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施施然看著,唇邊噙著的那抹譏誚狠狠刺入宋宜錦的心臟。
“她都承認了……”宋宜錦脫力一般看向宋宜晟。
柳華章明明都已經承認了,為什麽宋宜晟還是不肯信她。
宋宜錦一直活得很用力,胸腔裡跳動著充滿嫉妒怨憤的心是她強韌的動力,和宋宜晟一樣,百折不撓。
可現在,她真的累了,服了,不想再猜了。
柳華章都親口承認了。
宋宜晟卻是這樣一個態度。
她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宋宜晟看著妹妹這沒出息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這麽容易就失去抗爭的勇氣,不配做他宋宜晟的妹妹。
“這些都是我安排的,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他冷冷道。
宋宜錦咬著下唇,眼淚啪嗒啪嗒砸下來,“你終於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了?!”
她踉蹌著倒退,幾乎喪失了全部力量。
“我是你親妹妹,你為什麽要瞞著我,為什麽要把我當猴子一樣耍,為什麽……”她失聲痛哭。
看著她上躥下跳,很好玩嗎?
讓她小醜一樣,在柳華章面前出盡洋相,很痛快吧。
宋宜錦余光只見長寧從窗前施施然路過,唇邊笑容陰冷而得意。
完全就是前世,宋宜錦在旁看著她幕前幕後,拚命為她們兄妹爭鬥時的心態。
因果輪轉。
宋氏兄妹,這,還只是開始。
宋宜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長寧已經不在窗前,而是春曉正將窗戶關上。
長寧坐在屋裡,木鳶給她倒好茶水。
春曉站回她背後,心裡生出一絲莫名暢快,還有一分無力。
長寧越厲害,收拾得宋宜錦越淒慘,輪到她頭上時,路就會越艱難。
春曉心中權衡。
宋宜晟又來叩門。
“我已經派人送她回去,從此以後,不許她踏入晴暖閣半步,你不必擔心她會再來騷擾你了。”宋宜晟說。
長寧面色不動,身旁春曉木鳶已經自覺退了出去。
宋宜晟防范得越嚴苛,宋宜錦就會越鬧。
如此一來,宋宜晟只會越來越不相信她,不會也不敢將這至關重要的秘密告知她,相應的,宋宜錦只會更加誤會。
這是個惡性的死循環。
長寧已經將前戲做足,後面的路,就算她什麽都不做,以這兄妹二人的脾氣也會越走越遠,從此貌合神離。
她抬頭:“不許踏入晴暖閣,我還要在這晴暖閣待多久?”
宋宜晟一怔,臉色忽明忽暗。
長寧盯著他:“今天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
“哦?那賢妹是怎麽看的?”宋宜晟揚眉,也想聽聽長寧的想法。
“怎麽看,”長寧噙笑:“是我冤枉了令妹,才造成這麽多的誤會,今日的事,我不會計較。”
宋宜晟臉色一沉。
他若聽不出這話中的譏諷,可就太蠢了。
現在,連莫澄音這麽個局外人都開始懷疑宋宜錦木生身份的真假,外面還不知多少謠言呢。
“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慶安侯不是打算就這麽糊弄過去吧。”長寧手指在桌上噠噠敲打:“你之前派人送來的東西我都已經看過,既然你有急需,我有復仇之心,那何不將事情擺到桌面上,速行。”
宋宜晟垂下睫毛,突然轉頭盯著她的手。
那細白的掌心可有著一層薄繭。
長寧肩頭一繃。
她練武出身,手上自然不會像真正大家小姐那麽細滑。
這可是個大破綻。
她冷靜地維持動作,沒有避開。
宋宜晟不再說話,而是將目光移到她臉上。
長寧翻開手掌,
坦然將薄繭面對著宋宜晟:“侯爺感興趣嗎?”宋宜晟不語。
“官奴司舂米的屈辱,我永生不會忘記。”
她猛地攥拳:“所以,即便只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要爬上那高壇,慶安侯,可有興趣?”
長寧機變無雙,瞬間就將宋宜晟的疑慮打消。
何況事到如今,宋宜晟已經別無選擇。
即便她就是柳華章,宋宜晟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先讓她頂上去,抱上鄭安侯的大腿擺平帳簿的事,才是他如今迫在眉睫的要事。
長寧也正因如此,才敢孤身犯險,留在慶安侯府。
“賢妹一語點醒夢中人,既然如此,那就請賢妹靜候佳音。”宋宜晟說。
他巴不得早些去長安,將“大公主”獻給鄭安侯。
“好。”長寧頷首。
院子裡響起人聲,宋宜晟蹙眉出去。
“侯爺,縣衙來人了,是秦參謀親自來的。”侯府管事說道。
“他怎麽又來了?”宋宜晟緊繃起來,大步往大堂去。
就連長寧也怔住。
秦無疆又來,他是發現什麽了?
長寧沒有猶豫,直接跟了上去,宋宜晟注意到她卻沒有阻攔。
他有求於人,現在已經不能再阻攔她做任何事了。
“慶安侯,又見面了。”秦無疆笑嘻嘻,看到長寧一抹裙角藏於簾後,心道一句省事。
“宮裡送來消息,陛下允了慶安縣主謝恩之事。”秦無疆說。
意料之內,宋宜晟和長寧都沒有多少驚訝。
“勞煩秦參謀跑一趟。”宋宜晟客氣道。
顯然,他也認為秦無疆不會無緣無故登門。
“不麻煩,我只是聽到一些傳言,特意來找慶安侯求證一番。”
“秦參謀請講。”宋宜晟面上平靜,袖中卻是拳頭緊握。
對於秦無疆,他素來不敢掉以輕心。
“也沒什麽,就是聽說,慶安侯當初,似乎和柳家大小姐感情頗深呐。”秦無疆嬉笑,一句出口,卻是滿場僵硬。
長寧坐在簾後都表情一寒。
“秦參謀這是何意。”宋宜晟冷冷問道。
“沒意思沒意思,我啊就是胡亂打聽,你不知道,太后娘娘就喜歡聽我說這些情情愛愛的事了。”
宋宜晟猛地站起來:“哪有什麽情情愛愛,柳華章待我,不過是一場欺騙罷了。”
“哦?”秦無疆好笑地看他,此刻特別想知道木生臉上的表情。
因為他回去思前想後,開始懷疑,木生就是柳華章。
而長寧則木著臉。
她早就不奢望宋家兄妹口中能說出一字半句的感激之言。
果然,宋宜晟的說法同宋宜錦一樣,認為是柳家在刻意打壓他,而且……
“我曾親耳偷聽到,柳華章說,她不過是把我當成一個好笑的窮酸小子玩弄。”宋宜晟咬牙切齒:“這樣無情的情愛,秦參謀還想說給誰聽?”
“這樣啊。”秦無疆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很快離開。
宋宜晟余怒未消,又得到鐵甲衛急報:“是長安那位的信。”
宋宜晟眼前一亮。
鄭安候來信了!