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侍郎敲山震虎
辛大帥重出江湖
這日常朝後,刑部侍郎史彌遠要求留身奏事,皇帝趙擴在側殿召見。這是他計劃好的,本來他對韓侂胄是有好印象的,認為此人雖然才疏學淺,但人品尚佳,不會搞背後整人的那套把戲。不過不顧實情,執意北伐,讓他感到了失望。他有種預感,這個韓平章這樣下去,肯定沒有好結果,與其跟著受累,不如早日分道揚鑣的好。
今日這一招,就是試試這其中的水有多深。
跪拜致禮後,史彌遠起身奏道:
“臣啟陛下,越州知事王之光之子行凶致人死命,身為地方大吏不僅不秉公執法,反而包庇窩藏,致使山陰縣數百民眾圍堵縣衙,因主犯在逃,命案難以偵結,而今又風聞,吏部擬將其擢升為浙東倉司。如此蔑視王法,豈不朝綱紊亂民心離散,我大宋將何以立國。這是臣的奏本,恭請陛下宸覽。”
小黃門走到他面前,將他的奏章接過來回到帝座旁,躬身呈給皇上趙擴。
趙擴將奏本看完,開金口:
“王知州如此膽大妄為,著實可惡,朕交韓愛卿嚴辦。”
“陛下,韓平章忙於北伐,怕是難以顧及此事,況且此王知州乃是陳相的兒女親家。”
“那史愛卿意下如何?”
“人命關天,國法不容。微臣以為,應立即罷王之光之職,由大理寺派員赴越州督辦命案。”
“準奏,命知製誥即刻擬旨。”
王之光女兒眾多,僅有一子,叫王子書,故對他百般寵愛。正應了一句古話:棍棒出孝子,溺愛出逆子。此子從小就不學無術,惹事生非,二十出頭了,還整天無所事事,王之光利用手中之權,安排在山陰縣衙作添差,啥事不乾還拿份薪酬。也是閑來無事,王子書與三個哥們馳馬到郊外踏青,見一農家女子在不遠處路過,便相互打賭:誰要是能逗女子笑了,另外的人在越州城請客。
鄉間女子本來就怕生,見幾個浪蕩公子油腔滑調,任怎麽說都不搭話。見前兩個人沒起效果,王子書上前攔住,用輕薄的話語挑逗,那女子連頭都不抬,轉身即走,試圖避讓回家。哪知,王子書衝上前拉住人家,那女子氣急了,罵了他一句。王子書惱羞成怒,一腳將她踢倒在地,撕開上衣,向左胸抓去。嘴裡還說道:
“臭婊子,小爺今兒就要看看你的**是紅的,還是白的。”
那女子拚命抵抗,伸手向他臉上撓去,留下爪痕,王子書氣極敗壞拳腳並用,將女子打昏,而後,扯掉其內衣,將其奸汙。在他的鼓動下,另兩位哥們也對該女子實施強奸。
正在這時,村子裡許多人拿著棍棒跑來,王子書幾人見狀,荒不擇路如鳥獸散,最後讓村民逮著了一個。而那女子遭此辱沒,羞愧難當,跳入水塘而死。
事後,山陰縣又將另兩位凶犯抓獲,而作為主犯的王子書卻因他父親的關系而逍遙法外。
陳志善來到韓侂胄的府署,“平章王,刑部侍郎史彌遠膽子不小,越過你我,私自向皇上奏事,而後未經中書,直接就把越州王知州給拿了,是不是不知好歹。”
韓侂胄見他須發皆白老態龍鍾,語氣盡量平和:
“老先生呀,北伐這事千頭萬緒十萬火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可能不知道,禦史中丞章良能近日向皇上連奏兩本,說你身為宰相,不以朝廷為重,不顧及江山社稷,擅權謀私,公然納賄,還擬定推薦兒女親家王之光為倉司。”
“這,這,純屬子虛烏有。”
韓侂胄笑了:“沒有,那人家說你收受苞苴,凡在書信上寫有“某物並獻”則開;凡書題無“並”字,則不開。還有,有人想做官求到你頭上,你將各種官階明碼標價,你侄子出面收錢。這都是假的?”
苞苴原意指包裝魚肉等用的草袋,後泛指饋贈的禮物。在宋代,各級機構都有一筆數目不菲的辦公經費,稱為公使錢,它主要用來犒賞軍隊,迎來送往。逢年過節時,也可以作為福利發給官員。
陳志善張口結舌。
“好了,這些且不去管他,我已向皇上稟告過了,到此為止。你也應收斂些為好。”
“好,好,平章王對我恩重如山,老朽一定注意。”
本來,韓侂胄就準備請他來商議有關人事。北伐這麽重的事,連個出謀劃策的人都沒有,加上周雲鑾,商量商量,看誰還可以用。
陳志善首先想到劉璘,此人有計謀,還信得過。此前為同知樞密院事,正準備去四川,卻為老母守製而中斷。如今一年有余,可以國事需要令其奪情出任。
韓侂胄、周雲鑾都認為這個主意很好,自古忠孝往往難以兩全,正值國家用人之際,奪情使用也屬情理之中。
周雲鑾推薦鄭元中,此人是呂祖謙學生,向來主戰,且聽說,與楊元道是好兄弟。年齡不大,卻老成乾煉,以前在江西整頓廂軍,前日往兩廣調集米糧,都頗有成績。
韓侂胄對這個年青人的印象不錯,有朝氣有思想,不象官場的許多人,官腔官調,做事拖遝,確實是個可用之才。
陳志善又想起了吳獵。此人在嘉泰年間任秘閣修撰、主管荊湖北路安撫司公事、江陵知府,是個實乾家,不過年齡不小了,怕快有七十了。韓侂胄以為,這樣的人適宜在下面做些實事,可以安排他做湖北倉司。
韓侂胄覺得,選來選去,還是幾個文官,現在最缺少的是武將,象畢再遇那樣的,三五個也好呀。
難,實在難,在亟需用人的時候,卻無人可用,這是決策者最苦惱的事。按說,朝中三大禁軍、九大都統司、還有各州府兵馬總管提轄,加起來,不下三百人,可是會帶兵能打仗的有幾個?
周雲鑾見韓侂胄眉頭緊皺苦思冥想,向他提議:要不,起用辛棄疾,畢竟此人帶兵打過仗,且又文韜武略兼備,與其讓他閑居鄉間,不如請他進京,即便不能衝鋒陷陣,但出謀劃策總還可以吧。
陳志善表示讚成,這確實是個辦法,給他加個官,宣他進京,看他有無良策。不過,就怕他不願意,需著就用,不需則賦閑,傷人呐,這樣一個棟梁之才,讓他窩在家裡,吟風弄月聽歌買醉,著實可惜了。
想起這件事,韓侂胄氣不一處來,繃著臉說,去年不就想用他了嗎,可你們說他是歸正人,不可靠。還說此人武斷難以掌控。
陳志善解釋,都是姓蘇那小子說的,這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周雲鑾誕著臉,此一時彼一時也,總歸是個人才,聊勝於無吧。
楚天千裡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初秋,鉛山瓢泉迎來了一年中最好的季節。
朝廷宣諭使、國用司參計官周雲鑾專程來府上宣詔。
進辛棄疾為寶文閣待製,再進為龍圖閣待製,知江陵府,即日赴行在奏事。
聽著特使的溢美之辭,手捧四六駢文的製書,辛棄疾心潮起伏。
周雲鑾問道:“辛知府,什麽時候赴京呀。”
“近來,辛某年老體弱,恐難勝大任。吾想呈報辭免。”
“這個, 韓平章說了,國家正在用人之際,望汝以大局為重,不得隨意請辭。”周雲鑾一副公事公辦之態,而後,又笑著說:“我看辛帥面色紅潤,行走快捷,沒什麽大毛病,你不是一直希望挺進中原嗎,現在機會到了,正是你大展鴻圖建功立業之際,就不必推辭了。”
見辛棄疾還在猶豫,周雲鑾急了,“哎呀,你還是當年那個氣吞萬裡如虎的辛大帥嗎,嚰嚰嘰嘰。我可記著你寫的那些詞啊。敢情只是寫給人看的呀!”
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門。是呀,挺進中原恢復舊山河,是他辛棄疾一生的夢想。詩為心聲,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是中原淪陷烙在心中的苦痛;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表明男兒沙場殺敵立功的向往;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體現愛國志士為國犧牲的決心和堅不可摧的立場。
日思夜想,機會來了,豈能錯過!想到這裡,辛棄疾豪情滿懷,“人老雄心在,只要是北伐中原需得著,我辛某照樣跨馬持槍,將金賊殺個片甲不流!”
好,周雲鑾打心底裡佩服,伸出大姆指,辛公乃真豪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