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兄，這些我以後會謹記的，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你這樣灑脫。”孟軒說道“以後”這個詞的時候，鼻子一酸。因為他意識到，在他的“以後”裡面，再也沒有司空九卿了。他眼眶有些濕潤:“司空兄，今日……今日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司空九卿笑了笑:“見到你真好，我本以為我進了這牢房，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京城的一個小酒館。你說我最著名的詩作有錯誤，讓我很沒面子。不過後來我們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也只有你能懂我的詩的深層含義。”孟軒想到那些美好的回憶，嘴角露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哈哈，孟大詩人能看得起我一個浪子，我也是很榮幸了。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提攜我。我們性子雖然不一樣，但是還是很融洽。只可惜，我們再也不能一起喝酒，一起寫詩了。”司空九卿鼻子一酸，“若你的詩再有錯誤，只怕無人敢指正了……”

孟軒眼睛紅了:“司空兄，也許以後，我就再也不想寫詩了……”

兩人傷感地靠在硬木柵欄上，過了一會，孟軒道:“司空兄，你還有什麽心願嗎，可以告訴我。你在京城的住宅我會派人看守，不讓外人進入。你寫過的詩我會整理成冊。你的朋友我也會照應他們。”

“有勞了。”司空頓了頓，“說到心願，我要求你一件事。”

“請講。”

司空九卿拖著腳鏈走到牢房的角落，從枯草堆上拿起自己隨身帶著的玉笛。他認真擦掉上面的灰塵，然後走到孟軒那兒，說道:“這個玉笛，我一直帶在身上。”

“這是你的心愛之物，的確不能留在牢房裡。你若不介意，就交給我保管吧。”

司空九卿笑笑:“不不，我是想求你幫我把它交給一個人。”

“嗯?”孟軒想了想，司空九卿不是京城的人，從沒聽過他提起過他的家人。那他要把玉笛交給誰呢?“我想把玉笛交給郗顏小姐。”司空九卿笑了笑，真誠懇切。

孟軒有些意外，沒有接過玉笛。他心想，郗顏已經是皇上的人了，司空再這樣做，會不會不妥?

“孟軒，你知道，郗顏是我心愛的人。這玉笛是我在邊疆尋得的海外寶物，這麽多年，我已經把它視作自己的性命。”他頓了頓，“我死後，我想讓玉笛留在郗小姐身邊，一直保佑著她。”

“可郗小姐現在已經是皇上的人了。你是為了郗小姐才惹怒了皇上，你是為了郗小姐才落得死刑的。你竟還對她念念不忘?”孟軒不解。

“或許你沒有像我這樣愛過一個人吧。即使丟了性命，心中所愛也不會改變。”他坦然地說，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平靜，“請孟兄幫我這個忙吧。”

孟軒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司空兄對郗小姐的感情這樣深。想到這我就更加慚愧了，因為我也沒有把郗小姐從皇上的魔爪中救出來……”

“唉，你已經想盡辦法了。這次皇上是鐵了心了，誰也沒有辦法。”司空九卿頓了頓，拉住孟軒的胳膊，“正好，你也勸勸郗小姐。她是個極其桀驁不馴的人，此次被皇上強娶，一定痛徹心扉。但是你得替我勸勸她，還是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著，才能喝酒寫詩，繼續賞花賞月啊……

還有，孟軒，你以後若還待在宮裡，還是皇上的紅人的話……你要照應著郗小姐。郗小姐這個人雖然聰明伶俐，但是有時候直來直去，容易得罪人。后宮不是個好待的地方，她要是惹了什麽事，你能幫的，

就幫幫吧……”孟軒看著目光懇切的司空九卿，心想，他自己都要赴死了，卻還這樣掛念著郗顏;他想的不是自己的後事，而是擔心她以後有麻煩;心愛的女人嫁做人婦，他不怨恨，反而勸她好好活下去……

孟軒終於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司空九卿的用情程度。他以為司空九卿不過是和以前一樣，對年輕美貌的女子鍾情一時，過了新鮮勁兒就忘得一乾二淨……他想起第一次見郗顏那天，她還是個普通清倌，司空九卿打算搶佔她，在仙樂樓大鬧。

當時自己看到郗顏剛烈，便順手幫了她一把，讓司空九卿住手……當時的自己哪知道，從此一段孽緣就開始了。孟軒心裡很清楚，如果司空九卿沒有遇見郗顏，他會和以前一樣，瀟瀟灑灑，無牽無掛地過完一生;但是郗顏出現了， 司空九卿的一生就改變了。

第一次見面就想強佔，後來郗顏多次遇難，司空九卿都拚命幫忙;前幾天為了從陳原山救出郗顏，他一個沒有多少武功的書生，帶著一群人去劫持馬車;他還替她擋了一劍，差點身亡;最終，他落入大牢，把一生的光陰都敗在了一個女人手上……

孟軒心疼這個多情的朋友，他甚至覺得郗顏像紅顏禍水了，從高梓辰到褚亦，再到司空九卿……

司空九卿道:“孟兄，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孟軒這才回過神來:“司空兄，我現在才知道郗小姐是你的心愛之人。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她的。只有我孟軒還有一口氣，能幫她的我一定幫。”

司空九卿舒心地笑了笑:“多謝孟兄。那這玉笛……”

孟軒接過笛子:“你放心，我會轉交給郗顏的。”

“好，你告訴她，要好好在宮裡待下去，要快樂。還有，也不要為我悲傷，以後她見到這玉笛就和見到我一樣了。”

“好。”孟軒答應著，鼻子酸酸的:以後只有睹物思人了。

司空九卿又道:“孟軒，郗顏進宮了嗎?”

“昨日就進宮了。”

“現在怎麽樣?”

孟軒有點尷尬，不想說出讓司空傷心的話。

“孟兄，你直說便是。”司空認真地看著他。

“好吧。昨日郗顏進宮後，就進了才人府，她現在是郗才人。然後，今天晚上，皇上就翻了她的牌簽……現在，郗顏應該在鸞怡宮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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