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給她倒茶:“郗……郗姑娘你別急，你這說的都是氣話，我知道。我和趙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我以前是對她很喜歡……”

　　她又打斷他:“你承認了，以前，你對她很喜歡，可以說是刻骨銘心，你以為有些事情那麽容易改變，改變得徹徹底底的嗎?”

　　“不是這樣的！可以改變！可以改變的！以前我不懂事，對感情的了解都是從那些無病呻吟的書裡學得的。現在我再也不會糊塗，再也不會執迷不悟了！”

　　“你說得如此輕巧隨便，讓我如何相信你。我多日鬱結在心，你卻若無其事。只是突然出現說些浮誇的話，我看你不過一時興起沾花惹草。我沒那麽傻，你不必費心了。你不要再說了。”

　　他忍不住抬高音量:“郗姑娘你都說些什麽，你知道你這些話會刺入我心臟，讓我永遠不會安寧?你怎麽可以妄自推斷，把我的一腔深情說得一文不值?”

　　他站起來怒道:“簡直不可理喻！”

　　郗顏也要站起來，但打了個寒顫，咳嗽不止:“公子……”

　　褚亦忙扶住她。她氣急攻心，喘著粗氣，不斷咳嗽。外面的司空九卿掀簾而入:“郗姑娘！”

　　郗顏乾嘔兩聲，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暈倒過去。褚亦大驚，搶過去扶她。

　　司空九卿一把扶住郗顏，怒道:“褚亦，你滾開！”

　　“郗姑娘暈過去了，快扶她上馬車，我帶她去褚府診治。”褚亦著急得地說。

　　“你把郗姑娘氣得吐血，還有臉這樣說?！只怕她再看到你命都沒有了！我送她回仙樂樓，再去請太醫。

　　再說你不是這些天都不方便嗎，聯系她都不敢，還想救她?”

　　褚亦一聽這話，躊躇了，如果帶她回府，自己沒法向父母交代。司空九卿冷笑一聲，撞開褚亦，把郗顏抱了出去。

　　褚亦攥緊拳頭，狠狠地砸在桌上。

　　………

　　郗顏回到仙樂樓，在醫師的照顧下逐漸清醒。司空九卿沒有找到太醫，只能求助於孟軒和高梓辰。

　　蘭兒哭道:“小姐也不知是怎麽了，三天兩頭就暈倒，痰盂裡常有血絲，一天比一天憔悴。醫師太醫都看不出症結，可如何是好啊?”

　　郗顏掙扎著靠在床頭，乾枯的頭髮散落在肩上。

　　“蘭兒，是誰把我救回仙樂樓的?”她有氣無力地問道。

　　“是司空九卿公子。他送你回來便去找太醫了，現在還沒回來……”

　　“隻……只有司空公子?”

　　“嗯。”

　　“可……可還有其他人跟隨?”

　　“啊?沒有其他人啊?”

　　“除了司空公子和他的隨從，有……有別人的隨從嗎?你看……看仔細了嗎?啊?”她追問。

　　“小姐說胡話吧，就只有司空公子的人。小姐快躺下，不然又要咳嗽了……”蘭兒急道。

　　郗顏閉上眼睛，一滴眼淚驟然滑落。

　　她依稀記得，自己和褚亦爭執起來，然後胸口劇烈疼痛，咳嗽幾聲便沒了知覺。自己病入膏肓，他都不來過問嗎?他口口聲聲說對自己一片真情，怎麽如此薄情?就算有難言之隱，也不至於如此吧?

　　她不禁想，如果自己就這樣離開人世，就像上一世為他擋劍身亡一樣，他會怎麽樣呢?

　　她清楚地記得，上一世的自己倒在血泊當中，他的反應沒有痛心疾首，沒有撕心裂肺。後來懷念歸懷念，愧疚歸愧疚，照樣和趙純熙朝夕相處……

　　她不敢去想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她的頭上。

　　她終於消極地認定，如果這次自己真的離開人世，他也不會怎麽樣。自己才是唯一的輸家，兩次丟失性命，愧對太多太多人，愧對自己背負的使命;唯一對得起的人，也就是他。

　　但是他甚至不會來看自己一眼?他都不關心自己吐血暈倒有沒有事，會不會死去，連派個隨從來看望自己都不願意?自己是生是死，都和他沒有關系了嗎?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或許真的有千萬道阻隔，一百個理由，但是他最終還是拋下了自己……

　　而自己，一無所有……

　　郗顏想到這裡，面部一松，氣息奄奄。蘭兒輕聲呼喚，她一聲也不應。

　　蘭兒急了:“小姐，小姐！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小姐你別嚇我啊！”

　　郗顏緩緩睜開眼睛:“蘭……蘭兒，別怕，我沒事。我累了，要睡一睡。”

　　“是，是……”

　　郗顏喝完湯藥，便沉沉睡去。

　　且說司空九卿沒有找到太醫，便找去孟軒和高梓辰幫忙。孟軒正在宮中陪同皇上赴宴，司空九卿沒法聯系到他。司空九卿，隻好去軍營裡找高梓辰。

　　高梓辰聽說郗顏病重十分著急，立馬放下手上的事。這半月他忙於軍務，沒有去過仙樂樓。上次見面就是自己向她表露心聲的那天。他至今為那天感到難過。她拒絕了他的示愛，隻想和自己做一生的知己。他覺得她說的那些難處他都懂，但是她拒絕他為她分擔。

　　於是那天他隻好說，自己不會再唐突佳人，然後離開。但是他心裡一點也沒有怪她。他只是心疼她，也恨自己沒用。那天他還給陳媽五千兩銀子，讓陳媽保護郗顏，也勸勸郗顏……

　　他知道陳媽不想郗顏這個搖錢樹被贖出，勸郗顏從善估計是不會的。他不得不為自己傷感，因此沒有臉面再去仙樂樓。

　　但是他還是會想起郗顏，想知道她在幹什麽，會不會改變主意。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想守護她……

　　現在，司空九卿突然說郗顏大病，高梓辰懊惱不已:怎麽才半個月，就重病不起呢?

　　他馬上安排人找來軍中的最好的醫師，和司空九卿一起趕往仙樂樓。郗顏病重，他心裡著急，之前的尷尬就顧不上了。他甚至自責沒有早點去看望郗顏……

　　三人來到仙樂樓， 太醫進入郗顏的房間問診，司空九卿和高梓辰站在外面。

　　司空九卿道:“這次多虧高將軍了。”

　　“無妨。”

　　“這些天在京城都沒看見高將軍了，是軍務繁忙，有吃緊的戰事嗎?”

　　“沒有沒有。東城作亂平定之後，軍務甚少。是我不願意來長昭街這邊。”

　　司空九卿心想:高將軍倒是直接。他知道之前高將軍曾在醉歸樓和褚亦大吵一架，還宣稱要追求郗顏，把她贖出去。後來，他就沒了蹤影。

　　司空心裡明白，高梓辰自尊心強，定是讓郗顏拒絕之後不願見人。他想探探口風。

　　“高將軍，這以後你也不來長昭街了嗎?”

　　高將軍立刻回答:“不會的。等到郗姑娘病愈，我要常來看她，護她周全。”

　　司空九卿腦袋一哄。

　　“高將軍如此執著?”

　　“司空公子是何意?”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既然郗小姐不會滿足高將軍的願望，那她對你來說。”司空一笑，“那就是無用之物，你何不另選佳眷，以免自尋煩惱！”

　　高將軍聽了這話，臉色一變。他雖然生氣，但不知道怎麽反駁司空九卿。

　　“司空公子，我這個人隨心所欲，不會想這麽多。現在郗姑娘病情很重，還是不要說別的事情吧。”

　　司空九卿哼了一聲。

　　這時軍醫走了出來。

　　“郗小姐怎麽樣?”司空九卿忙問。

　　軍醫搖搖頭道:“這位小姐身中劇毒，病入膏肓，老夫只能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