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俯首伏法
顧傾城看著李峻,不無痛心的緩緩道:
“自從那次在你府上,第一次聞到你和花想容一樣的香囊,你故意擋在高陽王的劍前,看似怒聲質問花想容,其實是在高陽王的劍下,把他救了。
花想容身手不凡,卻那麽巧,偏偏失手將銀槍射向我。
我從花想容身上,就聯想到你,也許他進府裡唱堂會,就是你刻意安排他對我刺殺,看看我是不是高陽王的軟肋。
如果一切推敲成立,你就極有可能,是和劉宋聯手的那位內奸將軍。
包括那次戈射活動,也是你放的煙霧彈,目的是幫花想容脫身,而達到陷害高陽王弑祖的滔天大罪!”
“傾城妹妹,果然聰明絕頂!”
李峻不禁佩服,卻已一臉頹敗。
稍頓,再不甘心的問:
“可是自那次我知道你能嗅得出香囊味道,我已經每天更換不同的香囊,你怎麽還能想到我?”
“你能更換所有香囊,卻換不掉你身上的”顧傾城頓了一下,“異香!”
拓跋丕一把扯下李峻身上的香囊遠遠丟掉,一股狐臭味,再也沒能遮掩的散發出來。
眾人都捂了捂鼻子。
“李峻,你和李雙兒用迷情藥,既令大將軍和李雙兒成其好事,又料定我會傷心出走。”
顧傾城凜冽的看著李峻,再緩緩道:
“你們知道我是高陽王的軟肋,而你和鬼王早已伺機而動。
趁我心神恍惚,且天狗食日,用迷香將我迷暈,然後送給殷孝祖。
其目的,就是要深愛我的高陽王,去送死!
我真的好好算算,你這究竟是一箭幾雕啊?”
顧傾城輕彈十指,似乎用兩隻手都算不完。
“你不是已經昏倒了嗎?難道你那時還清醒?”
李峻又不無震驚,稍頓再感慨道:
“終究是神醫啊,鬼王的迷香世上無以匹敵,沒想到你居然能挺那麽久。”
“其實,我也沒你想象中能挺那麽久。”
顧傾城自嘲的笑笑。
又繼續道:
“我一向對藥對香非常敏感,有點異味立即警覺。
那天也是因為心神紊亂,否則,還能聽得更多你們的談話。
只可惜我當時隻聞到你身上熟悉的異香,你的聲音卻不能肯定。
否則,高陽王也不會將你的命,留至如今!”
拓跋裹挾著滔天巨怒:“說!你口中那個鬼王,到底是誰?!”
李峻軟軟倒在地上,好像恐懼到了極點: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一向戴著鬼面具,從不與真面目示人,只知道,他是九幽地府的主人鬼王。”
“你真的不知?”拓跋的劍已抵在李峻的胸口,“你應該還未親眼見識過,本王活剝人皮的場面吧?”
李峻嚇得軟倒在地上:
“殿下,事到如今,我李峻已是窮途末路,九族牽連,還有什麽不能招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好一個九幽地府的鬼王,哪怕是追到地獄,本王也會將他揪出來!”
拓跋一邊冷冽道,依然劍指李峻,痛心疾首的咆哮:
“李峻,大魏待你恩重如山,本王對你欣賞有嘉,你封王拜將,已光宗耀祖,卻欲壑難填,通敵叛國。這是為什麽?!”
所有人也覺得甚為惋惜,若是他們,別說封王了,能封侯拜相,已經是走了狗屎運了!
“……大將軍,你的酷刑厲害,可你知道中了神仙丹,被萬蟲噬骨的滋味嗎?”李峻失聲痛哭。
“神仙丹……萬蟲弑骨……”
幾乎所有人都驚叫起來,駭然的看著李峻。
李峻又慘然道:
“自從多年前我中了鬼王的神仙丹,每月沒有解藥,便會萬蟲噬骨,生不如死。
我若不聽他命令,他還會拿我九族性命脅迫,還給我許下……”
李峻稍頓了一下,後面那些話沒有說出來,隻委屈道:
“所以,我不得不言聽計從啊!”
眾人無不駭然!
連赫赫戰功的李峻,身居頓丘王,都要甘冒九族誅滅之風險屈服。
那到底是多厲害的毒藥?
多麽恐怖的鬼王?
“神仙丹?萬蟲弑骨,能令你不顧九族被誅,也要聽命於他。”顧傾城沉吟道:“難道他是世間製毒高手?”
李峻真的僅僅為了這神仙丹,便聽命於鬼王嗎?
情人淚,隔三秋都源自一脈。
拓跋腦海倏然閃過什麽,又喝問:
“鬼王處心積慮想殺死本王,那我父王之死,是否也與他有關?!”
李峻沒面目見拓跋,頹然垂首點頭。
“確實是……鬼王三年前,就給先太子下了毒,只是先太子貪墨案發,被陛下押解回都城途中才毒發。”
“啊!……”
拓跋勃然大怒,一腳踢飛一張凳子。
凳子撞到牆上,頃刻粉碎。
拓跋丕也“噗”的跪倒在地上,痛哭出聲:
“父王!……”
所有人嘩然。
顧傾城也震驚道:
“從給先太子下毒,到先太子被告貪墨的路上毒發,造成畏罪自殺的表象,時間上拿捏得那麽準確。
這個鬼王,委實太恐怖了!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拓跋噙滿淚水,咬牙切齒道:
“不管他是什麽魑魅魍魎,本王都要將他揪出來,將他挫骨揚灰!”
“不,我要慢慢留著那惡鬼,每日每時割他的肉,令他嘗盡世間上所有的痛!”
拓跋丕一邊漫聲道,眸眼裡帶著蝕骨的恨。
顧傾城又蹙眉問李峻:
“你與鬼王狼狽為奸這些年,難道就沒有鬼王的一點蛛絲馬跡?”
李峻淚流滿面,自知必死,慘然狂笑:
“鬼王做事,深不可測,我和九幽地府各殿主,還有江南流星幫的花想容,都只是他的一顆小小棋子罷了!”
“李峻,你不老實。”顧傾城微微搖頭喟歎。
向拓跋遞了個眼色。
除了戰英和幾名心腹侍衛,拓跋拚退眾人。
顧傾城拿出老鬼給拓跋的那絹帛,絹帛上已顯示出來是九幽地府的建造圖,各處出入口都標得詳細。
因那地圖畢竟有些年月,也不知鬼王會不會在原有的圖紙上再增設什麽機關陷阱。
顧傾城問李峻:
“你仔細瞧瞧,這絹帛上描繪的九幽地府地圖,可與現時的九幽地府有什麽出入,裡面的機關陷阱,有沒有變動?”
李峻駭然的看著絹帛上的地圖,仿佛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妙的圖紙設計。
他惶恐的搖頭:
“我雖然知道鬼王是九幽地府至高無上的鬼王,推算著九幽地府,應該就在離都城不遠之處,否則九幽地府的殺手,不會出入都城如入無人之境。
但萬萬沒想到,這九幽地府,就在都城地下。”
“你的意思,是你沒去過九幽地府?”
顧傾城錯愕的問。
那鬼王一直利用李峻在大魏做內奸,卻對他如此防備,居然還未讓他進入過九幽地府?
可見那鬼王疑心之重,心思之縝密!
“我只是鬼王在人間的一顆棋子,鬼王怎會輕易讓我進入九幽地府。”
李峻自嘲的笑笑。
拓跋並不完全相信他所言:
“你就不會好奇,想請鬼王帶你去九幽地府參觀?”
“好奇會害死自己,鬼王行蹤詭秘,高深莫測,深諳用毒,也是炸藥高手,他若要我死,易而反掌,我怎敢生那好奇之心。”
“……炸藥高手?”顧傾城點點頭,指著地圖上那些火點,“果真是埋了炸藥。”
她之前估計的果真沒錯,風十三娘和薛五娘都在離開前都炸毀了她們的窩點!
那些火點,肯定是埋炸藥處。
那鬼王竟然對炸藥安置,連何時能爆炸,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顧傾城指著那些火點對拓跋道:
“鬼王不僅是製毒高手,也是炸藥高手,那之前我們分析的,就對了。
九幽地府設置的機關和炸藥的分量,都拿捏得非常精準。
這些都是他在都城各處埋下的炸藥,只要他覺得對自己不利,會孤注一擲的炸毀整個都城,就像風十三娘和薛五娘離開前一樣。
到時候別說皇宮了,就連全城的老百姓也難逃厄運!”
“那鬼王到底是何魑魅魍魎,竟與大魏有如此深仇大恨!”
拓跋氣得咬牙切齒,一拳捶在桌子上,又將一張好好的桌子砸了個粉碎。
也難怪他如此生氣,那鬼王心也忒狠了!
你說他要和拓跋皇族有仇,炸毀皇宮便罷了。
將整個都城炸毀,連累無辜老百姓,也真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這九幽地府在都城建造,絕非一朝一夕。可想而知,他與大魏的仇,由來已久。”顧傾城道。
她看著李峻,半晌再問:
“你與鬼王多次接觸,即便他戴著鬼面具,再如何,也能知道鬼王是男是女,大概的年紀吧?”
拓跋也冷冽的盯著李峻。
李峻回憶著鬼王平日裡的舉動言談,道:
“鬼王確實是男人,他的聲音雖然詭異,但料想也是中年之人。”
“中年人?……”
顧傾城和拓跋不約而同道,互相看了一眼。
但隨即,李峻又搖搖頭:
“那鬼王竟然對我如此防備,一直瞞著我九幽地府就在都城,且不讓我踏進一步,說不定……他的外形,也是偽裝誤導我的。”
他所說的一絲線索,又等於廢話!
拓跋裹挾著巨怒,冷冽的看著李峻呵斥:
“李峻,你被人要挾,自己死了倒也就一了百了,卻助紂為虐,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連累九族被誅,你還有何面目,去見你的列祖列宗?!”
李峻失聲痛哭,跪在顧傾城面前,拚命的磕頭,哀求道:
“傾城妹妹,雙兒是太癡情於大將軍,一心想跟著大將軍,才乾下糊塗事。
可她真的不知我所做的一切,她是無辜的啊!
請你念在她和你是結拜姐妹的份上,幫忙求殿下,饒恕她吧!”
“李峻,你九族被誅滅,難道還想包庇你妹妹不成?”戰英怒道。
眾侍衛也在紛紛指責,向李峻不屑的吐口水。
“李峻,你就等著五馬分屍吧!”拓跋冷然道。
再對侍衛下令:“重兵看守,不準任何人探視!”
“諾!”
眾人準備離去,李峻卻在後面把顧傾城叫住:
“傾城妹妹,你可否留步,我有些話,要私底下對你說!”
顧傾城頓住腳步回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李峻。
顧傾城還未問李峻想怎樣,拓跋陡然轉身,一把抓著李峻的胸口,狠戾道:
“李峻,死到臨頭你還想玩花樣?你以為把傾城抓住,就能救你一條狗命嗎?信不信本王,立刻將你扒皮抽筋!”
“殿下息怒,事到如今,罪將那敢玩什麽花樣,罪將真的有事……對安平郡主交代。”
李峻哭喪著臉。
“好,有什麽事,你還有什麽隱瞞的,當著本將軍的面說!”
拓跋不容置喙道。
李峻看看那些侍衛,面有難色。
拓跋隨即揮手讓戰英他們暫時退出去,整個房間隻余他們三人。
房間一下子靜下來,靜得能聽到李峻的心跳。
“說啊,如今就剩咱們三人,本王與傾城如同一體,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拓跋對李峻喝道。
李峻神色哀哀,似乎心灰意冷,看著顧傾城,道:
“傾城妹妹,可否找個盆子過來?”
拓跋冷笑,這人是瘋了吧,將死之人,還找個盆子幹嘛?
顧傾城看著他哀哀之色,似是將死之人的哀求,也不多問,便讓人送進來個銅盆,放在他面前。
李峻身旁就是方才拓跋砸碎的桌子,破碎的桌子腳尖銳得像刀刃。
李峻雖然被綁,卻飛身撲向那尖銳的桌腳,木叉不偏不倚的插向他的胸口。
“混蛋,你想尋死?!”
拓跋大怒,一把揪著他的胸口。
又冷厲的道:
“你以為這樣隨便一死,就可以躲過那五馬分屍之刑嗎?你可別忘了,有傾城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縱然拓跋眼疾手快,卻也遲了半步,李峻的胸口已然插中流血。
拓跋再一把放開李峻,又對傾城道:
“傾城,給他止血,別讓他死得那麽痛快!”
顧傾城卻凝眸看著李峻,不去給他止血。
李峻胸口的傷口雖然不算很深,並未穿胸,鮮紅的血已汩汩流出來。
但,這已經夠了。
李峻臉色慘白,卻爬向那銅盆,跪在地上,身子稍稍往前傾,讓盆子接住他的血。
顧傾城靈光一閃。
看著李峻的舉動,若有所思。
“你個瘋子,既然想死,卻為何要接住這汙穢之物!”
拓跋暴怒的呵斥,想一腳踢開那銅盆。
卻被顧傾城拉住:
“不要!”
顧傾城心思飛轉,李峻不會無緣無故要自己拿盆子進來,卻要扎傷自己放血。
他要留下自己的血!
她恍然頓悟,駭然的瞪著李峻,有些難以置信:
“……隔三秋!原來……竟然是你!”
“什麽隔三秋?”拓跋扶著顧傾城,擔心的問她。
李峻慘然的笑笑,也不看他們,只看著自己的血汩汩的流進銅盆裡,頹然道: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怕也只能請傾城妹妹,以我這些血,為她調製解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