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九卿面部一顫:“今晚就侍寢?”

“我也覺得奇怪。看來皇上對郗顏……很是中意。”孟軒道，他在宮裡待了這幾年，對后宮的八卦了如指掌。

“唉……”司空九卿想到鸞怡宮內可能發生的事，心頭劇痛。他捏了捏拳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還是擔心郗顏，我怕她受不了。”

孟軒寬慰道:“郗顏其實是個很堅強的女子……”

這時孟凌走了過來，對孟軒低聲道:“看守的人馬上要回來了。”

孟凌看了看司空九卿，打了個招呼。

司空九卿道:“多謝孟凌公子前來送行。”

孟軒道:“司空兄，我們得走了。你交代的事我會一一辦到的，郗小姐的事你也放心好了。”

司空九卿點點頭，眼中淚花閃動:“孟兄，此生情意，司空九卿來生再還。”

孟軒眼睛紅紅的，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怎樣面對這樣的離別。

司空九卿又道:“對了，孟兄，明日我受刑時請你們不要來送我。我司空九卿愛面子，這等醜事，你們就不用來看了。”

孟軒點點頭，他心裡明白，其實司空九卿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看到他受刑而悲傷。孟軒心裡很難受，司空九卿雖然是個浪跡天涯的花花公子，但卻是個最重情重義的。這樣的好詩人，好兄弟，卻要因這可笑的罪名而死去……

“孟兄，以後記得在我忌日的時候，陪我喝酒，寫詩。”司空九卿灑脫一笑，“我這一生玩完了，雖不盡人意，但也沒有遺憾。孟兄，就此別過了。”

他說完抱拳行禮，轉身向牢房內走去。孟軒默默地行了個禮，然後和孟凌一起離開了牢房。

沿著明明暗暗的牢中通道走出去，孟軒緊緊握著司空九卿的玉笛，眼中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的知己，就這樣，離自己而去了;屈辱的，無奈的，怨恨的，離自己而去了。而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他的眼淚終究沒有掉下來，也許是因為握住玉笛的力氣太大，也許是因為心裡一遍遍回想著司空的心願，也許是因為他心有不甘……

走出大牢，已經是深夜了。孟凌道:“哥哥，事已至此，不必悲傷了。現在回家吧。”

孟軒點點頭，抬頭看了看天空，把眼淚憋了回去。他想了想說道:“我現在不回家，我去城北客棧。”

“嗯?”

孟軒神秘地說:“凌弟，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是褚亦回來了，他現在在城北客棧。”

“啊?沒聽說東北談判軍回來了啊?”

“是褚亦為了救郗顏親自趕回來了。不過他被趙純熙等人劫持，來遲了一步。不過早來晚來他也束手無策的。我今天安排他和郗顏見了一面。”

“我的天，褚亦就這樣趕回來了……”孟凌倒下了一口涼氣，心想這要是被發現就是死罪啊。他不禁想，這麽多男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女子，真是罕見了。他頓了頓，“哥哥，你這樣做很是危險啊……你怎麽不勸勸褚亦呢。”

“褚亦是個不聽勸的，他從東北回來就是為了救郗顏。他本來是拚了命都要把郗顏搶走的，我覺得來硬的不行，還不如讓他見郗顏一面，然後死了這個心。”

孟凌抬起頭:“見面之後呢?”

“見面之後……郗小姐走了，褚亦眼眶紅紅的，不過明顯死心了。他就說要和我一起救司空九卿，沒提別的了。也不知道郗顏和他說了什麽。”

孟凌沉吟道:“唉，郗小姐已經是皇上的人了，想來褚亦也是無可奈何吧。”

“那我走了，

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嗯。”

兩人離開大牢門口，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此時，在鸞怡宮內，皇上已經睡著了。睡在皇上側畔的郗顏卻一直沒合眼。

龍鳳雕花千層碧紗大床裡面，燃燒的紅燭依然明亮，但是在郗顏眼裡，這紅燭卻一點也不喜慶。反而，她只看到了紅燭周身淌滿了血液一般的淚水。這金碧輝煌的床，反襯出這悲慘無奈的大婚之夜。

雖然是她自己，親口跟褚亦說，自己只要復仇，自己為了復仇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都可以犧牲;雖然是她自己，對筱夏說，自己不會回頭，自己要好好活著;雖然是她告訴自己，自己和褚亦的過去都一筆勾銷， 從此自己的人生只有復仇二字……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有多麽矛盾和悔恨。她不是不想和褚亦一走了之，但是她不能害了褚亦和褚家;她不是真的忘了褚亦，可是她只能逼自己遠離褚亦;她不是無堅不摧，可以堅強地活下去，而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去……

在這靜謐的黑夜，郗顏想了太多太多。白天的決絕和沉靜，在這黑夜的孤獨中爆發出了它本來的面目……她想起自己還在城東四合院的時候作的夢，她夢見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也告別了最愛的人;她放下了過去，也肩負了未來。而現在，她再沒有資格去做夢了，她已經深陷於這裸的現實……

她知道，自己其實不是最痛苦的一個。和自己感同身受還有司空九卿，褚亦，高梓辰……司空九卿明日就要被斬首，而自己甚至都不能去送他一程;褚亦從東北趕回來，但救不了自己，還有親眼目睹自己受苦，她明白，他心裡更痛;遠在東北的高梓辰，雖然有一身絕世武藝，卻因為朝廷和軍隊的，無力施展才華，落得淪為夷狄俘虜的下場。若他知道自己進宮的消息，可能也會痛徹心扉……

她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滑過，她知道在這個大王朝下面，有太多的人都和自己一樣面對著悲慘的境遇。她也知道自己還要面對更多的考驗和磨難……

她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嗅到了被子上的芬香。她知道，這是合歡花的味道;按現在的習俗，新婚之夜要在被單上灑上合歡花瓣，祝福新人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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