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峰怎麽樣了?”鄭安侯又問。
“在養傷。”陳蒙表情沒什麽變化,心裡卻是幸災樂禍的。
一山不容二虎,他和羅峰間也是如此,侯爺的心腹隻應該有一人。
“小姐今天回來時,還特許羅峰的妹妹去看過他。”陳蒙添了句。
鄭安侯嗯了聲,並未多問。
陳蒙略顯失望,也沒再多話。
馬車緩緩駛向皇城。
“鄭安侯到。”走過宮門,鄭安侯來到賜宴所在之處。
雖然他來的最晚,卻在瞬間成了大殿中的焦點。
滿朝文武百官都在議論今天下午的事,鄭安侯的風頭,連告禦狀的方謙都敵不過,早就因大公主之事被傳的沸沸揚揚。
有說是意外,也有說是鄭安侯處心積慮,當然,裡面也不乏認為是鄭安侯的緩兵之計。
不過這些猜測擺到明面上,就只有一句。
“恭喜恭喜,鄭安侯立此大功,陛下一定不會吝惜厚賞,就是大公主也會與貴妃娘娘親近有加,鄭安侯您可有福氣啦。”
人們的恭賀有陰有陽,鄭安侯照單全收。
他雖因長寧而慌神,但一切都是他一怒之下的猜測,還無法證明什麽。
畢竟柳華章的人頭也是他親眼看著砍下來的,除非宋宜晟有心放水,否則怎麽會搞錯。
鄭安侯並非毫不知情的宋宜錦,就算對宋宜晟沒好感,也不會生出這種誤會。
畢竟跟著他搞掉柳家的,就是他宋宜晟本人,宋宜晟又怎麽會自討苦吃。
“哪裡哪裡,都是僥幸,僥幸。”鄭安侯拱手抱拳。
這種好事。
怎麽就沒僥幸到他們頭上。
眾人心照不宣,隻記著打聽公主從前的身份。
畢竟在從鄭安侯府抬出來前,大公主有十五年無人清楚的過去。
這件事關乎皇家血統,必須要有個交代的。
“陛下就要到了,到時,自有解釋。”鄭安侯拱手再拱手,客客氣氣地將人都擋了回去。
眾人抿了抿嘴,沒有再問。
“陛下還沒開口,鄭安侯當然不敢亂說。”有人道出鄭安侯心聲。
大公主的事必定不簡單。
否則,殿下也不會失落民間十五年之久了。
如今歸來,陛下不論真假也得給世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尤其是公主的前十五年,若有什麽汙點也需美化一番。
鄭安侯表情平靜,滴水不露,只是一眼掃過,看到秦太傅老成持重地坐著,半點也不急。
他握杯的手轉了轉,眉眼中便有了幾分急色。
“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起身朝賀。
空氣凝滯一刻。
正中的紅毯落上一隻黑皮底的靴子,明黃緞繡雙龍戲珠的靴面顯露出來人身份。
不同往常的,皇帝沒有大步而來。
“大公主駕到!”司儀高聲唱禮。
群臣一愣。
眾人伏低的頭左右張望,看到左右諸卿也是猶豫且慌張。
這……不合規矩吧。
大公主就算再受寵,再尊貴,也該在證明身份後,再登庭入室。
至於受百官朝拜。
群臣更不敢說話了。
從古至今,見公主要拜是真,但沒有幾個公主能像男兒般登上朝堂,自然也就沒有受百官朝拜的資格。
少數幾個特例,則都是權勢滔天,名載史冊的那種。
這一位如今年方十五,就要……走上這一步了麽?
不知是哪個率先呼出:“大殿下千歲!”
“大殿下千歲!”腦袋靈光的,立刻跟著喊道。
陛下給大公主群臣朝拜的榮光就是一種提示。
提示他們,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不容質疑。
不論理由是什麽,這個受過百官朝拜的女孩,都注定身負榮光。
“大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群臣齊呼。
等在紅毯前的皇帝笑了。
他伸出一隻掌心。
原本要扶著公主的內侍立刻退下。
一隻白嫩的小手伸了出來,指頭翹起的弧度並不做作,只是輕輕遞到了皇帝掌心。
大紅蜀繡和合彩鳳祥雲紋的繡鞋踏上紅毯,群臣低頭。
明黃靴子前行,繡鞋蓮步婷婷,施然相隨。
大楚皇朝的所有在京官員,顯赫風光慣了的眼前只有這樣的風景。
長寧昂首,目視前方。
寶石披肩和鳳翎寶冠壓得沉重,但她沒有半分不適,仿佛是經過千百次演練一般,一步一步,走得挺拔莊嚴,睥睨天下。
便是見慣大場面的福安都噙笑頷首。
不愧是先皇后的女兒,凌人氣質與生俱來。
皇帝牽著長寧邁上九層玉階,手微微松開,正想給女兒提示,就見長寧駕輕就熟地拂開右手。
大袖凌空,掃出一道香風,最終以圓潤的弧度服帖飄落,落在長寧裙邊。
女孩已經漂亮的不能再漂亮地轉身,雙手合十腹前,目光清澈。
長寧看著皇帝見她發呆,目中略帶疑色。
“陛下?”福安上前, 愣住地皇帝才回神,笑容卻止不住。
他大笑兩聲,掃過群臣看直了的眼,得意洋洋地問:“看到了嗎?這就是朕的長寧,朕的嫡公主!”
長寧維持著端莊大方的表情。
“恭喜陛下尋回大公主!”群臣稱賀。
“大公主同當年的孝純懿皇后簡直一模一樣,這氣度氣勢,這是先皇后在天有靈啊!”有臣言道。
皇帝眼眶一濕:“是啊,是啊。”
群臣不語。
“父皇,節哀。”長寧勸道。
“父皇不哀,父皇尋回了你,父皇再也不哀了。”皇帝按著濕潤眼眶說道。
長寧心裡也不好受。
而此刻更不好受的,還是姓鄭的人。
鄭安侯在底下看著,那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剛才那一番,就是隻阿貓阿狗都能看出來,陛下哪裡是把她當公主呢,分明是把她當成了孝純懿皇后!
那鳳駕,那百官朝拜的大禮,分明都是給先皇后的。
這些都是出乎鄭安侯預料的。
他沒有想到陛下對柳後不只面上的那些,竟然在追思十五年後,思出真感情來了。
如果這樣,那這假公主,可就更得意了。
不,簡直是囂張。
鄭安侯在收到長寧一個流水般掃過,全無側重之意的目光後怒火大盛。
小賤人,給老子等著。
“小賤人!”在鄭安侯之後,有人當真罵出了聲。
還砸了茶盞。
“公主,公主!”薔薇急著拉住楚樂陽,一邊揮手:“沒事,公主失手打碎茶盞罷了。”
宮女們退下,薔薇拉著她:“殿下,這個時候可不能使性子,太后還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