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瘋，只是可憐……”郗顏道。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霜兒走出去，大聲道:“郗美人，是內務院的人來了。”

　郗顏趕緊走了出去，只見內務院的執事走上前，行禮道:“郗美人，微臣奉皇上之命來辦公事。請問貝美人現在怎麽樣了?”

　“大人，貝美人就在裡面。皇上有何命令?”

　執事點點頭道:“皇上賜貝美人白綾自縊。”

　郗顏驚訝地捂住嘴巴。

　執事道:“時候已經到了，此等公事，還請郗美人回避。”

　“走吧。”蘭兒小聲提醒著，霜兒拉著郗顏往另一邊走去。

　內務院的幾個人全部走進貝美人的屋子。郗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破爛的竹席窗裡人影晃動，恍惚間傳來貝美人大聲的喊冤求情的聲音。

　郗顏歎了一口氣，快速向前走去:“我們快走，我不想聽到不吉利的聲音。”

　三人走出冷宮，宮外寒冷如昔，冬風蕭索。

　“想來貝美人已經去了。”郗顏皺著眉說。

　“唉，這是報應。多行不義必自斃。”蘭兒道。

　“我沒想到，皇上會賜死她。”郗顏道，“聽說對后宮女子的處置，皇后太后都是有話語權的。我看，是皇后的讒言讓皇上下此毒手的。”

　“皇后娘娘為何要對貝美人趕盡殺絕呢?”

　“貝美人年輕貌美，皇上也是喜歡過的，除掉她，對皇后娘娘只有好，沒有壞。”郗顏冷冷地說，“只是我還是不完全信，我不信是貝美人給我下的毒。我總覺得我的直覺沒有錯，貝美人不是那種玩陰招，愛說謊的人。她或許真的是被冤枉的。”

　“冤枉?可是那草藥就在她的屋裡搜到的啊。”

　“貝美人和林美人那麽要好，林美人若真想害她，找個丫環串通栽贓，也是不難的。關鍵是，你們也聽到了，貝美人說柔美人一直在挑撥她和林美人的關系。也就是說，可能是柔美人出的主意。先是挑撥林美人和貝美人的關系，然後再一石二鳥，一方面毒害我，另一方面栽贓貝美人。”

　“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很有可能。”蘭兒道。

　“我奇怪的是，她們怎麽敢對暖宮茶下手。暖宮茶是皇后娘娘分發的東西，若是下毒被查出來，或許會驚動皇后。”郗顏皺眉。

　霜兒道:“難道下毒的人和皇后有些交情?”

　郗顏搖搖頭:“這件事太奇怪，現在貝美人一死，也問不出究竟了。以後我們對林美人，柔美人，還有皇后娘娘要更加小心。”

　“是。”

　“我們上轎吧。”郗顏說道，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冷宮，“我這是第一次來冷宮，沒想到景象如此慘烈，還親眼見證了一個廢美人的生死。可惜了貝美人了，年紀輕輕，孤高自許，卻落得如此下場。”

　…………

　此時，和蕭索的冷宮相反的，九尊殿外一片喧囂。

　早朝剛剛結束，文武百官從九尊殿魚貫而出。孟軒發現自己已經連續好多天跟著文官混著上朝了。不過他知道今天上朝是因為褚亦也來上朝了。

　今天是褚亦第一次上朝，在昨天正式行過升官禮後，他將作為國相府的重臣，每日上朝，而且是和褚銘站在同樣重要的位置上。

　在九尊殿外，褚銘和褚亦交代了幾句，讓他和其他官員打個招呼便來國相府辦事。褚銘離去後，孟軒快步走上來，拍拍他的肩道:“褚丞相好啊！”

　褚亦回頭，孟軒露出滑而不稽的大大的笑容。

　“孟公子。”褚亦行禮道。

　“恭喜褚兄啊，左丞相是這天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官位。”孟軒道。

　“孟兄說笑了。孟兄深受皇上寵愛，這天下的官位都是你的。可你什麽都不稀罕。”褚亦低聲道，“我又稀罕什麽左丞相呢?不過是應了我老父親的期望，讓他高興高興。其實我對這朝廷厭惡已久。”

　孟軒點點頭。

　“也沒有什麽心思說這個。”褚亦歎口氣，“孟兄，郗顏那邊是什麽情況?昨晚我收到你的信，說郗顏中了傷寒草的毒，危在旦夕，連凶手都沒找到?”

　孟軒道:“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的。那封信是我昨天下午跟你寫的，昨天晚上郗顏已經醒過來了。至於凶手，是貝美人，美人府的一個無名小卒。皇上皇后已經將她賜死了。”

　“貝美人。”褚亦喃喃自語，“一個無名小卒都敢對郗顏下如此狠手，這后宮……真是待不得！”褚亦憤憤地捏緊拳頭，“以前在仙樂樓，我使些銀子，還能讓陳媽保護保護郗顏，那時候不過就是幾個歌姬看不慣郗顏，但也不會怎麽樣。現在這宮裡，只怕以郗顏的性子和風頭，到處樹敵。”

　“我和郗顏在禦花園談過幾次，她總是淡淡的，我感覺她沒有以前在仙樂樓那麽倔強了，本以為會平安一陣，但沒想到……”孟軒慚愧地紅了臉，“幸好這次沒有大礙，不然我真是愧對你，愧對司空九卿……”

　“唉， 這些事你也管不了。我真羨慕你可以出入后宮，在禦花園和郗顏自由攀談。而我，根本沒法接近她。”褚亦道，“我好希望，現在能去美人府看看她，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再派人去打聽打聽，你不用擔心，先去國相府吧。今天你第一次去，別讓褚銘大人久等了。”

　褚亦又捏了捏拳頭:“好，我先去國相府了。如果郗顏出了事，你記得，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我！”

　“好好。”孟軒連連答應，將褚亦送上了官轎。

　褚亦在國相府待了一天，將左丞相的職務進行了交接，聽完了所有老臣的叮囑和展望，也和所有下屬和同僚打好了招呼。終於，到了傍晚，他疲憊不堪地從國相府出來了。

　孟軒沒有寫信來。他知道郗顏沒有大礙，但是他也知道，他沒法知道她的具體情況。他往西邊的方向望了望，暮色中枯黃的樹木裡，埋藏著后宮多少秘密。但他無從得知。

　他歎口氣，坐上官轎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