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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渺傾城》第79章:瀟湘雲雨
第79章:瀟湘

 拓跋濬伸手拉她坐在身前,自己於身後環抱著她,在她耳畔道:

 “傾城,這世道凶險,波譎雲詭。我們同命鴛鴦,終日裡都被追殺暗算。

 你跟在我身邊,不免被連累。從前即便千軍萬馬,戰場上殺剩我一人,我都不怕。可如今我開始害怕和擔心了,我就怕你會出什麽意外。”

 顧傾城感受到他對自己真正的關愛,卻微微喟歎:

 “可是我自幼喜歡學醫救人,不喜歡舞刀弄棒,覺得整天佩戴刀劍在身邊,太戾氣,隻學了些輕功和飛針。

 如今才真正知道江湖險惡,人心難測,防不勝防。”

 “我的傾城,真是個乖巧善良的孩子。”拓跋濬笑道。

 “看你說的,感覺自己是我老爺爺一樣!”顧傾城笑嗔道。

 拓跋濬又正經道:

 “你不喜歡舞刀弄棒,本將軍也不喜歡女子舞刀弄棒。

 傾城,你可知撫琴,也能殺人於無形?”

 “……撫琴殺人於無形?”顧傾城頷首道,“我知道,只是教我琴曲的秦姑姑,不會這種武功。”

 拓跋濬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一串美妙的音色自他指縫間流瀉出來:

 “有琴何須劍,有珠何須櫝。

 撫琴,既可彈出優雅美妙的曲子陶冶性情,音律入耳可直擊五髒六腑,令人防不勝防。”

 “以琴為刃,確實雅致。”顧傾城笑道。

 “來,我教你一套《瀟湘水雲》。”拓跋濬道。

 顧傾城微微點頭。

 拓跋濬捉著顧傾城雙手,顧傾城隻感覺拓跋濬渾厚的內力直透她的指尖。

 “凝神聚氣!”拓跋濬帶著她撥動琴弦,“以琴為介,融渾厚內力於音律之中,殺人於千裡之外,傷人於無形之中!”

 倏然,一道道白光,自琴弦上陡然射出,直擊向遠處的瀑布。

 瀑布的水柱衝天而起,激起千尺水幕。

 顧傾城眼波流轉,美目盼兮,眸光熠熠。

 “第一式洞庭煙雨:水宿煙雨寒,洞庭霜落微。瞅準目標,掃弦而出!”

 拓跋濬話音落處,無數白光如冰錐電射而去。

 “第二式江漢舒晴:雲遮水湧,山河失色。瀟湘,江漢舒晴。內力源源不息,弦下音刃疾射!”

 亭外的山水間,便如刀光劍影,風雲際會。

 “第三式天光雲影:半畝荷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收弦傷敵而自退!”

 拓跋濬聲落時,一道道白光電射向遠山,山上的樹木爆裂折斷。

 “第四式水接天隅: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霧氣衝天,水接天隅。力透指尖,連續撥弦,掃弦而出!”

 又一波白光電射向竹林,只見翠竹紛紛折斷。

 “第五式浪卷飛雲:浪卷花飛雲半掩,風吹霧散月滿圓。運勁推弦,結合輕功,將敵人籠罩於琴音之中,一網打盡!”

 他們翩翩起舞,倏忽間在空中回旋,聲落處,遠處的瀑布又激射起滔天巨浪,山野叢林皆霧靄彌漫。

 “第六式風起雲湧: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雲湧。音浪以雷霆萬鈞之勢,弦出披荊斬棘!”

 拓跋濬帶動著顧傾城,飛身而起,附近山石皆發出叮叮當當之音,火光四射。

 “第七式天水一碧:大浪淘沙,水天一碧。禦勁舞琴,令敵心魂膽喪!五髒六腑皆碎!”

 拓跋濬與顧傾城全力一擊,琴弦上的白光掃射出去。

 “第八式寒江月冷:夢碎光寒江月冷,情傷影亂海風淒。收琴回身,絕地反擊!”

 “第九式萬裡澄波:看銀蟾,初離海上,萬裡霄漢澄波。凝神聚氣,推弦禦敵,傷人於無形!”

 “第十式影涵萬象:嬌波涵萬象,孤影翠光浮。人琴合一,音浪層層推出,每一波都有斷石分金之威,殺敵於千裡之外!”

 顧傾城便覺得拓跋濬所有內力皆灌注在她雙手上,萬千白光如同冰錐疾射向遠山。

 瀑布激射,竹木皆摧!

 拓跋濬手把手教顧傾城彈完《瀟湘水雲》,顧傾城整個人呆住了。

 都說會撫琴的男人有魅力,撫琴殺敵於無形,獨步天下的男人,就更令人愛慕!

 附近的侍衛喝彩之余,對拓跋濬更加肅然起敬。

 “慢慢融會貫通,最後幾式要一氣呵成!”拓跋濬又帶著她彈了幾次,直到顧傾城完全領悟透徹了。

 “謝謝你。”顧傾城看著拓跋濬,眼眸是情不自禁的濃情蜜意。

 “傻丫頭,如果你沒有這麽好的琴藝,一時間也很難學這《瀟湘》。以後跟我說話,不必那麽客氣。”

 拓跋濬心滿意足的看著顧傾城,輕輕撩撥她額角的發絲。

 “好啊,我會對你很不客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顧傾城嘻嘻笑道。

 拓跋濬仔細看著顧傾城,不無疑惑道:

 “傾城,你真的是顧仲年的女兒?”

 “……怎麽?”顧傾城略蹙眉。

 “聽說他的二女兒顧傾城一直住在鄉下,怎麽可能是你這個絕頂聰明,又會飛針又會輕功,又懂醫術,又琴藝高超的絕世女子?”拓跋濬笑道。

 震驚的眸眼裡勾勒著她清麗脫俗的容顏。

 “哦?原來你以為我是冒牌貨?”顧傾城嗤笑。

 拓跋濬的神色不置可否。

 顧傾城又喟然道:

 “我也希望自己是冒牌貨,不是他顧仲年的女兒呢。

 可是連柳如霜和閭左昭儀都說我長得像我母親,想說自己是冒牌貨,都太難嘍。”

 “哦,如此說來,你還真是顧仲年來自太原的女兒。”拓跋濬眼眸有抹深遠笑意,“鄉野之間還能孕育如此的精靈,真是出人意料。”

 “人生過客來無處,休言故裡在何方。隨遇而安無不可,吾心安處是吾家。”顧傾城道。

 “好,管他什麽鄉野,什麽皇宮,英雄莫問出處,人生本來就是過客!”拓跋濬頷首道。

 “我曾遇到一書生,我問他來自哪裡,要去何方。

 嘻嘻嘻,你猜他怎麽說,他竟然說他來自後世,要往前生去。

 即便有生死輪回,不都是今生往後世去的嗎?你說好笑不好笑?”顧傾城嘻嘻嘻的搖頭笑道。

 “……書生?”拓跋濬的臉立刻故作肅然,“什麽書生?快說清楚。”

 “……哎,那個,那個,就一病人,他說自己在天地間走了好幾個輪回!”顧傾城才想起自己面對的是一缸醋。

 稍頓一下,趕緊岔開話題:“看見這一攬芳華,就想起我的蝴蝶谷。”

 “又想蝴蝶谷的奶娘和師傅了吧?”拓跋濬輕輕撫弄她的秀發。

 顧傾城喟然點頭:

 “是啊,太想他們了!父親雖將傾城丟在鄉下不聞不問,可是山野之間,臥虎藏龍,隱士無數。

 傾城不但有奶娘含辛茹苦的撫養長大,還機緣巧合,得遇幾位師傅,學了師傅一些皮毛,總算是老天爺眷顧。”

 “你的蝴蝶谷肯定是個很美的地方。”拓跋濬道。

 “怎麽說呢,你的一攬芳華是人間仙境,小小蝴蝶谷確實比不上。

 但卻算是個清雅之地,還是養育我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愛。”

 顧傾城張開雙手,說時充滿陶醉。回想著蝴蝶谷的一切,嘴角又泛起笑意。

 她的笑,不染半分世俗塵埃,像孩子般清純澄澈。

 “我的傾城心地善良,自己沒什麽武功,也跑去獵美場在狼爪箭矢下救人。

 老天爺自然眷顧,要我的傾城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你總是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傾城。”顧傾城羞赧道,“我們才認識多久啊?”

 “還不承認你是我的傾城?”拓跋濬親了她一口,“我們都認識十年有余了!”

 “對了,那天你在獵美場救走那些女奴,還有那晚在東平王府地牢救出來的那些女奴,你將她們安置在哪裡了?”顧傾城問。

 頓了一下,又擔心道:

 “若是回到奴隸所,肯定還是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放心,將她們救出來,自是要給她們安全的好去處。”拓跋濬撫摸著她的臉道。

 “好去處?”顧傾城不無疑慮。

 又故作鄙夷斜睨著他,眯著眼,輕輕咬牙道:

 “你莫不是將她們藏起來,暗中糟蹋了吧?”

 “傻姑娘!”拓跋濬屈指敲了下她的腦殼,臉色下沉。

 “疼!”顧傾城誇張的齜牙咧嘴。

 “你這腦袋想什麽齷齪事,只要有銀子,奴隸市場隨時隨地可以買到奴隸。

 本將軍至於冒著生命危險去三……三皇子手底下搶人來糟蹋嗎?

 再說,整個大魏,哪個女子不仰慕本將軍,本將軍還需要去做如此齷齪之事?”

 他本來衝口而出想說三皇叔的。

 “嘻嘻嘻……大將軍息怒,我只是與你開玩笑罷了。”顧傾城看他要生氣的樣子,忍不住開心笑道,“你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們,又怎麽可能去糟蹋她們。”

 “你個壞東西,就知道氣我!”拓跋濬輕咬她的唇。

 自己如此質疑他的人品,拿他的好心開玩笑,確實也是過份了些。

 難道就因為他曾經讓人剝了個人皮?

 “好了好了,我錯了。”顧傾城嘻嘻笑道。

 拓跋濬牽著顧傾城的手,腳一蹬,與顧傾城騰飛上高高的屋簷,坐在屋脊上,看著遠山瀑布,一覽大魏芳華。

 拓跋濬喟歎道:

 “滅國之人為奴,大魏開國就有了奴隸製。這是他們的命,我們都無法改變。”

 “你相信命?”顧傾城揚眸問。

 拓跋濬道:

 “這可不就是命運使然?有些人,生來就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而有的人,卻如同牲口,被奴役被肆意宰殺。”

 顧傾城的臉色不以為然。

 拓跋濬看著遠處的平城,又不無感慨:

 “這平城,看似繁榮昌盛,可其中還有多少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失去自由。

 這整個天下,又有多少這樣苦命之人。傾城,你說這不是命,又是什麽?”

 “傾城知道大將軍在獵美場,不惜冒險救那些可憐之人。

 如果將軍再看到這樣殘忍的行為,還會施以援手嗎?”顧傾城試探著問。

 “……傾城你呢?”拓跋濬反問。

 “會,因為,我不相信命運。造成人們命運不公者,是執掌皇權之人。

 他們為了一己之私,可以發動戰爭,可以屠城,可以視人命如螻蟻。”

 顧傾城臉色凝重,繼續道:

 “饑者求食,患者求醫,愚者求智,奴隸求生。

 就連普通的百姓,都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雖弱小,也會盡綿薄之力,幫助他們脫離苦海,改變他們不幸的命運。”

 “好,我的傾城弱質女流,也心懷天下,讓須眉汗顏。”拓跋濬一拍大腿,道:“我向傾城保證,若再遇不平之事,定會伸出援手。”

 顧傾城欣慰的看著他。

 他果然是個熱血男兒。

 “傾城可有什麽願望?”拓跋濬問。

 顧傾城俯瞰平城:

 “傾城此生之願,也不知何日能實現。”

 “你有何願,可否說來聽聽?”拓跋濬道,“不管什麽願望,我都要為你做到!”

 “釋奴!止戈!”顧傾城看著大魏的山河道。

 “釋奴,止戈?”拓跋濬沉吟道,臉色卻沉重起來,“千百年來,奴隸製由來已久,談何容易啊。”

 “最起碼,關閉格鬥場,別讓奴隸主將奴隸趕上格鬥場以人命取樂。”顧傾城重重歎口氣。

 此刻她深切知道權力的重要。

 看著他臉上為難之色,她又道:

 “即便不解除奴隸製,也要釋放降奴,或者讓戰俘戴罪立功,將他們釋為庶民,與魏人一視同仁。”

 她臉上有不屈不撓的神采。

 “這些,我們可以努力。但殺伐之權,在於陛下。是否能如願以償,我可以盡量去試。”拓跋濬道。

 “我也知道,釋奴止戈,談何容易。”顧傾城看著遠方,歎氣搖頭。

 “難道,除了釋奴止戈,你就沒有其他願望了?”拓跋濬再問。

 “嗯,”顧傾城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點頭,“當然有,我還想開間醫廬。”

 “醫廬?”拓跋濬道。

 “那些窮苦人和奴隸,他們請不起大夫看不起病。

 而且很多士族大夫,根本不會給奴隸看病。

 即便有些好心大夫給他們開了藥方子,他們也未必有錢去抓藥。”

 拓跋濬默默聽著,記在心裡。

 “我一直想開間醫廬,上山采草藥,免費為他們治病。

 之前和師傅四出行醫,已看見很多飽受疾病折磨的窮人和奴隸。

 這繁華似錦的都城,奴隸卻是更多,更加可憐。

 我初來乍到,對平城並不太熟。

 等老祖宗壽誕過後,我就找個靠近奴隸所的地方,好好給那些人治病。”

 顧傾城笑靨雲鬟,澄澈如水。

 “好!”拓跋濬擁著顧傾城,眼裡的溫柔能滴出水,輕輕撫摸著她的鬢發,“辦醫廬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真的?”顧傾城不無驚喜道。

 若大將軍願意幫她一把,也算是幫那些可憐人,這個她不會矯情拒絕。

 拓跋濬點頭,臉上是篤定的。

 “傾城在這裡,代那些可憐之人,謝謝大將軍。”顧傾城認真的起來福身拱手道。

 “應該是我替那些可憐之人,謝謝你這位仁醫。”拓跋濬拉她坐下,再親她一口,“你的醫廬,想起個什麽名?”

 “嗯,就叫醫廬吧。”顧傾城道,“地地道道行醫,就不需要任何花俏的名字了。”

 “那不行,醫館醫廬那麽多,就算你養了個貓貓狗狗也需要名字,否則別人不知道是哪一個。”拓跋濬道。

 “……我只是一心想給那些病人治病。那就叫——一心堂吧?”她揚眸征求他的意見。

 “一心堂,一心為民,”拓跋濬點點頭,“好!就叫一心堂。”

 顧傾城想象著未來的一心堂是什麽樣子。

 “沒想到你在鄉下長大,也能遇到那麽好的師傅,教你醫術和輕功。”拓跋濬不無驚訝的看著顧傾城。

 “我剛剛不是又遇到名師,教我以琴護身嗎?”她開心的笑道。

 拓跋濬完全沉醉在她的笑靨裡。

 “所以說,我一個鄉下女子,都能受到上天眷顧,遇到這麽好的師傅。

 相信我們也能改變別人的命運,去幫助有需要之人。”顧傾城充滿希望的笑起來。

 她開心的笑起來,清純得宛如不染人間煙火的聖水。

 澄澈透明得像水晶娃娃。

 將拓跋濬的心都滌蕩起來。

 如此純真的笑,拓跋濬暗道該盡快處理好刺客之事,向她表明身份,別讓她到時候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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