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弄巧成拙
拓跋燾雖然也覺得老祖宗太偏愛顧傾城,可是長相是父母所給,傾城也沒有辦法。
於是溫言微笑道:
“傾城,見到朕為何還遮遮掩掩,難道你臉上的痱子,還沒好嗎?”
顧傾城微微點點頭。
還是垂首,只希望拓跋燾和拓跋余不曾看見她。
拓跋燾自然是見過戴面紗的顧傾城,當時他看著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渴望著想看她的面容,即便近在咫尺,他卻是沒見到其容貌。
他的知心朋友,他的忘年之交,他一直聽她彈琴,早就想見一下那彈得一手好琴之人。
他又安慰自己,想來,傾城那丫頭並非丕兒所說,真是醜八怪吧。
此時,赫連皇后微微冷笑問:“痱子?顧傾城臉上何時長有痱子了?”
拓跋燾心道:
沒長痱子?日前傾城一直戴著面紗,不是說長了痱子又紅又腫不能見人嗎?
皇后也不是每日見到顧傾城,自然不知她臉上是否長痱子。
她不願示人,難道真如丕兒所說,真的長得很醜,是個醜八怪?
可是既然丫頭不願意抬頭見人,想來她臉上的痱子一直沒好。
若眾目睽睽之下讓她以醜臉示人,卻也是難為她了。
拓跋燾如此的想著,也就不勉強顧傾城抬頭了。
拓跋靈一聽拓跋丕說顧傾城是醜八怪,更加開心了:
“父皇,顧傾城既能彈琴,必能跳舞,便讓她代替靈兒獻舞吧。”
若上谷公主拓跋靈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還不被氣死?
“傾城,上谷公主腳踝扭傷了。你可會跳什麽舞,能否代上谷公主為老祖宗獻舞?”拓跋燾問。
“傾城……”顧傾城遲疑著。
若去跳舞,豈非露餡,終究讓皇帝與拓跋余看見自己?
但皇帝既有此問,又不得不回答,正在遲疑。
“傾城會跳驚鴻舞。”這時候,馮左昭儀已微笑代顧傾城答。
顧傾城不知姑姑是如何得知她會跳驚鴻舞,但姑姑既如此說了,她也隻得順下去。
“……是,臣女會,會跳驚鴻舞。”顧傾城勉為其難道。
“驚鴻舞?”皇帝驚愕道。
他知道馮左昭儀年輕時會跳驚鴻舞,也許是她最近教顧傾城跳舞彈琴。
過了一瞬,釋然道:“原來馮左昭儀不但教傾城撫琴,還教傾城跳舞啊。”
與宴的妃嬪佳麗,卻覺得顧傾城一個鄉下丫頭,即便馮左昭儀教她跳舞,短短時日,是否能跳出什麽驚鴻舞。
“本宮就說嘛,馮左昭儀先是教顧傾城彈琴,又將自己壓箱底的驚鴻舞教給顧傾城了。”閭左昭儀斜睨著馮左昭儀,不陰不陽道。
“馮左昭儀不但教顧傾城彈琴,又教她跳舞。看來,關系非淺啊!”皇后也陰陽怪氣道。
馮左昭儀微微淺笑,不以為意。
赫連皇后頓了一下,繼續道:
“只可惜馮左昭儀十幾年前不慎扭傷了腰,再也跳不動驚鴻舞。
馮左昭儀自己既跳不動驚鴻舞,何以為師授徒?”
赫連充容也冷笑道:“而且短短時日,即便馮左昭儀教導有方,她勉強能記住舞步,卻只能跳其形而不能舞其神,空有其表罷了。”
“驚鴻舞確非一朝一夕就能跳得好。”拓跋燾也覺得顧傾城可能信口開河。
眾妃嬪這時候又想看顧傾城出醜了,一個個朝她冷笑。
“陛下,就讓顧傾城代替上谷公主獻舞吧……”嬪妃們也想看顧傾城出醜了。
拓跋燾帶著遺憾道:
“馮左昭儀進宮的第一年,曾為朕跳過驚鴻舞。算是舞驚四座,可惜後來因傷不能跳。
再後來,朕還見過另一位佳人跳驚鴻舞,那真是驚為天人,可惜……”
拓跋燾心道:可惜佳人玉殞香消。
他接著再問:“丫頭,你真的會跳嗎?”
“確曾習過。可是,傾城沒有準備,沒有舞衣。”顧傾城道。
嬪妃們和上谷公主不由得失笑,這個自以為是的鄉下女子,跳不好驚鴻舞,就不要強裝吧,還以沒有舞衣為借口。
拓跋燾也略顯失望。
“傾城,本宮日前做了套舞衣,正合你身。”馮左昭儀向顧傾城道。
顧傾城偷眼瞄向姑姑,見她投過一抹淡定的眼神。
“謝馮左昭儀娘娘。”顧傾城向馮左昭儀低頭揖禮。
大家又心道,馮左昭儀這段時日不但教顧傾城跳舞,還為她準備舞衣,也算是師徒情深。
即便會些舞步,時日尚短,也沒什麽看頭,就隻當是為老祖宗祝壽罷了。
“陛下,臣妾當年隻為陛下跳過一次驚鴻舞,便受傷跳不動,深以為憾。
如今傾城跳驚鴻舞,臣妾願為傾城撫琴,以彌補多年來不能為陛下跳驚鴻舞之愧疚。”馮左昭儀站起來向陛下請旨。
“馮左昭儀舞雖生疏,琴藝卻更深遠,教的徒弟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拓跋燾點頭道。
再看了一眼依然提袖拱手卻遮臉的顧傾城。
他還一直以為顧傾城的琴,是馮左昭儀所教呢。
“準了!”拓跋燾頷首道。
“來人,取長相思!”老祖宗忽然對身邊的容嬤嬤道。
“是,老祖宗。”容嬤嬤竟像變戲法的在後面捧了把琴過來。
原本老祖宗讓容嬤嬤帶琴過來,是想讓顧傾城彈琴助興的。
打開琴袋,顧傾城偷眼一瞧,那不是拓跋濬送給她的綠綺古琴嗎?
她這幾天一直將琴放在萬壽宮。
老祖宗怎麽叫那綠綺琴為長相思?
“長相思?……”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錯愕的道。
“這原是司馬相如,賴以成名的綠綺古琴。”老祖宗悠悠道。
輕輕撥動一下琴弦,發出渾厚悠遠之聲。
她帶著緬懷及遺憾的撫琴,緩緩道:
“當年太祖爺得到這綠綺古琴和一管玉笛,作為我們的定情之物,並為它們取名長相思,長相憶。
長相思,長相憶,暮人遠,不複離殤。縱然深情不悔,昔人已去奈何天。
太祖爺走後,長相思哀家一直廝守,卻怕觸及相思而束之高閣。
一直到日前,才有幸落在小傾城手裡,重新聽到長相思美妙之音。
長相憶玉笛,太祖走後,賜與東宮保管。這琴笛一思一憶,看來今日,應能合奏。”
顧傾城心裡大為震驚,原來老祖宗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綠綺古琴是拓跋濬相送。
自己當時得琴,還巴巴的趕著拿去彈琴給老祖宗聽,原來這本來就是老祖宗之物。
老祖宗不動聲色,卻是一早就知道拓跋濬與自己在一起了?
當然,若老祖宗真是自己的蟠桃姥姥,一切她又豈會不知道?
馮左昭儀則恍然大悟,原來傾城的綠綺琴,竟是拓跋濬向老祖宗討過來送給傾城的?
傾城當時說是位將軍所送,她還費了好一番思量呢。
但願濬兒,真的不要負了傾城才好,否則她第一個不放過他!
“小傾城啊,今日你為老祖宗獻舞,”老祖宗喜笑顏開道:“尋常的絲竹管弦,太過俗氣,哪配得起哀家的小傾城。今天便有長相思與長相憶與你伴奏,你就安心去跳舞吧。”
原來,這綠綺古琴竟是拓跋濬向老祖宗討來送給自己的。
“傾城謝過老祖宗愛護。”顧傾城揖禮謝過老祖宗。
馮左昭儀與顧傾城便告辭離席,轉身離開回毓秀宮,背對著皇帝與拓跋余,她才大大的吐了口氣。
在她轉過身來,不遠處的蒞陽郡主安陵緹娜,和李雙兒終於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張臉,便是當日在玲瓏閣的那個顧傾城。
安陵緹娜心裡一顫,秀眉輕蹙。
她對那日玲瓏閣的顧傾城印象深刻,之前看到顧傾城的身段,那身折枝海棠,便已經懷疑是自己見過的顧傾城。
她自問美豔無雙,國色天香,與面前美若天仙,清麗脫俗的顧傾城一比,倒顯得自己俗豔了。
原來她真的就是拓跋余的娃娃親,難道拓跋余就是因為顧傾城,這些時日才如此反覆?
她與將將獻舞完畢坐到她身邊的李雙兒,交換了一下眼色。
“雙兒,她就是當日我們在玲瓏閣見到的顧傾城,沒想到,她竟是南安王的娃娃親。”安陵緹娜低聲道。
李雙兒也是見過貌若天仙的顧傾城,心裡不由得一顫,為安陵緹娜捏把汗。
“姐姐別擔心,一切尚未塵埃落定。”李雙兒低聲道。
賀蘭明月自那日在玲瓏閣與顧傾城有一番較量,也將顧傾城的容顏牢記在心。
陡然在老祖宗壽宴見到顧傾城,還知道她就是主辦老祖宗壽宴之人。
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還一直沒找到她算帳呢。
咬牙切齒的瞪著顧傾城,真希望她出醜了。
薛五娘和風十三娘方才也知道顧傾城是尚書郎中顧仲年的千金小姐,也知道她是老祖宗壽誕的籌辦人。
卻是如今才知道,她原來竟是南安王的娃娃親。
薛五娘的眉宇又蹙起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衣裙是高陽王所買,她卻是南安王的娃娃親?
薛五娘和風十三娘似有意無意的互望了一眼。
剛剛跳完采蓮舞的李雙兒,心道顧傾城一個鄉下丫頭,即便馮左昭儀教她跳驚鴻舞,也只是粗淺功夫。
不如自己獻唱助興,既顯得自己對老祖宗有孝心,有顧傾城低劣的舞技,更顯出自己的清揚歌喉,讓高陽王拓跋濬對自己刮目相看。
狡黠的眸眼滴溜溜一轉,於是走到禦前,行禮道:
“陛下,馮左昭儀娘娘既為顧小姐撫琴,臣女與傾城姐姐曾有一面之緣,願為傾城姐姐高歌一曲,為傾城姐姐助樂,為老祖宗助興。”
“好,雙兒方才已獻舞,如今又獻唱,確實有心,準了。”拓跋燾點頭讚許。
安陵緹娜也懷著和李雙兒同樣的心思,自己原本國色天香,貴為郡主,王妃之位,如探囊取物。
不料卻被陛下賜婚遠嫁,如今更是孀居守寡,好像變得低人一等。
回到平城娘家,卻被娘家瞧不起,總想找機會再度脫穎而出,讓皇子皇孫對自己另眼相看,也讓娘家人不敢低看自己。
她也認為顧傾城不會跳什麽驚鴻舞,便想以顧傾城的拙劣來顯出自己的出類拔萃。
而且顯然顧傾城甚得老祖宗疼愛,她怎麽能讓她搶盡風頭。
於是也來到禦前請旨:
“陛下,臣女安陵緹娜,與傾城妹妹也有緣見過,也願為傾城妹妹彈奏箜篌,為老祖宗娛樂。”
拓跋燾坐在龍椅居高臨下的看著安陵緹娜,跪在地上的安陵緹娜,華衣高鬟,顧盼霞飛,酥胸豐盈,比當年更加有韻味了。
拓跋燾的眼睛竟為之一亮。
“你們兩個,竟都見過傾城?”拓跋燾微微訝異道。
“是啊,我們早就姐妹相稱了。”安陵緹娜聲音軟糯道,向陛下淺淺微笑。
笑得拓跋燾有些骨頭酥麻。
他示意安陵緹娜起來。
宗愛把一切看在眼裡,嘴角微微翹起。
“好,蒞陽郡主,難得你回來與老祖宗祝壽,便一起娛樂吧。”拓跋燾看著安陵緹娜道。
“諾,陛下。”安陵緹娜躬身道,軟糯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們幾個都想著以顧傾城拙劣的舞姿,凸顯出自己的出彩。若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還真的會吐血三升。
見大家都興致勃勃,拓跋燾高興道:
“不管傾城的驚鴻舞,是否能及馮左昭儀當初驚豔,大家能同心協力,一起為老祖宗獻藝,就是有心。”
方才顧傾城轉身,卻是將臉向著安陵緹娜那些貴女方向,對皇子皇孫和使臣們的方向卻是側著臉。
貴女們雖然看見她的容顏,使臣們卻一時半刻沒看見她的模樣。
劉子業看著李雙兒和安陵緹娜,對身邊的劉楚玉低語:
“這些美人,還勉強過得去。但比起本太子的神醫美人,卻還是差了一大截。”
劉楚玉的眼眸,卻一早就找到她的目標,正又驚又喜的觀看,根本沒把劉子業的話聽在耳裡。
回毓秀宮的路上,馮左昭儀便問顧傾城:
“傾城,你之前見陛下是蒙著臉,你方才一直不肯抬頭,是怕陛下和南安王看見你?”
顧傾城點點頭:“我在醫廬便見過南安王,一直瞞著他我就是顧傾城。
反正那娃娃親是遲早要退的,最好不讓他看見自己。”
“那你等一會還是蒙著臉便是了,實在瞞不過去,也不能再遮掩下去,那可是欺君之罪。”馮左昭儀道。
“好。”顧傾城點頭道。
回到毓秀宮,馮左昭儀親自為顧傾城梳妝換衣。
“姑姑,怎麽那麽巧,你這身舞衣正合我穿,簡直是為傾城量身定做的。”顧傾城驚愕道。
顧傾城一身桃粉雲霧煙羅華彩綢錦舞衣,剪裁合度,薄雲水袖,雲鬟花顏,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綻放的蟠桃花,嬌豔絕倫。
馮左昭儀親自為顧傾城綰雲髻,飾珠環翠。
身旁幫忙的夏荷笑道:
“顧小姐,這哪是娘娘的舞衣,娘娘已經十幾年不跳舞了,這就是娘娘專門為您量身定做的。”
“姑姑怎知傾城會跳驚鴻舞,還為傾城備了舞衣?”顧傾城又驚訝的問。
“孩子,什麽都別問,別想。既然要在皇宮露臉,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跳好驚鴻舞,當是為姑姑爭一回臉。好嗎?”馮左昭儀肅然道。
這孩子既然已經和濬兒私自成親,總不能不在皇宮露臉了。
再看著面前的傾城,櫻粉夢幻般的舞衣,加上盤繞額上雲鬢那盈盈欲滴搖曳的珠翠,她才滿意的點點頭。
顧傾城再系上面紗,聽馮左昭儀如此一說,便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思緒拋開,隻想好好為姑姑和老祖宗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