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往褚府的方向去，路上所見之處一片繁華，雖是寒冷冬日，卻是數不盡的喧鬧。

　這種時候總給他一種錯覺，似乎這個王朝還是不錯的。

　為了避開擁擠的人群，轎子拐一個彎，走進了長昭街。

　褚亦掀開車窗的簾子，看到了長昭街最西邊的仙樂樓。

　仙樂樓前，人聲鼎沸，依稀可以看到門口站著四個穿紅戴綠的姑娘，向客人們熱情招呼著。一間間屋子燈火通明，從外面看，就可以猜到裡面是一番怎樣歌舞升平的景象。

　這種場景是多麽熟悉，像自己第一次來時，那種新鮮;像自己等待郗顏時候的寧靜;像郗顏送自己出來時，輕輕招手的甜蜜。

　“停轎。”褚亦大聲道。

　他從轎子上走下來，讓轎夫抬著轎子回宮了。他慢慢走進仙樂樓的大門，門口的姑娘似乎換了人自己反正認不出來了。

　伴著撲面而來讓人暈眩的香氣，他走進了仙樂樓的大廳。

　陳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大聲吆喝著:“褚公子請進，褚公子來啦，真是稀客啊……”

　陳媽穿著加棉的斜肩長襖裙，裸露的脖子和肩膀看上去十分刺目;但是她似乎一點也不冷，熱情似火地招呼著客人，臉上看上去也好像又年輕了不少。

　褚亦認真看了看大廳內的布置，很明顯，這裡又重新布置過了，比以前更加奢華，那些嶄新的杯具和雕金的飾品，像午後的陽光一樣在眼前閃爍。他嗤嗤一笑，突然就明白了。既然從仙樂樓出來的郗顏得到了皇上的盛寵，那麽仙樂摟有什麽理由不跟著享福呢?

　也許皇上給了陳原山和陳媽許多好處吧。褚亦想到這裡，又想起自己聽過的傳言:陳原山和陳媽本就是遠方親戚，或許這仙樂樓就是專門給皇上培養妃嬪的肮髒之地……

　想到這裡，褚亦不禁心頭一緊: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以前竟然讓郗顏在這種火坑裡待了那麽就，三番五次被陷害，都不曾醒悟;和陳媽，陳原山打了那麽多交道，卻從未想到這一層關系;說好要保護郗顏一輩子，卻把她丟在這種齷齪之地，自己一人去了東北……

　周圍的嘈雜打斷了褚亦的心思，只見穿金戴銀的柳姐和秦姐走了過來，柳姐用她那依然令人討厭的聲音說道:“褚公子，這有多久沒見著您了?今日過來，可要好好喝幾杯，聽幾首曲子。”

　秦姐道:“褚公子，聽說你現在已經是大丞相了，奴身先在這裡恭喜公子了。”

　消息倒傳得挺快的，褚亦心想。但想到這裡和朝廷的種種聯系，他越發覺得

　壓抑無比。

　秦姐道:“公子，請這邊坐。”

　褚亦坐在一張空酒桌上，可以看出桌布新繡了時興的花紋。秦姐倒了一杯酒道:“這是仙樂樓最名貴的酒，您嘗嘗。”

　柳姐道:“我去給公子把新來的幾個姑娘領來，她們琴棋書畫豔冠京城……”

　褚亦欠了欠身子，有意刁難:“不知花魁姑娘可有空?”

　柳姐眉頭一皺，但馬上答道:“公子，花魁姑娘的事，您難道不知道?她早就過世了。”

　“哦。”褚亦，“也是，經歷這麽一遭，跟死去沒有什麽兩樣。”

　秦姐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要說下去了。柳姐道:“公子，我這就給您把姑娘們請過來。”

　“不必了。”褚亦大手一揮，“一個都不用請，我把酒再上五壺過來！”

　“……”

　五壺?

　柳姐愣住了，一般人都是喝個幾杯幾碗就醉了，褚公子好像酒量也不出眾啊，怎麽一下要五壺酒?這不是胡鬧嗎?

　不過胡鬧就胡鬧，她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和秦姐一起去端酒了。

　褚亦一杯一杯地喝著，這名酒雖香，但也烈得不行，讓他喉嚨口發乾。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像跟誰較勁一樣不緊不慢地喝下去。

　旁邊的丫環竊竊私語:

　“這不是褚公子嗎，國相的長子，現在做了丞相的那個?”

　“可不是嗎，以前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現在怎麽這樣了，你看看他那樣子，就是個醉漢，胡子也邋裡邋遢的，這是做官做傻了……”

　“唉，聽說褚公子很喜歡這裡的花魁姑娘，後來花魁姑娘病逝了，他就一直意志消沉……”

　“真的嗎?”

　“我也是道聽途說……”

　褚亦對周遭的一切毫無意識，他拿起一個杯子重重地放到對面，斟滿了酒，迷迷糊糊地說:“郗顏，這是你的酒，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

　旁邊一個二等紅倌想過來和他說話，一個丫環道:“別去，柳姐吩咐過了，不能接近他！”

　褚亦又拿起一個斟滿酒的酒杯，重重地放在自己旁邊的座位前面，嘿嘿一笑:“司空兄，這是你的！這酒不夠烈，但看在……郗顏！的面子上，你可得……多喝點！

　我……我先幹了！”

　說著，褚亦往自己碗裡倒酒，但是手中的這一壺酒隻倒出了幾滴，便沒了。他生氣地把壺扔在一邊，又拿起一壺酒，打開壺蓋。他似乎不想重複剛才的動作，便直接用壺口給自己灌起酒來。

　喝了片刻，他感覺自己似乎喝不下了，便把酒壺放在地上，指著對面的酒杯道:“顏兒，你……怎麽不喝?”

　說著他站起來，想給對面的酒杯斟酒，但是右腿一顫，身子一軟，竟歪倒在了地上……

　等到醒來， 褚亦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酒算是全醒了。但是大腦一片空白，又一陣暈眩，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扶著床頭坐起來，認真看著周圍的一切:潔淨而陌生的房間，碧紗床外是奢華不凡的布置。

　這是哪兒?

　“來人。”他喊道。

　這時兩個穿著綠色襖裙的丫環跑了過來，說道:“褚公子，您醒啦。”

　褚亦眯起眼睛，覺得這兩個丫環的服飾有些熟悉:“你們是誰的丫環?”

　“這是趙府，我們是趙純熙小姐的人。”大一點的丫環說道，“趙小姐還在外面，奴婢這就去通知她。”

　“誒……”褚亦看著遠去的丫環，問另一個丫環道，“你可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