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拓跋燾猛然一個激靈,終於在夢魘中醒了過來。
卻是一身的冷汗,幾乎全身濕透。
“陛下,您終於醒過來了,可把奴才給嚇死了。“皇帝近侍宗常侍宗愛憂心忡忡,看著終於醒過來的皇帝又驚又喜,擦拭著掛在臉上的淚滴。
已過知命之年的太武皇帝拓跋燾,剛毅威武,魁偉霸氣。
皇帝接過宗愛遞過來的錦巾,擦擦汗,回想起昨夜的情景。
夜幕剛剛降臨,摘星樓陡然紅光熠熠,將整座摘星樓幾乎輝映得紅彤彤,漫天血光籠罩著整個皇宮。
天地間風雲變色,飛沙走石,風卷葉落,沸沸揚揚。
拓跋燾腰間那把軒轅劍開始嗡嗡鳴叫,鞘內的劍身不停碰撞著內壁,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出世飲血。
甕……甕……甕!
鋥!
一聲輕鳴!
日月同輝的寶劍自行脫鞘,化作一道玄色光影,衝出養心殿,穿越禦花園,卷葉裂風而去,無聲凜冽,直射上摘星樓九重天。
十五年前那個夏日,酷熱的暑天風雲變異,陡然飄落漫天飛雪,銀白色的雪花紛紛揚揚,伴隨著雪花而至的是漫天蝗蟲,在皇宮嗡嗡嗡的飛旋。
天變異象,皇帝大驚之余,趕緊傳喚清虛真人過來。
宮人侍衛全部出動撲打蝗蟲,蝗蟲劈劈啪啪被打爆,竟噴射出一灘灘血花,血花與雪花交纏在一起,像妖魅詭異的笑靨,格外的驚悚。
所有人無不駭然!
清虛真人領著他八個師弟更是臉色驟變。
蝗蟲中有隻碩大無比的蝗蟲王,堪比巨蟒,刀槍劍戟插之不進,就連皇帝身上那柄軒轅寶劍也無可奈何。
後來蝗蟲王被趕上摘星樓之巔九重天,被清虛真人以及他八個師弟以九宮玲瓏陣困住,一困就是十五年。
當年六月飛雪和血蝗蟲的出現,民間流言蜚語,說大魏皇帝枉殺無辜引致天地震怒,才會生此異象。而蓋吳等反賊更籍此煽動更多的暴亂,皇帝拓跋燾親率大軍,用了近一年時間才能平息此禍亂。
皇帝拓跋燾想著那可怕的往事,心不由得直往下沉。
“走,去看看!”拓跋燾大喝,緊隨著軒轅劍疾奔出養心殿。
蝗蟲王就像個白白胖胖的嬰兒蟄伏沉睡,十五年來相安無事,如今風雲變色,摘星樓九重天上竟血光漫天。
此刻禦林軍統領穆铖已帶禦林軍以及皇帝的禁衛趕了過來。
“陛下,摘星樓九重天上已隱約開始震動,危險重重,您還是安坐養心殿,讓末將帶人先上去看看?”穆铖顯得有些憂急道。
“朕乃真命天子,是真龍化身,區區一條大蟲罷了,朕豈會懼怕一條蟲子?”
拓跋燾凜然說完,與穆铖以及親侍禁衛禦林軍等,眾人直奔上整個皇宮乃至平城的製高點摘星樓之巔九重天。
摘星樓樓高九層,猶如九重天,故而皇帝將九層之巔命為九重天,登臨其上,可俯瞰天地河山,可摘星攬月。
其建造工藝更是巧奪天工,尤其是晚上層層掛起燈籠,燈火通明,猶如玲瓏寶塔。
此刻摘星樓之巔的九重天上,原本有著雪白外皮的蝗蟲王,此刻軀體內卻仿佛是個大熔爐,透著紅光,再透過它雪白的肌膚照射天地。
蝗蟲王的肌膚顯得白裡透紅,美豔不可方物。
血紅光影令人不能近前。
乾瘦老邁的清虛真人以及他的八個師弟,他們分站九宮方位上,
一個個手拈劍訣,直指蝗蟲王,嘴裡飛速的念念有詞。 蝗蟲王的碩大的軀體已然飽滿膨脹達巔峰之境,劇烈震動。
清虛真人幾個呼吸粗重,臉色已然慘白,道袍被大風吹得獵獵作響。
而那軒轅寶劍則圍繞著上空“咻咻咻”的飛旋,仿似隨時應戰,以洗刷當初不敵蝗蟲王之恥。
震動越來越劇烈,整個摘星樓都在顫抖,天地間搖搖欲墜。
“待!”穆铖斷喝一聲。
“鋥!鋥!鋥!……”
一連串密集的刀鋒出鞘聲連綿響起,十八名禁衛組成一個刀網陣,隨時待命。
禦林軍則守衛在皇帝身旁。
蝗蟲震動得更加劇烈,仿佛地動山搖。
殷紅的血,自所有道人的五官噴湧而出,仿佛有股無形的氣流擠壓著他們,而他們也仿似再也控制不住那蝗蟲。
清虛真人此刻臉色已經一片潮紅,身上被血打濕的道袍忽然急劇膨脹,似耗盡最後的力氣去製止大蝗蟲的蘇醒。
“納天地於罡氣!”
清虛真人爆喝一聲,他所有師弟與他一同出掌,罡氣排山倒海,隔空擊向蝗蟲王。
蝗蟲王如銅牆鐵壁的血光卻將他們的罡氣全部反噬回去,清虛真人他們所打出多少罡氣,自己就領受了多少傷害,他們一下子五髒六腑俱碎。
隻聽得清虛真人一聲悶哼,終於“噗”的吐出大口鮮血,整個人虛脫跪倒,他的那幾個師弟更加應聲倒地。
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拓跋燾勃然變色,看著蝗蟲王厲聲呵斥:“孽障,竟敢為禍人間?!”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或者說如所有人意料般發生了。
“蹦!蹦!蹦!”
“咻!咻!咻!”
只見劇烈震動的蝗蟲王身子陡然驚天動地般爆裂,軀體裡爆射而出的血箭像棱角精細晶瑩剔透的紅寶石,疾射向九重天所有人。
“護駕!”穆铖一聲斷喝。
穆铖與十幾名禦林軍早已經鋥鋥鋥拔劍,擋在拓跋燾面前迎擊血箭。
而空中飛旋的軒轅劍也“嗤嗤嗤”的飛行與空中,擊落那些向拓跋燾疾射而來的血箭。
卻仍然有禁衛以及清虛真人他們,中血箭倒地。
一陣漫天飛雨般的血箭後,蝗蟲王暫無所動,時間仿佛停止,空氣都仿佛停止流動,天地間寂然無聲,連所有人的喘息都屏閉,像颶風來臨前的死寂。
此刻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毛骨悚然,雖然驚悚,執刀的禁衛和持劍的禦林軍,他們的臉上卻絲毫看不見膽怯,隻有絕然情緒。
“斬!”穆铖陡然斷喝一聲,打破死寂。
鋥鋥鋥十數把鋒利的刀鋒帶著一往無回的決心,伴著禁衛們全力施為的輕吐濁氣聲,一刀刀向身前的蝗蟲王斬去。
刷刷刷刷!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厲強橫,割破空氣,衝進血光斬向蝗蟲王。
而後面的禦林軍又隨時準備著下一波劍網的刺殺。
眼看禁衛的刀鋒將要落下,蝗蟲王軀內血液陡然急速翻騰,變成一股血影石破天驚般呼嘯而出,如電光火石般穿越禁衛的刀網,直刺拓跋燾的面門!
“護駕!”守護在拓跋燾身邊的穆铖和禦林軍組成劍網,將拓跋燾護在其中。
血影一抖身,漫天紅寶石般的血箭疾射向禦林軍,打掉他們手中所有的劍。
拓跋燾的軒轅劍也咻的飛來抵擋,卻也生生被血影無堅不摧的力度擊落一旁。
前面的禁衛猛然回身,又組成一道密織的刀網,截殺血影。
飛旋的血影身上噴薄的寶石血箭又擊落所有禁衛的刀,包括穆铖的殘紅劍。
血影將所有利器擊落,並不傷害任何人的性命,卻仍然屹立在拓跋燾前方的空中。
它周身豎起一根根像紅寶石般璀璨耀眼的血箭,密密麻麻,宛如刺蝟抖刺,隨時隨地準備爆射而出。
寶石血箭美不勝收卻又令人毛骨悚然。
此刻所有人已經沒有武器,驚駭的瞪著那空中的血影。
“你到底想怎麽樣?”拓跋燾見血影並不傷害他們,疾言厲色的問,而後又道:“隻要你不為禍人間,哪怕要朕折壽又如何?”
血影聽了拓跋燾的話,仿佛也不再動怒,凌空停駐像寶石一樣堅硬的血箭,慢慢變軟,軟成血珠,血珠在空中緩緩飄落,血影再大力一抖,振翅張揚,將身上僅余的血液也全部抖落乾淨。
眾人陡覺眼前一亮,竟是隻碩大的銀白蝴蝶。
銀白蝴蝶色彩淡雅,觸角細長, 蝴蝶羽翼的微細鱗片閃爍著夢幻般的光芒,熠熠生輝,頭上那塊美麗的薄殼,像小姑娘披上了薄薄的蟬羽般的紗巾。
“破繭成蝶?”拓跋燾喃喃道,看著面前美麗的蝴蝶,竟是愛不釋手。
九重天上除了清虛真人及他的所有師弟,剛才全力以赴運功出擊,被反噬五髒六腑碎裂吐血身亡,所有中血箭的禁衛其實沒有中要害,而是將其擊倒。
眾人震驚的看著銀白蝴蝶。
只見蝴蝶翩翩起舞,於九重天上繞了一圈,回眸看了眾人一眼,便搖曳著美麗的羽翼,飛出九重天,飛向星空。
天地間恢復平靜,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陛下,那銀白蝴蝶竟是沒有惡意,否則我們都不能幸免。”穆铖躬身喜道。
“是啊,原來它竟是沒有惡意,隻是要破繭成蝶。”拓跋燾頗有些留戀的看著夜空。
“今夜你們所見任何事,不得有一句外泄,以免世人以訛傳訛,民心不穩,若民間有任何關於今晚的流言,所有人等,誅滅五族!”拓跋燾遂又對九重天上所有人道。
“諾,陛下!”所有人皆惶恐的跪下來恭聲應諾。
後半夜,拓跋燾又夢見了那隻銀白蝴蝶,夢見自己化成一條黑龍,與那隻熠熠生輝,閃閃發光的銀白蝴蝶在九重天上翩翩起舞。
翌日醒來,他擦乾淨冷汗,走出來看著摘星樓,喃喃歎道:“莊周夢蝶,不知是自己化成了蝶,還是蝶幻變成了自己。”
拓跋燾靜思良久,而後傳禦林軍統領穆铖過來,讓他派人去找一個人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