自己就冤枉大了。
劉剩思來想去,越想越害怕,他顫抖著身子站起來;“鐵、鐵牛兄弟,我可是個好人,我在外面做的事,對得起俺家祖宗,絕沒乾缺德冒煙的事,你不信你就......。”
鐵牛低聲‘呵呵’笑著,把劉剩拉坐在座位上,誠懇地說:“劉剩哥,咱不是外人,我也不是個吃完飯抹嘴不認六親的人,我知道你是個本分地道的好人,要是我對你有別的想法,就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找你了,呵呵,你不要有顧慮,我就是隨便問問,這不為難你吧。”
“不為難、不為難,我這就說、這就說。”劉剩頭上冒汗,顫著身子點頭哈腰的說道。
劉剩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半個腚坐在凳子上,看那樣子隨時準備站起來。
他憋了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說道;“鐵牛兄弟,前一陣子是有三四個從吾平縣過來的慫人,在‘舒心苑’不知怎麽鬧騰起來,正好被張團長、不不、是張彪碰上了,就把他們抓到了保安團,一頓皮肉招呼,先是三個慫了,問什麽說什麽,後來那個還算個骨頭硬的,不知怎麽就歸順了日本人和保安團。先前的三個人,是我給張彪送飯時看到,要不我也不會清楚。”
劉剩擦了擦臉上的汗,偷眼瞟了一下鐵牛,接著說道:“把那三個打了一頓就放了,後面這個好像比那三個有點來頭,小鬼子和張彪親自請他吃飯,說是給他壓驚。再後來聽說張彪領著那人到了日本人那裡,以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抓著腦袋深思了一會兒,面露尷尬的說:“鐵牛兄弟,不不不、鐵牛長官,我就知道這些,我、我全說了,我要是有半點假話或是半點隱瞞,我、我吃飯噎死、喝酒嗆死、我出門被驢踢死。”
劉剩說著站起來,弓著腰等候鐵牛訓斥。
鐵牛站起來,雙手搭在劉剩的肩上,感覺到劉剩渾身都在哆嗦,
他把劉剩再次按坐在凳子上,皺著眉頭說道:“劉剩哥,你說的這個情況非常重要,不過,為了你的性命安全,今天咱倆見面說的話,千萬不能對第二個人說。我相信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你還能找出比你還清楚這件事的人嗎?” 劉剩一聽鐵牛放出話來,吊著的那顆顫抖的心,總算放下來了,他坐直了身子拍著腦袋想啊想,一會兒搖頭一會兒癟嘴,好像很糾結的樣子。
他怕時間長了惹火了鐵牛,就帶著小心的說道:“鐵牛兄弟,不不長官,我......。”
“劉剩哥,你不要這麽稱呼我,咱倆一樣都是莊稼人出身,你也不要見外,還是叫我鐵牛吧。”鐵牛安慰道。
“好好好,這樣就好,鐵牛兄弟,我想來想去,對這件事最清楚的就是張彪,要是說除了張彪,再誰能知道得更多些,那就是張彪的副官馬昌明了。”
劉剩很配合的接著說:“保安團裡的大小事馬昌明都知道些,不過這個人有個愛財如命的毛病,找他辦一點小事都要從你身上揩下點油來,不知鐵牛兄弟有什麽辦法,能套出他的話來。嗨嗨,我就知道這麽些,要是哪些說的不對鐵牛兄弟的胃口,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這個夥夫計較,你放心,俺三婆那裡,我會好好照顧的,一定、一定好好照顧。”
劉剩為了討好鐵牛,最後把鐵牛的姥姥都搬出來了。
鐵牛嚴肅的看著劉剩,用帶有敲打的口氣說道:“劉剩哥,我再提醒你一次,為了能保住你和家裡人的性命,從此以後,你知道的這件事就要爛在肚子裡,至於怎麽找到馬昌明叫他說出實情,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來來來劉剩哥,兄弟敬你一杯,也算咱倆沒白當一回兄弟。”
“不不不,鐵牛兄弟不能喝酒,你喝茶,以茶代酒,這杯我幹了,喝。”劉剩識趣的端起酒杯喝幹了杯中酒,杯口朝下的‘嗨嗨’說道。
鐵牛感激的一仰脖,把這杯辣酒灌下肚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
劉剩點頭豎起大拇指:“兄弟,你夠哥們,是條漢子,從今後,你要是需要我劉剩的地方,捎個話就好使,我這就回去收拾收拾回家,不伺候這幫王八蛋了,省的以後被你們給鎮壓了。”
鐵牛眉頭一皺拉著劉剩的手鄭重說道:“劉剩哥,你現在還不能離開保安團,說不準我們以後,還有好多地方需要你幫忙,你在保安團,就好比是我們在那裡安插了一顆釘子,你的作用很大,先不要動,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名功臣,你就放心的在那乾吧。”
劉剩一聽,激動地緊緊握住鐵牛的手問道:“鐵牛兄弟,那、那我也是你們的人了?哈哈,這下可好了,省的我穿著一身黑皮,提心吊膽的就怕以後沒有個好下場,兄弟,來,咱倆再喝一杯。”
他說著端起酒杯仰脖喝下去,一抹嘴哈哈大笑,也不像先前那麽萎靡了,得意得很。
鐵牛和劉剩邊吃邊喝邊說話,話說得越來越投機,兩人真成了好兄弟。
鐵牛看天色不早了,他站起來舉起杯說道:“劉剩哥,我代表、不,我以個人的名義謝謝你,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這就回去了,說不準等幾天我還會回來,下次我請你,來,幹了這杯酒。怎麽我聽俺姥說你家老爹得了一種病,到現在也沒有確診,下次我來,要是方便的話,給你找個叫硬的老中醫給看看,這也是當兄弟的一片心,你說好不好?”
“哎呀我的兄弟,哪敢勞駕你操心俺家老人的事?你就不要替我忙活了,再說天到這般時候,你在鎮子裡來回走動,要是被巡邏的保安團抓住,那我這當哥哥的可擔待不起,你等著,我去去就來。”劉勝說著,搖晃著身子走了出去。
一會他把飯店的掌櫃領進來,指著鐵牛對掌櫃的說:“這是我的親兄弟,今天他喝的有點多,現在回去,我怕路上出點什麽事就不好了,勞駕吳掌櫃給俺兄弟搭個便鋪,只要能躺下睡覺就行,明天一早你再給俺兄弟準備點路上吃的乾糧,帳記在我的頭上,隔天我把錢給你送過來,怎麽樣吳掌櫃,這事不難為你吧?”
“不難為、不難為,劉大廚你就請好吧,我保證把咱兄弟打點得好好的,你就放心的回吧。”吳掌櫃點頭哈腰答應著,轉身走了出去。
鐵牛想推辭,劉剩借著酒勁說道:“兄弟,怎麽瞧不起你哥呀?你要是真強著要走,我先前說的話全部作廢, 明天我就夾著鋪蓋卷回家,省得你不給我面子。”
鐵牛被劉剩說的這番話,噎得他隻得點頭答應。
再說自從太陽落山,夜色越來越暗,村子裡的百姓人家吃完飯隨著夜深,漸漸地都進入了夢鄉。
周玉華一家子可沒有心思睡覺,鐵牛去臘口鎮一天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他們揪著的心越來越緊。
王大貴不放心的一趟一趟往街上跑,到最後他提溜個小板凳坐在街門口,‘吧嗒吧嗒’的抽悶煙,抽夠了坐累了就站起來,背著手溜達到村口,透過夜色往遠處看,眼巴巴的不見兒子回來,他又不能老站在村口,就又搖著頭往家走。
周玉華實在是坐不住了,她跑到老東家輕輕的敲開門,找到王進寶,著急地問道:“二叔,你知道鐵牛到臘口鎮有什麽要緊的事嗎?你看這孩子,到現在都沒回來。你說臘口鎮又是日本鬼子還有保安團,一旦這孩子被這幫鬼東西給抓去了,他還有個活嗎?”
王進寶這一天裡也沒見著鐵牛,他還納悶呢,聽周玉華這麽一說,著急地反問道:“玉華,我也不知道鐵牛到臘口鎮去幹什麽事,他臨走時對你是怎麽說的?”
“嗨,這熊孩子突然說要去看看他姥姥,順便在臘口鎮辦點事,還說天黑前就回來,你看二叔,這都快半夜了,這孩子連個影子都不見,你說這不急死人嗎?”周玉華說著直跺腳,恨不得飛到臘口鎮,提溜著鐵牛的耳朵把他揪回來,省的自己在家裡坐立不安。
王進寶搖頭說出的一番話,把周玉華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