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推官敬獻美文
趙使臣執意相送
禦史中丞程松來拜訪韓太師,還帶來了一個官員。此人叫鄧友龍,在台州任節度推官。
鄧推官站起身,恭敬地說:友龍雖遠在台州,對朝廷之事時有耳聞,師王對皇的忠心,對朝政的辛勞,使下官傾慕不已,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有件禮物,毋請師王笑納。
程松連忙解釋,師王請放心,此物並非金銀珠寶。
鄧友龍打開紅綢包裹,一張碩大的書卷呈獻出來。
這是東坡先生的書法長卷醉白堂記。
韓侂胄知道,曾祖韓琦建造一樓堂,取名為醉白堂,希望蘇軾寫個記,哪知,直到去世也沒見到,蘇軾過意不去,專門寫篇醉白堂記,交給大伯祖韓忠彥。
按說這篇文章應在長支那裡,今日這幅是從哪裡來的?
報告太師,東西肯定是真的,他鄧友龍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用贗品來欺哄師王。
是這樣的。這是熙寧十年1077年春,東坡居士去徐州赴任之前寫的,這是第一稿,您看這裡這個字錯了,這裡又漏了一個字,交給國公的是抄寫稿。幾年後,東坡居士離開黃州,奉詔赴汝州就任。由於長途跋涉,旅途勞頓,小兒子不幸夭折。汝州路途遙遠,且路費已盡,再加喪子之痛,便書朝廷,請求暫時不去汝州,先到常州居住。我外公家就住在常州,就經常接濟他。東坡居士心存感激,想送些東西回贈。外曾祖喜愛書法,就要個寫字的貼子。聽說,外曾祖是桐木韓氏,就送了這幅字,而後,又專門寫了首詩貼,叫歸園詩貼。
前些天,小舅舅聽說進京見韓太師,就將這幅字交給我,讓我敬獻給您,說是物歸原主。
那就謝謝你舅舅了。
師王你看,這蘇子瞻最擅長的行書。執筆稍偏,運筆中鋒,整幅作品肉豐而骨勁、筆圓而韻勝、淳厚而遒勁,拙中藏巧,氣象雍容,兼具顏真卿、楊凝式兩位大家之長。從頭至尾筆酣墨飽,飛揚飄灑,雖是初稿,也是難得的書法珍品。
想不到程中丞還精通書法,說得一套一套的。
雕蟲小技,讓師王見笑了。
原作是文言文,譯成白話文:
已故魏國忠獻公韓琦在自己府第池塘之,建造了一座廳堂,取名為“醉白”。取自白居易池一詩,作醉白堂歌。意思好像是羨慕白居易並且認為自己有不及白居易的地方。天下士人,聽說後心生疑慮,認為忠獻公已經無愧於商代的伊尹和西周的周公旦,卻還羨慕白樂天,是何道理?
他們的議論讓人感到好笑,我以為:忠獻公哪裡只是羨慕白樂天啊,是想做一個普通人卻得不到的一種感慨。蒼降生這麽一個人,將要讓他擔當天下重任,那麽受凍的人找他求衣穿,挨餓的人找他要飯吃。凡是不能滿足的都想要得到滿足。如果要做到有求必應,那他忠獻公將窮於應付。將一輩子處在辛勤勞苦之中,遭遇各種利害衝突。這難道是一個凡人所願意做的嗎?忠獻公治理國家已經輔佐三個皇帝。晚年萌生告老還鄉的強烈願望,可是大家一起挽留他,請他繼續任職,他也無法棄之不管。在這種情況下,對白樂天的自由自在產生羨慕之情,那是沒什麽可奇怪的。但是,若要把白樂天和忠獻公的平生行事放在一起比較,人生收獲的大小多少,相信定會有公允無欺的評論:治理天下,平定叛亂,安撫國家,卻不居功自傲渴求賢才,拿爵祿賞賜天下英豪,而世人並不知道對他感恩勇於為國征戰,安定六軍遙遠邊陲地域的人也仰慕他的風采,而國家安危系於一身。這些都是忠獻公做到的,而白樂天做不到。在自己身體強健時乞求告老還鄉,退隱田園十五年,每天和朋友們飲酒賦詩,盡享山水田園之樂趣家裡有穿不完的布帛,吃不完的糧食,歌舞作樂享受不盡,這些就是白樂天所擁有的,
而忠獻公享受不到這些。忠誠言論,美好計謀,為國家效勞,而且燦爛的文采在後代顯露處境困窮,不改變操守,道德人品比古人還高,這些方面,忠獻公和白樂天都是一樣的擁有。忠獻公既不因為自己所擁有的而自誇,也不因為自己所缺少的而自卑。而是推崇兩人共同的地方作為寄托。
當他在一醉之中寄托自己的情懷,看淡得失,忘記禍福,混淆貴賤,等同賢愚,笑對世間萬物。完全融入自然之中,不僅僅是和白樂天相比較。古代君子對自己品德要求高尚,對個人身名要求低廉。因此,他們實際才能超過名聲,為此世人對他們盛讚不厭。聖人如孔子,卻把自己比為左丘明,自認為不如學生顏淵。後世君子,他們的實際才能不能達到,可是都有奢求名聲的願望。臧武仲自比為聖人,白圭自比為禹,楊雄自比為孟軻,崔浩自比為張良,然而後世人始終不讚同他們。由此看來,忠獻公之賢能比他們要高出很多。
過去忠獻公曾對他兒子忠彥說,想求我蘇軾為醉白堂寫一篇記沒有實現。死後,忠彥告訴我,我認為自己義不容辭,於是流著淚寫了這篇記。
這年,宋派使臣赴金,為金國皇帝祝賀生辰。賀生辰使是禮部侍郎趙善義,副使是監察禦史鄧友龍。
一路途中及中都外交事務一如往常,值得一提的只是返回中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宋使團完成任務,原路返回。按慣例,金國應派名館伴使相送。
這名館伴使還想與以往一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送到金邊境就準備回去,離淮河尚有幾十裡路,就讓屬下告訴,送行到此為止,我們回燕京了。
趙大使明確回答:不行,必須送過淮河。
這是沒有先例的,然而金國使臣沒有堅持,反而作出讓步:可以再向前送,但不過淮河。
宋使堅持要求送過淮河,理由是過關卡時,金兵會隨意搜查。
金使認為,例行檢查並不為過,我們沒有義務送。
兩國大使停下轎,大聲叫嚷,鄧友龍和其他屬員也幫著喊,個個精神抖擻,志氣高昂,而金國呢,沒派副使,只有幾名兵士,毫無氣勢。偏金使這家夥是個強種,吵不過,也不低頭。離淮河尚有兩三裡,便欲回頭。
趙大使火了,高聲叫道:“你金國為北方韃靼所困,竟然還在此刻跟我爭下車處,惹惱了我大宋,發兵兩面夾擊滅了你個金邦!”
金國使臣也不示弱,“大宋有這個能耐?打仗可不是吹牛!”
“你不信,就等著瞧!”說著,給鄧友龍一個眼色道,伸手將他拉進趙大使的轎子,向南而去。
金兵和轎夫都在發愣,隻得跟在後面繼續走。
直到過了淮河,才放金國使臣下來,手一揮,“回你金邦去吧。”那口氣,好象打發一名叫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