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郗顏答道，也不知是輕松還是沉重，不知是解脫還是悲傷，“我明確告訴他，復仇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他非常失望。再說他對褚大人，對皇上，對國家，都是很有信心的，他反對我的復仇計劃。我和他就徹底分道揚鑣了。”

筱夏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郗姐姐，復仇真的比什麽都重要嗎?姐姐，上次你病危，是褚公子救了你，你也真心喜歡他，難道一定要撕破臉皮嗎?”

郗顏想到之前的事情，鼻子一酸。

“姐姐，你明知他忠於皇上，你告訴他這些非常危險啊！”

郗顏慘淡一笑:“妹妹，你放心，褚亦不會說出去的。雖然我和他撕破了臉，但是這對我們兩個人都好。我不能拖累他，也不會允許他阻止我的復仇。只是……”

她苦笑:“只是我沒想到，面對我的真實身份，褚亦是那麽驚訝;也沒想到他那樣世俗，對我的復仇毫無信心。我很絕望，所以在那一瞬間我也不想要這份感情了。”

筱夏心疼地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麽。

“別愣著了，吃飯！”郗顏笑著提醒筱夏，她的面部因為強忍淚水而抽搐。

………………

褚亦回到家中，父親母親還有褚成都等著他。褚銘大大讚賞了褚亦這些天的成績，說他辦理政務的能力又提高了，皇上很滿意。

褚銘還說，現在褚亦褚成二人都是在幫助自己處理國相的政務，名義上只是國相府的參謀，等過段時間自己就向皇上申請，讓他們二人升任左相和右相。褚銘甚至說，再過幾年自己老了，就讓褚亦接替自己。大夫人聽到這話眉開眼笑，一家人其樂融融。

但是褚亦心不在焉，似乎對父親的誇獎無動於衷。大夫人說褚亦是在外面當差累著了，要好生修養幾天。大夫人見褚亦隻字不提郗顏，心下暗喜，她還是盼著褚亦和郗顏的事成不了。

吃過午飯，褚亦回到自己的院中。楚兒特別高興，給褚亦準備了他最愛吃的點心，說了很多趣事，又問他在京城邊境當差的事情。褚亦非常冷淡，敷衍兩句，就去了書房，並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裡面，不讓人進來。楚兒很驚訝，從沒見過他這樣冷淡，也沒見過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以前他再怎麽不高興，都會和自己說說的。

褚亦一個人在書房裡，他坐在書桌前，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想著郗顏的話:復仇不成功，我不會奢求別的任何東西。你對我的感情，我一點也不會留戀。

他冷靜下來，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回想起郗顏對自己的好，他不相信郗顏這樣說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他慢慢明白，復仇是她最大的理想，如果實現不了，就無心和自己在一起。他懂了，自己孝敬父母，而她也是感恩父母，才要為他們報仇。他知道是自己太衝動，沒有及時理解她，才讓她無路可退，與自己劃清界限。

他想起郗顏的身份，終於知道為什麽她有著大家閨秀的氣質，為什麽她文武雙全知書達理。他想如果父親知道她的真實地位，一定會很滿意。但是他又想到，父親如果知道她是前朝的罪人，可能永遠不會接納她了。

他開始盤問自己，自己會接納一個前朝的罪人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很清楚的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他並不介意她的身份，她的身世，只要她好好的，他就滿足了。

可是為什麽自己對她的復仇如此敏感呢他問自己。他明白，自己從小接受父親精忠報國的思想，聽到她要與皇上作對，他不可能欣然接受。

可是他也不是傻子，皇上登基的幾年，

他看到了很多事情。他知道皇上的鋪張和好色。他知道當紅的宦官陳原山是個怎樣的人。他知道父親做國相時面對朝政的弊端有多麽無奈。他以前從未想過反叛，但經郗顏這麽一說，他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對這個朝代很不滿意。雖然現在也是盛世，但和前朝相比，相去甚遠。父親也常和自己說，現在的繁盛大多是依托前朝的用人制度和商貿規則，但現在皇上聽信陳原山的建議，在逐漸改革，越改越差。

他不禁想，或許郗顏的復仇是對的呢?

到了晚上，褚亦去褚銘的院子找他。父子倆在書房坐下，褚亦說起這些天當差的事情，問了最近的政務，然後道:“父親，您對現在的朝政有多不滿”

褚銘正色道:“這種話怎麽能隨便說”

“父親，那您覺得朝廷嗎?”

“你問這些幹嘛”褚銘警覺地說。

“父親，我只是想知道朝政的弊端在哪，以便於我提高辦政效率，也好向皇上建言獻策。”

褚銘欣慰地點點頭:“難為你想得周到。我一般不和人說朝廷的不好，但今天就和你說說罷。”

褚銘歎口氣:“其實現在的朝廷，從根源上就是的。我做國相這幾年，非常為難。一方面要做出利國利民的決策，一方面要照顧到皇上和權貴的私利。”

“父親，有沒有想過徹底改革朝政，甚至支持那些謀反的人呢”

褚銘大驚，嚴厲地說:“你糊塗了嗎這怎麽可能再怎麽樣這個朝廷也是名正言順上台的，絕不能給謀反的人可乘之機！”

“是是是，我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談起，隨便說說而已。”褚亦忙道。

“褚亦，你要記著我之前說過的話，好好上進，別老想這些閑心思。”

“是。”

……………………

第二天上午，褚亦在醉歸樓約了孟軒喝酒。兩人喝喝酒，閑聊一會，孟軒道:“褚兄，前段時間京城邊境的事情還順利吧。”

“還行，算是辦妥了。我正要說這個呢。每次辦政務都覺得體系拖泥帶水的，上面效率也低，很麻煩。”

“現在是這樣的，體系龐雜，制度也不行。我在宮裡感受挺深。”

褚亦神色一變:“孟公子，你覺得現在的朝廷穩定嗎?若有人造反，有機會嗎”

“啊?”

“現在有異議的人多，我也拿不定主意。”

“褚兄，我知道你們褚家兢兢業業為皇上辦事。我說實話你別介意。我覺得現在朝廷在走下坡路，只是根基還算穩，所以勉強維持。特別是宦官陳原山一批人蠱惑皇上，朝廷裡風氣不正，連我有時候都要受這些人的氣。”

“你說的是。我也覺得朝廷亂得厲害，那些謀反的人不是沒有道理。”

孟軒奇怪地說:“褚兄，你和令尊一向效忠於皇上，怎麽不但不反駁我，還理解起謀反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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