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貌合神離
顧初瑤三姐妹灰溜溜的走回內室,柳如霜一見新瑤被削了發,知道原委後,直恨得攥緊的拳頭,指甲掐進肉裡泌出了血。
母女幾個商量有何法子能讓顧傾城那賤人現出狐狸尾巴,到時候看南安王還會不會對她癡心一片!
這一頓早膳,也就吃得如鯁在喉。
顧仲年見南安王方才不動聲色就懲罰了新瑤,皇家天威,還真的不敢隨意冒犯。
他趕緊陪著笑臉讓顧傾城陪南安王去花園走走,增加感情。
顧傾城推辭不了,隻得勉為其難的陪拓跋余遊花園。
顧仲年又尋思著柳如霜被陛下和老祖宗嫌棄,名聲已臭,她也被打得皮開肉綻,傷勢未愈,管家已無能為力。
而且傾城與她不對付,勢成水火,也不宜再讓她當家。
於是把幾個姨娘及府裡下人叫過來,重新讓二姨娘宋弄玉當家。
二姨娘再次當家,卻已經高興不起來了。
顧仲年安排好管家之事,又進柳如霜的房間。
看著悲痛欲絕的顧新瑤,顧仲年不但沒有半分心疼憐惜,反而數落顧新瑤一頓:
“你如今倒是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了吧!敢挑撥傾城的是非,在南安王面前耍小聰明,你那是自作自受!”
柳如霜心疼的看看顧新瑤,又悲憤的轉頤對顧仲年道:
“老爺!如今新瑤被削發,你不但不安慰一言半語,不為女兒討回公道,怎麽還來指責數落女兒啊!”
“討公道?”顧仲年瞪起大大的眼睛,“人家是南安王,這不長眼的東西言語衝撞殿下,不削了她腦袋已經是燒高香了,還想討公道?!”
從前,柳如霜還覺得老爺英俊迷死人,此刻怎麽覺得他的嘴臉如此的令人作嘔。
她痛心疾首道:“老爺,你怎麽能如此待新瑤,你要知道,她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哼!”顧仲年憤然拂袖,“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這樣的女兒,不要也罷!”
顧新瑤看著父親的眸光,也充滿怨毒。
柳如霜又悲切的哭道:“老爺是見顧傾城傍上了陛下和老祖宗,晉封了郡主,如今怕是巴結郡主也來不及,才瞧不上這幾個女兒了啊!”
“想讓人瞧得上?”顧仲年也不否認,“你也讓這幾個女兒去撈個郡主回來,再不濟,什麽縣主鄉君也行啊!”
他的眸眼睃巡著幾個女兒,口水直噴濺到女兒們的臉上:“到時候,為父也會像巴結安平郡主一樣,巴結你們!”
顧仲年再次警告柳如霜母女不能生事,否則便死無葬身之地後。
最後拂袖而去。
柳讓霜母女便有天大的委屈,人家是南安王,她們也隻得打碎牙齒連苦水一起咽下肚子裡。
他處理好家務事,而後自去戶部府衙裡辦差去了。
並非他撂下南安王不理,而是他知情識趣。
人家一早屁顛顛的過來,就是想見傾城的,自己在旁邊杵著,多別扭。
老祖宗壽宴,傾城不知好歹的當著皇帝及所有人的面宣布與南安王解除娃娃親。
眼看穩穩的未來南安王老丈人之位,與皇家結親的大好事,就這樣沒了。
顧仲年當時惱怒得恨不得的一掌拍死顧傾城。
可是南安王卻並無半點生氣,陛下看上去也萬分的喜愛他的女兒,難道他當不上南安王的老丈人,卻要當國丈大人?
如此一想,他當時的怒火也就平息了。
而且傾城後來的表現,街頭巷尾都在傳頌,令他顧仲年又大大的挽回面子。
南安王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傾城死心塌地。
如今他回到尚書府衙,同僚們個個都是對他巴結奉承,隻樂得顧仲年春風滿面,笑口常開。
既然南安王登門拜訪探望,來者是客,顧傾城即便沒有了娃娃親的頭銜,也不能逐客。
出於禮節,她還是得應酬他,陪他參觀顧府的花園。
更何況他方才還幫她出了口惡氣。
飛鴻飛雁以及拓跋余的貼身侍衛馬雲遠遠跟著。
花園裡那株石榴樹,碩果累累,沉甸甸壓彎了枝頭。
顧傾城和拓跋余坐在石榴樹不遠處的石凳上,馬雲和飛鴻飛雁摘了幾個石榴,小心翼翼的剝著裡面紅寶石般的果實,給他們的主子吃。
方才南安王削了顧新瑤的頭髮,飛鴻飛雁倆人自是歡喜無限。
她們一直惱恨郡主當初回來她們就心存歹念呢。
此刻對南安王也殷勤起來,勤快的剝了石榴送給南安王。
顧傾城想起方才顧新瑤被馬雲削了頭髮的情景,不由得一陣感慨。
此刻顧新瑤怕是傷心欲絕了吧?
可她當初就沒想過別人沒了頭髮,會是怎生難過?
拓跋余一邊細致的嚼著石榴,一邊含情脈脈的看著顧傾城道:
“傾城,你回家當日,她們如此待你,本王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你此刻心裡,可舒暢些了?”
顧傾城微笑搖首:“其實殿下不必出手,免得別人說殿下欺負她一個女兒家,壞了殿下名聲。”
“為了傾城,別說區區名聲了,哪怕要了本王的命,本王也在所不辭。”拓跋余情深意切道。
顧傾城一時之間真的不知該如何接茬了。
默默的吃著石榴,想著該怎樣打發他離去。
隨口吃了一點石榴,大家信步行走。
穿過花園,走上雕花的金絲楠木月牙橋,觀賞著橋下面的荷花池。
初秋時節,空氣清淡微涼。
滿池荷葉亭亭,一陂碧水繞荷身,豔波漣漣。
遠處的雕梁畫棟,倒影在水波裡,隱隱約約,搖搖曳曳。
天邊漂浮著一片烏雲,當烏雲與陽光接吻,便化出滿地繁花,灑落在他們身上。
顧傾城除了西廂那株海棠,便最喜歡這裡的荷池月橋。
這道橫跨近畝荷花池的月牙木橋,金絲楠用料金貴,雕工精細。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宛如金橋。
當年外祖父的富有,由此可窺一斑。
可是,外祖父富甲四海的財產,到底去哪裡了呢?
顧傾城不由得又陷入思忖。
此刻蓮葉翠綠,紅白相間的荷花,有些展顏,有些含苞,次第待放。朵朵荷花,爭紅鬥豔,脫穎而出,迎風搖曳。
繁花中的顧傾城,落在拓跋余眼裡,又成了河池裡千嬌百媚的蓮花。
“張秀蓮,蓮兒。”拓跋余負手喃喃。
看著蓮花,想到最初顧傾城給自己的假名字,秀氣清逸的蓮花,他倏然就笑了。
他天性冷傲,難得微笑,這一笑,竟有春華般絢麗,是個很英俊的男人。
“對不起。”顧傾城尷尬的笑道:“那是我奶娘的名字,我當時不知你們是好人或者歹人,脫口而出,就報了奶娘的名字。”
拓跋余的目光,落在顧傾城的唇齒間。
她潔白細糯的貝齒,笑起來好看極了。
她的唇飽滿柔軟,顏色粉潤,似一瓣桃蕊。
拓跋余的喉間微動。
“傾城,其實你並不善於撒謊,是本王反應遲鈍。”拓跋余道。
“……哦,是嗎?”顧傾城眉眼帶笑。
拓跋余笑意盎然:“你其實在說出那個名字後,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了吧?只是本王到後來,才猛然想起。”
他平素不愛笑,更不輕易笑。
他一向面無表情,不讓別人窺探他內心的喜怒哀樂。
卻獨獨在顧傾城面前能露出愉悅,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顧傾城卻在想,拓跋那個魔鬼,卻居然由始至終,不相信那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本王當時想,張秀蓮的名字雖然普通了點,但是秀氣的蓮花,出汙泥而不染,這個名字,也勉強配得起你。”
他半依在金色的月牙橋,身姿瀟灑,看著顧傾城,眼底情愫更濃。
“殿下過譽了。”顧傾城客氣的淺笑。
拓跋余又道:“後來又以為你叫慕容飛雪,又覺得雪兒與你般配,像冰雪一樣聰明,一樣聖潔。”
稍頓,又搖頭微笑道:“直至知道你是顧傾城,本王才深知,一顧傾城,這個名字,才真正配得起你。”
“張秀蓮的名字,是脫口而出。但慕容飛雪的名字,並非刻意騙你,你也知道,那是我行醫的名字。”顧傾城道。
她依靠著月牙橋的欄杆,看著蓮池。
波光瀲灩,她眼波流轉,水中卻浮現起凝香苑那具屍骨。
她思量著,南安王有日知道皇宮凝香苑裡那具屍骨,會是怎樣?
她很想馬上就告訴他,便當是還他個人情。
但她也知道,暫時還未到最佳的時候。
“本王卻終究為你的假名字所誤,才耽擱了好久,最終尋到你。”拓跋余搖頭喟歎道。
他覺得當初被顧傾城擺了一道,又微笑道:
“被你騙一次,是本王愚鈍,連續被你騙兩次,還不知道面前人竟是自己的娃娃親,便是本王無能了。”
顧傾城轉眸看著他:“不是殿下無能,是殿下言而有信,答應傾城不去調查。否則以殿下之能,如何不知我就是顧傾城。”
拓跋余微微點頭。
他確實答應顧傾城不去調查她,否則他怎會不知她就是顧傾城。
“傾城,你是在試探我不願意娶那個娃娃親後,傷了你的心,才一心要退了那娃娃親吧?”拓跋余問。
拓跋余是個自視極高的男人,這點和拓跋如出一轍,女人向來難入他的眼。
美貌的女子何其多,顧傾城救了他,既有傾國傾城之貌,又有諸葛之才、華佗之能。
更有種特殊的氣質,清純與嫵媚糅合,婉柔與英氣共存。
這種獨樹一幟的美,讓人一見鍾情,能勾人魂魄。
他以前也覺得安陵緹娜是大魏當之無愧的第一美人。
可是安陵緹娜即便比顧傾城更美豔,她永遠沒有顧傾城這股能令人俯首稱臣的氣魄,能把人的心緊緊收服的魅力。
他終於找到多年夢寐以求的姑姑原來姑姑就是顧傾城。
他即便奪得天下,也只有顧傾城,能是那個母儀天下的女人。
顧傾城聳聳肩,坦言:“殿下沒傷到我的心,我當時知道殿下不願意娶那個娃娃親,心裡頓時就輕松了。”
“……不是因為本王傷了你的心?”拓跋余有些落寞。
傾城從來都未將他放過在心上!
“十幾年前的一句戲言,殿下當時不當一回事,如今早已翻篇,殿下就更不必記在心上。”顧傾城又道。
拓跋余眸色痛苦,認真道:“本王確實未把什麽娃娃親放在心上,本王所在乎深愛的,自始至終,只是傾城你這個人罷了。”
“……”顧傾城默然,不知該如何婉拒拓跋余的情深一片。
她既不能將他拒之門外,也不能惡語相向。
畢竟他是南安王,畢竟她答應給他機會重新追求自己,畢竟他剛剛又幫自己報仇。
“沒了那個娃娃親束縛也好,本王一定以自己的真心打動傾城。”拓跋余攤攤雙手,給自己一個台階,又深情道。
頓了一瞬,他又情真意切道:“你知道嗎傾城,在一心堂醫廬,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是本王這生最快樂的時光。”
“……殿下,”顧傾城找著措辭:“傾城早就跟你說過,我這次回平城,是閭左昭儀讓我回來退親的。”
“……是啊,本王怎會不知。”拓跋余懊惱的點點頭。
顧傾城又道:
“當初我跟閭左昭儀娘娘承諾,暫時承認我的身份,等過兩年,你們的孝製一過,可以婚娶的時候,我就主動退親,我們再無任何瓜葛。
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娃娃親,一開始就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拓跋余心裡像被利器劃過,痛得他臉色慘白。
她如此決絕,是否真的有了心上人?
他糾結的看著她道:
“那是我母妃對你的一點小誤會。
我們的姻緣是上天注定,你才會還在娘胎就成了本王的娃娃親。
本王之所以肯在眾目睽睽之下退掉那個娃娃親,是本王尊重你,隻想讓你心甘情願的答應嫁給我。”
拓跋余想伸手去握顧傾城的手,卻被她巧妙的躲開了。
他心裡不禁又頓感失落,卻也百折不撓。
於是縮回手,繼續道:“傾城,本王對你一見鍾情,你當日為本王療傷,那時本王就愛上你了。即便沒有十幾年前的婚約,今生今世,本王非你不娶!”
“……殿下那是感激傾城當日相救,您也許誤會了自己的想法,千萬別把感激,當成情愛。”顧傾城委婉的拒絕。
顧傾城很想告訴他,自己已是拓跋的人。
可是如今幕後之人不但要殺拓跋,還對自己追殺不休。
若現在讓人知道自己與拓跋的關系,自己勢必會成為拓跋的軟肋,成為他的掣肘,拓跋就更加的不安全。
更何況自己和陛下也有那天意賭約。
若此時公開他們的關系,皇帝也會對他猜忌,聖意難測,即便他是世嫡皇長孫,也只會將他推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